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那张沉静的脸噗地一声自电脑上消失,电脑屏幕瞬时黑尽。
  原来,再炙热的执念,熄灭——
  也不过简单的一瞬。
  这是沈肆与预言师最后一次交谈。
  自那以后,他发出的所有邮件,再也没有人回复。其实,可以这样说,那些邮件根本没法寄出了。邮件发出时,系统会不断提醒,发送地址错误。甚至连以前收到的那些邮件,也全都消失了。
  沈肆,与五十年后的自己,彻底失去了联系。
  就好像,这一切都只是南柯一梦,什么都有发生过。
  第71章 嫉妒是最烈的□□(1)
  在沈肆与五十年后的自己,做最后的道别之后。
  徐知宜也结束了和方鸣在咖啡馆的约会。
  方鸣已经完全康复,回归到正常的工作。然而说起传染病院那一段经历,他至今仍然噩梦不断,也一直在看心理医生。
  那个自己也需要看心理医生的女心理医生,成为这段时间,他最信任的人。
  也是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
  这是半年来,他和徐知宜第一次正式见面。尽管他知道,在他昏迷时,她曾经来看望过他。
  然而隔了一场浩劫,却像隔了一生一世那么遥远。
  两人聊起各自在这半年里的经历,都忍不住唏嘘感慨。
  方鸣觉得,小师妹眼里的孤单淡漠少了很多,眉梢眼角,添了几分暖意。
  而徐知宜发现——尽管师兄对他来说,仍然是世界上最值得信任的亲人。可是——那种令她心跳加快的感觉,却消失。
  她知道,她彻底把方鸣放下了。
  原来结束一段暗恋最好的方式,是移情别恋。
  出了咖啡馆的门,徐知宜主动约了沈肆。
  见面地点约在已经重新开张的邓五烧烤店。
  沈肆到的时候,徐知宜已经在了。
  他被邓五殷切迎进烟熏火燎的烧烤店里,遥遥看见坐在发财树浓密枝叶后,微笑看过来的徐知宜——
  那张勉强称得上清秀的脸上,一扫平日的晦暗,显出几分意气风发来。
  她一定不知道。在另一个时空,她和他曾是两条交叉线,在一个点上,狠狠重合,然后就此分开,再也没有交集了。
  可现在,他们的命运轨迹已经改变了。
  第72章 嫉妒是最烈的□□(2)
  他坐过去,借着巨大天竺葵和发财树的遮挡,在独立的小隔间里,调笑她:“现在你也是名人了,杂志的封面全都是你,要不要学我出门戴墨镜啊。”
  “我算什么名人?隔两天就被人忘在脑后了。倒是你,最近如何啊?”她浑不在意地挥挥手。
  沈肆便立即向徐知宜抱怨——“一个字,忙!”
  由于疫情警报解除,《夜行》剧组再度开机,很快便顺利杀青。
  这一次,连一向苛刻的周导演,都不得不夸赞沈肆演起科学怪咖入木三分。
  他将科学狂人那种偏执、激进、大胆狂热的劲头,模仿得惟妙惟肖,用副导演的话来说就是,“简直是被另一个人附身了”。
  而沈肆则暗自得意,那不过是徐知宜的样子,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必然结果。
  他只是在自己的脸上,重现她的□□而已。
  各种通告、综艺节目、电台采访、演唱会排练铺天盖地涌上来,把他睡觉的时间都榨干了。
  “我还是逃不过演唱会的噩梦!”他忍不住抱怨:“原本以为,可以借助这次疫情逃过这次巡演。结果这边疫苗刚研制出来,老板就疏通好关系,一个月后就恢复巡演,一点也不耽搁。”
  “怕什么?你现在不是可以唱歌了吗?”徐知宜纳闷。
  “算了,除了在你面前能开口唱上几句,我对着任何人,都没法开口。”
  “为什么对着我就能唱?”徐知宜好奇道。
  “因为,有人说我一定会爱上你的。”沈肆懒洋洋靠着椅背,手上还在用筷子戳着一条烤秋刀鱼。
  “谁这么毒舌?”徐知宜心中一跳,面上却丝毫不露。
  “我自己!”沈肆夹起被他戳烂得一段鱼身,放到徐知宜的面前,与她对视。
  忽然地——
  徐知宜面色一变,哇地吐了出来,刚刚吃下去,还没来得及消化的一点点食物全喷了出来。
  她脸色唰地惨白,她用纸巾捂着嘴,奔进卫生间,吐了个昏天黑地。
  再从厕所里出来,她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那么狼狈。
  沈肆的脸色也变了,他想起预言师最后讲的故事。再也坐不住了,嚯啦一下站起来,立在徐知宜面前,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把手指搭上了她的脉搏:“你还在嗑药?”
  “我没有——”她辩解。
  “少糊弄我。你每次吃了兴奋剂,就会呕吐、心跳加快。”他的脸色一沉,像风暴前的阴云,酝酿着疾风暴雨:“徐知宜,你是不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这半年来,我每天晚上给你听录音、陪你聊天,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让你能够戒掉药瘾吗?你这样自寻死路,没人能救得了你……”
  “我没吃药。”徐知宜忍着恶心反驳:“可能只是吃坏了肚子。”
  “算了,你自己的命,自己都不在乎……你就继续在作死的道路上狂奔吧!”沈肆扔下一句狠话,拽起徐知宜的手臂,将她硬拖上车,开回学校。
  一路上,徐知宜为了控制住自己不吐在沈肆的车上,不敢开腔说一句话。
  而沈肆更是一直板着脸,沉默到底。
  末了,她只能悻悻下车,返回宿舍。
  她知道沈肆关心自己,可是他这种粗暴的态度,令她恼怒。
  从未有人,这样质疑过她的诚信。
  可是,她仍然放不下他——
  一进了房间门,她就跑到窗口,看见沈肆的车还停在下面,直到她开了书桌上的台灯,他的车才缓缓开走。
  她心里刚刚一松,又忍不住冲进卫生间狂吐……
  不知是不是吐多了,她只觉口渴异常,喉咙里火烧火燎,整个人晚上都在马桶上度过,不是呕吐,就是腹泻,渐渐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半夜时,她整个人都虚脱了,不得不从卫生间的地板上爬起来,敲了隔壁朱凌的房门。
  朱凌一开门,就看见徐知宜坐在她房门口的地上,脸白如纸,眼睛深深凹陷,脸上大汗淋漓,大口大口喘气。
  “朱老师——请送我去一下医院,我大概食物中毒了。”徐知宜挣扎着说完,便瘫软在地上,闭着眼睛全力控制起呼吸来。
  朱凌吓坏了,顾不上把徐知宜扶起来,便奔回房间打了120。
  急救车很快将徐知宜送到医院。
  她的症状又凶又猛,刚送进急症室就把医生都吓坏了,连忙叫上所有值班医生会诊。
  会诊的结果是,徐知宜可能是中毒了。
  很快,她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不到一小时就出现急性肾功能衰竭、尿血、呼吸困难、心动过速、肌肉神经麻痹,整个人不断痉挛、抽搐。医生赶紧将她送入了icu急救,连副院长都被招了回来。
  朱凌守在icu门口,焦急地等待。直到徐知宜的情况稳定下来,被送回病房。然而医生说,要找到病因,必须抽血化验。但化验结果最快也要三天后才能拿到。
  现在他们只能先给她止吐、止泻、止痛,解除痉挛,把生命体征暂时控制住。
  但她的情况仍然危险,病情随时有可能继续恶化。也许根本等不到三天后的化验结果。
  医生们束手无策,不得不给徐知宜下了病危通知书。
  朱凌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徐知宜,冷气已经开得几乎要从出风口喷出雪花来了,她却仍痛得冷汗直冒。
  自徐知宜来了学院便处处压自己一头,两人做事风格截然相反,理念完全不合。她很不喜欢她。甚至是有点讨厌的。暗地里,她也希望徐知宜可以早点滚回美国去。
  可是此刻,她却心软了。
  她想到了不久前,徐知宜蜷缩在实验室的地上,靠着墙睡觉的样子。想到了她一遍一遍重复着失败的实验,不肯认输的样子。想到了她就连吐在防护服里,也能镇定地去处理干净,又继续面无人色地回来熬夜工作时的倔强,她心软了。
  她俯身征求徐知宜的意见:“我想抽一点你的血带回实验室,若不能快点找出你中了什么毒,你可能会死。”
  徐知宜艰难地点着头,央求朱凌帮她把镇痛泵的剂量开大一点。
  朱凌便立即与徐知宜的主治医生说了自己的决定,医生求之不得,当即同意配合。
  于是朱凌带着徐知宜的一小管血液样本,返回了实验室。
  后半夜的时候镇痛剂终于起了作用,她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
  浑浑噩噩中,她觉得有一只手,一下一下轻柔地捋着她凌乱的发,柔软又略带粗糙的指腹擦拭着她额角的汗。她虚弱地勉力将眼皮撑开一条缝,床前坐着个黑影。模模糊糊中分辨出是戴着口罩、棒球帽低压下来遮住半张脸的沈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