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蹭了蹭那绵软青丝,委屈兮兮:“阿姐以后莫要开这种玩笑,七郎害怕。”
  缨徽:……
  久久得不到她的回应。
  李崇润显得焦躁。
  边拆她衣带,边追问:“是觉得我哪里不好吗?还是阿姐又喜欢上别人了?”
  缨徽觉察出自己稀里糊涂陷入险境。
  挣脱不得,原先那点刺激逍遥的隐秘乐趣荡然无存。
  只剩烦闷。
  她活了这些年,经历种种。
  什么事情若要和永远、责任挂上边,就变得索然无味。
  “啊!”
  缨徽的耳垂骤然吃痛。
  李崇润磨了磨亮白利齿,怒道:“阿姐不说话,果然是移情别恋!”
  “没有的事!”
  缨徽否认:“我终日关在这宅邸里,能见什么人?哪怕晚上与你厮混,不也得避着人,小心翼翼的。”
  “可是我还有很多个晚上不来。”
  李崇润咬牙切齿:“以后我每晚都来。”
  “不行!”
  缨徽气道:“你是不是疯了?”
  李崇润收买了些府兵。
  两人幽会,多是捡守卫疏松或是亲信在值的时候。
  是以数月来无甚纰漏。
  可若他不管不顾,每夜都来冒险。
  那事情败露只是迟早的事。
  缨徽转过身。
  抚摸李崇润湿漉漉的鬓发。
  软了调子:“瞧瞧你的样子,像只炸了毛的小狼。”
  李崇润转头亲啄她的掌心,急切、粗鲁。
  缨徽忍着痛。
  声若潺湲春水:“我什么不是你的?何必急在一时,难道你会一辈子只是都督府的七郎君吗?”
  李崇润微滞,抬睫看她。
  目含狐疑:“真的信我?”
  缨徽拢住他。
  姿态娇柔,信口胡诌:“我不信你又能信谁呢?我家七郎少年英姿,文韬武略,日后不可限量。”
  李崇润眼底锋锐的坚冰利刺渐渐融化,嗫嚅:“那你不能跟我断……”
  缨徽:“……都是我的错,只是今日见了王姑娘,那等风姿家世,你们实在般配。”
  李崇润恍然:“徽徽原来是吃醋了。”
  缨徽愣住,李崇润愈加笃信:“什么王姑娘,李姑娘,我才不会娶,我只爱徽徽,只娶徽徽。”
  两人相好,多沉溺于枕席之欢。
  契合熨帖,缨徽在这方面很满意。
  默契地不谈情,更遑论嫁娶。
  这样都轻松自在。
  可今夜,许多事情越了边界。
  缨徽心里不自在。
  却不敢再触怒李崇润。
  更何况还有事情需指望他。
  只有软语敷衍,违心许下盟誓。
  两人胡闹一宿。
  缨徽连连讨饶下,李崇润才肯罢休。
  他抱着缨徽,低头亲吻:“以后我不吃药了,我们要个孩子吧。”!缨徽累得沉沉欲睡,一瞬惊醒。
  甚至提不起力气骂人。
  只惊惧万分地瞠目看他。
  她让人悄悄配过避子汤。
  李崇润嫌伤身子,不许她用。
  道左右要用药,他来用。
  眼下这情形,若是稀里糊涂弄出来个孩子。
  别说那虎视眈眈的都督。
  就是面慈心深的太夫人也不会轻饶了她。
  她寄人篱下,闹出丑闻。
  都督府自然偏袒自家人。
  是她带坏了小郎君。
  李崇润一时冲动。
  过后细忖,也觉不妥。
  捂住她的眼,无奈:“别这样看我,我不过开个玩笑。”
  缨徽轻舒一口气。
  靠在他身上,娇嗔:“不兴这样吓人。”
  李崇润不再言语。
  将她扣在怀里,哄她入睡。
  春日迟眠,昏昏沉沉的。
  醒来又是天光大炽。
  李崇润早就走了。
  枕边冰凉凉,残留稀薄的梨花香。
  白蕊和红珠伺候沐浴。
  偷摸把抱腹和小衣洗了。
  熏上香露。
  缨徽被折腾狠了,浑身酸痛。
  窝在藤椅里打盹儿。
  梅嬷嬷打帘子进来。
  禀道:“都督今日新得了一套玛瑙盘子,说姑娘定喜欢,差人请姑娘过去赏玩。”
  她心烦。
  偏不能发作,只得虚以委蛇。
  慢吞吞起身。
  拖着调子叫进白蕊,给她挑拣衣裙。
  磨蹭了个把时辰才去。
  寝阁里有人拨弦。
  看来李崇清病体有好转。
  才有闲情调素琴,阅金经。
  他坐在绣榻上。
  见缨徽来了,微笑着朝她伸出手:“徽徽过来。”
  缨徽坐在榻边。
  他环住她。
  身边两个姨娘掩唇偷笑,退到两边坐。
  李崇清拿起缨徽的手亲了亲。
  温柔地问:“母亲可与你说了?”
  缨徽不耐烦,潦草点头。
  李崇清卧床养病。
  只穿了一件薄寝衣。
  药的苦涩混着糜烂脂粉味儿。
  冲得缨徽头疼。
  见她缄默,李崇清只当她害羞。
  愈加起了逗弄之心。
  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择日不如撞日,今儿你就别回去了。”
  缨徽腹诽:我倒是可以不回去,你行吗?
  偏面上装出惊惶,两颊酡红。
  泫然欲泣:“虽说做妾,妾在都督心中便这般轻贱吗?”
  她雪肤花貌,唇艳欲滴。
  做出可怜样儿,更是挠人心肺。
  李崇清一下失了魂,呆呆看她。
  许久才找回神思,拥着她赔罪:“都是我的错,我的错,必好好办一场,让徽徽风光过门。”
  两人正说着,侍女来禀,说四郎来了。
  老都督有七子。
  除长子承袭爵位,其余诸子皆庸平。
  唯四郎和七郎出类拔萃。
  四郎李崇游今年二十有五。
  身姿高挑,面长眼细,清俊文雅。
  缨徽欲起身,李崇清摁住她。
  冲在榻前揖礼的李崇游笑说:“四弟又不是外人。”
  李崇游微笑:“我还说要去向嫂嫂道喜呢。”
  他生母出身南郡。
  语调里带了些吴侬软语的调调。
  软糯柔和,很是好听。
  刚才恼过一场,李崇清有心讨好缨徽。
  刻意板脸:“还没过门,可不兴胡叫,待哪日请你吃席,你再来送礼叫嫂嫂也不迟。”
  李崇游笑说:“礼早就备好,只等大哥的席了。”
  兄弟两关系不错。
  言谈风趣,你来我往。
  李崇游说到定州来的王姑娘,李崇清才敛了笑。
  神情微肃,冲缨徽道:“让许娘子领你去偏房看看玛瑙盘子,挑几个喜欢的拿回去。”
  李崇清身边的娘子忙起身。
  拉住缨徽的手,“妹妹同我来吧。”
  两人出了寝阁,穿过两道游廊,才进了一间耳房。
  缨徽留意着,今儿倒不见陈大娘子。
  往日里那么戒备,怎么还不出来搅和。
  她趁许娘子没看见,把李崇清亲过
  的手用罗帕使劲擦了擦。
  髹漆绿檀盒子大敞。
  里头七八个玛瑙盘子,莹透水亮的朱红料,绘着丹青暗纹。
  有圆月盘,柳叶盘,梅花盘。
  但凡跟李崇清沾边的东西。
  绫罗珠钗,瓷器宝瓶,缨徽都觉得恶心。
  敷衍着指了几个。
  许娘子殷勤地让侍女包起来。
  许娘子年轻灵巧。
  是前年李崇清去青楼取乐,赎回来的花娘。
  模样秀丽,人也爽利。
  她同缨徽话家常:“我之前在宴席上见过妹妹,坐在太夫人身边,我位卑粗莽,不敢胡乱攀扯,可巧儿今天见了,妹妹若不嫌弃,常来与我说话。”
  缨徽观其面相柔和,不是令她讨厌的。
  也和缓了语调:“娘子做谦了,你是都督房内人,我才是那个寄人篱下的,蒙娘子不弃,我自多多叨扰。”
  许娘子原先以为她生得国色。
  都督捧着,必定不好相与。
  谁知竟这般和气,不禁喜出望外:“哪里是叨扰,是我请都请不来的贵客。”
  闺中手帕交,喜好交换贴身之物。
  许娘子一高兴,将都督新赐的翡翠手钏赠予缨徽。
  缨徽推辞不过,回赠红宝钗。
  两人说了会话。
  缨徽怕李崇清再找她,托词回去做绣活。
  脱身出来,却在院子里碰上了李崇游。
  瞧样子他也是刚出来。
  负袖站在凤尾森荫里,身后跟个小厮。
  面带愁绪,像在想事情。
  一见缨徽,立即含笑脉脉迎上来。
  朝她作揖:“妹妹怎么才出来,我还当你早就不耐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