第21章
  他记得那一日,他睡意上涌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却舍不得睡过去,还要赖着小太子说话。
  他问:“太子哥哥,等我长大了,是不是就可以每天都来宫里找你玩了?”
  “为什么想找我玩?”
  “因为,因为喜欢太子哥哥。”
  小太子被逗笑了,“那好,既然这么喜欢太子哥哥,等雁奴再长大点就来当太子哥哥的伴读吧。”
  “可是雁奴比太子哥哥小六岁,也可以做太子哥哥的伴读吗?”
  “当然可以,孤说可以就可以!”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
  江烬梧早晨醒来时根本不记得昨晚半梦半醒时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一睁眼,本来该睡地上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爬上床了!
  江烬梧半点不心疼,直接将人踹下去了!
  谢昭野坐在地上醒了好一会儿神,不敢置信地望着他:“殿下!您也太无情了!”
  江烬梧瞪了他眼,然后喊默书进来。
  默书记挂着自家殿下的名声,没让别人进来,只自己备了洗漱用的水和面巾端进来。看着这混乱的场面也没觉得意外。
  江烬梧:“待会领他从后边的小门出去。”
  默书应下,心里还寻思着又得去打点一下宫门口的守卫,免得被人发现谢大人是突然从宫里冒出来的。
  谢昭野笑了声,说,“殿下,我们这样偷偷摸摸的像不像在私相授受?要是那些御史知道了该不会要参臣一本,说臣魅惑君上吧?”
  江烬梧瞥他,纠正:“偷偷摸摸的只有你一个。”
  “唔,好吧。”他眼尖,掠过江烬梧的脸,“不过殿下,一早起来您就这么热吗?耳朵都红了。”
  谢昭野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无辜。
  江烬梧说:“被你气的!”
  谢昭野挑挑眉,不再说话了。他最知道什么是点到为止,要是再逗下去,自己就得倒霉了。
  一旁假装木头人的默书装作不经意瞟了一眼自家殿下的脸,果然看见江烬梧的耳垂红得几欲滴血。便是这样,还要硬撑着假装毫不在意。
  江烬梧待会还要去议政殿,给班越的任命已经颁发下去了,因为事急,班越今天就要出发,他得去送班越一程。
  谢昭野这个没脸没皮的,换上官袍后被默书从后边的小门带着出了东宫,扭头就大摇大摆从正门进来了,当着一众东宫的宫人说是来蹭个早饭的!
  这种事情也只有这厮做得出来了。
  只是,江烬梧还没出东宫,就有他派出去的朱雀卫风尘仆仆拿着令牌从宫外赶回来。
  “殿下!”来人一见到江烬梧便重重跪下。
  这是江烬梧派去保护涂鄢回南溧的三名朱雀卫之一,代号坤离。
  江烬梧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怎么回事?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阿鄢呢?”
  谢昭野无意撞见这一出,但默书屏退了其他人,却没有要赶他的意思。
  从江烬梧口中听到这么一句饱含担心的,明显是女子名字的“阿鄢”,让他下意识看向他,只是江烬梧显然现在全部心神都在那个什么“阿鄢”身上!
  “殿下恕罪!涂鄢姑娘,涂鄢姑娘不见了!”
  “我等一路护送涂鄢姑娘返京,怎知从出了南溧境内开始就不断遭遇追杀!日前,我们带着涂鄢姑娘从陆路换水路,没承想,竟然在江面上遇上了追杀的人,涂鄢姑娘落水后就失踪了!”
  “属下办事不力,请殿下责罚!”坤离重重俯首。
  谢昭野不知道阿鄢是谁,但“涂鄢”,这个名字,于他而言,并不是全然陌生。
  只是,涂鄢这个南溧公主,不应该是在皇帝赐下的公主府里头吗?
  真要论起来,谢昭野是和江烬梧一起认识的涂鄢。
  第19章
  彼时南溧内乱不断,当权的王和王世子听了逃蹿到南疆的西宁侯世子卢隐的挑唆,竟然趁大魏刚平息淮城的乱局,尚未恢复元气时进犯大魏的边境!
  现在的南溧女君和涂鄢都是不受宠的公主,涂鄢不知怎么,阴差阳错被当成了俘虏关了起来。
  她的命是江烬梧保下的。
  江烬梧深知这场战争祸起的源头,所以比起兴兵屠戮,一直更倾向于智取。在知道涂鄢的身份后,很快就制定了策略。先是杀了南溧那个贪心不足又没什么大才的王世子,然后干脆助涂鄢的姐姐在南溧王庭生乱时发动宫变夺位。
  帮她们姐妹的条件有两个,一是南溧今后纳入大魏的版图,变成大魏的属国,二就是为他们生擒卢隐大开方便之门。
  原本以为,在那之后,涂鄢就和他们没了交集,但现在看来,在谢昭野离京的这一年里,又多了一件他不知道的事。
  不大开心。
  且,江烬梧还一副完全没有打算同他解释一下的意思。
  江烬梧急得将手头的朱雀卫全派出去寻人了,还得嘱咐下面的人不能泄露了在找什么人,毕竟南溧来的“公主”分明还在公主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诚然,谢昭野就算脑子过一百遍的水都不会觉得江烬梧会和涂鄢有什么,但知道是一回事,能忍得住不在意那又是另一回事。
  “殿下……”谢昭野刚开了个头,江烬梧就扭头问默书:“现在什么时辰了?”
  默书答了后道,“几位大人应该都到了。”
  “先过去吧。”
  江烬梧一路上忧心忡忡,除了涂鄢失踪,还有坤离说的他们从出了南溧开始就遭遇追杀,南溧是涂鄢的母国,女君又是她的亲姐姐,这种时候……只怕南溧是真的出了乱子了。
  为班越送行时,江烬梧特意单独见了他。
  “将军可派探子先行,孤收到最新的消息,南溧恐怕是真的生了乱子,受灾只怕是借口,陇州不知是否混进了些居心叵测之人,孤担心,这寒疾可能是人为。”
  若是人为,就更不可控了。谁知道这寒疾会什么时候“传”到陇州的百姓身上?
  班越瞳孔一震,沉思几息后抱拳,“臣一定肃清陇州,只是不知殿下希望臣如何处理南溧?”
  “现在种种迹象看来,幕后之人还不敢将这乱子闹大,恐怕是也是心有顾忌,想暗中掌控南溧的大权。”江烬梧抿了下唇,“实不相瞒,孤其实还有另一事嘱托将军。”
  “殿下请讲。”
  “将军应该也知道,二十五年南溧犯陇州的祸事由来,这次似有卷土重来之势,孤有些担心,这次搅弄风云的人,会不会是那些人的余孽。”
  “殿下是希望我……暗察?”
  江烬梧颔首,“此事需将军费心了。”
  “殿下言重了,这也是臣职责所在。”只是,上一次……所有人都知道,上一次挑拨南溧进犯大魏的人乃是前西宁侯世子卢隐,早已被抓住赐死。殿下这是还在担心西宁侯余孽没有除尽?
  班越大着胆子抬了抬头,却见太子神色凝重地望着前方的廊亭。
  那儿站了个穿着红色官袍,容色无双的青年,瞧见太子看过来,眉眼一弯就露了个笑。
  太子殿下负于身后的手仍紧攥成拳,在他眼前,神情却缓了不少。
  ……
  班越大步流星翻身上马,身披盔甲时比起平时增了几分肃杀之气。
  城墙之上,谢昭野立在江烬梧身侧,软着嗓子问,“殿下方才同他说了什么?说了这么久。”
  “班将军去陇州赴任,孤嘱托他一二罢了。”
  “南溧是不是又出乱子了?”
  江烬梧身形一顿,撇头看他。
  谢昭野好笑道,“殿下,我又不是傻子。涂鄢这个名字我还记得呢,我虽不知别的,但只要她姐姐好好坐在王位上,几个人敢在她刚出南溧就敢追杀她的?”
  他摇摇头,半开玩笑,“啧,如今看来,臣还确实很适合去陇州呢。”
  江烬梧忽然抓住他的手腕。
  谢昭野一愣,眸子望向他。
  江烬梧认真说,“孤已经让班将军去查探了,你放心。”
  “殿下在想什么呢?西宁侯府整个死绝了,臣的仇早就报了,就算现在让南溧生乱的人和卢炳春有什么关系,也只是些小鱼小虾,不足为惧。”他平静地说完,又开始不安分,带着捉弄的意味,歪了歪头笑,“殿下这样,臣真的会觉得殿下其实是舍不得我才不让去的。”
  见他又开始不正经,江烬梧重重甩开他的手,仓皇扭过头不想看他。
  “啊!”谢昭野吃痛。
  他皱着脸按着手臂喊疼的模样不像是假装的,江烬梧的心往上提了提,“你怎么了?”不等他答又跟默书说:“去宣太医!”
  “小默公公等等!”谢昭野感觉出声制止。
  江烬梧蹙着眉,“你到底如何了?”
  谢昭野冲他眨眨眼,说出两个字:“酸了。”说完似乎觉得不够直白,又补了五个字:“被殿下压的。”
  江烬梧初时还没意识到,等反应过来后,脸颊涌上一股热意,第一想法就是,幸好他只叫了默书随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