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她惊讶极了,艰难地转动着眼珠,想要表达自己的情绪。
  “嘘——”他见徐知宜动了动,忙伸了一根手指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另一只手轻轻放在她头顶安抚:“我刚才打过你电话,是住在你隔壁的同事接听的。我当时就赶过来了,可是围着你的人太多,我不敢出现。”
  徐知宜没吭声,尽管身体依然很难受,但心里却受用无比。
  若不是因为惦记她的身体,给她打了电话,接电话的朱凌告诉了他真相,他还在继续冤枉她。
  他又惊又怕,后悔不已,挂了电话就赶过来。甚至顾不上会不会被人发现。
  “对不起,都怪我!冤枉了你。”歉意清晰地铺陈在沈肆的眼睛里,带着火烧般的炙痛。
  这双眼静静看着病床上的徐知宜,之前为了研究疫苗,她的身体已经透支过度。加上这一天一夜的折磨,显得尤为憔悴,身体好像比平时缩小了一半,躺成瘦瘦细细的一小条,肩膀不受控制地,神经质地轻轻抽搐着。
  她的脸上罩着呼吸机的面罩,房间里很安静,只能听见面罩后呼哧哧的出气声。
  “你到底是怎么了?很难受吧?我要怎么才能帮你呢?你同事说你可能中毒?怎么会中毒?”沈肆俯身将头抵在徐知宜的枕头边,贴着她的脸轻声耳语。接连两个毒字做尾音,吐说出这两个字需要人嘴唇微撅,吐出一个完整的爆破音,气流从口腔里向外鼓动,突突地冲到她的耳后,酥□□痒的顺着颈椎绵延到尾骨,简直媲美麻醉剂。
  这动作有点暧昧。但徐知宜没有计较。
  其实,她知道两人之间别说感情,就是身份也有巨大的鸿沟。一个科学阵地上的先驱,一个是红头半边天的巨星。
  一个习惯默默埋藏功与名,而另一个势必要活得万众瞩目。
  所以她有时候心里产生绮念时,也怪沈肆不知收敛,故意同她走得太近。
  可是,她心里却不是不雀跃的。
  哪怕是别人眼中,她一直是严谨刻板的女科学家,可是她的心却依然是一颗女人的心。在优秀出众、姿色俊美的男人面前,也是没有免疫力的。何况这个人人都渴望与之痛快爱一场的男人,对她也确实处处迁就照顾,表现得亲昵又随性。
  是的,她能感觉到,沈肆对她有一种特殊的信任,就好像他们已经认识了几辈子一样。
  第73章 嫉妒是最烈的□□(3)
  “你快点好起来吧——”沈肆像追问又像在喃喃自语:“你都怪我昨天扔下你就走了……”
  她虚弱地想要摇头,但整个脖子却僵硬地无法转动。
  沈肆只觉她像一只虚弱的困兽,被人抽走了精气。
  也许只差一点,她就独自在冷冰冰的宿舍里,无声无息地死去了。
  他心中惊痛不已。只觉自己又蠢又笨又武断。
  他想找预言师问问她怎么会中毒了呢?
  可是他发了无数的邮件,却已经永远无法联系上了。
  他暗恨自己怎么总是关键时候掉链子!
  50年前的今天是这样,50年后老了也一样消失得不是时候。
  没道理这么重要的事情,老家伙不提醒自己。
  难道这事,在老沈肆的世界里从未发生过?
  难道这就是他强行要改变命运的代价。
  难道命运强悍到,非要回到既定的轨道上去——
  她注定早逝。
  他注定求而不得。
  要到听到她出事的消息,看着她虚弱地躺在病床上一动也不能动,连呼吸都不能自主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心是那么痛。
  原来,不知不觉中,他又爱上了她!
  他怕极了!只恨不能把他全部的情感能量都变成输液瓶里的液体,全都注入她的身体,好让她赶紧好起来,将她好好留住。
  他颤抖着手,将她粘在脸颊上汗湿的鬓发顺到耳后:“明天我替你请个女护工,让小古也一起来照顾你。你同事毕竟是外人,照顾你难免不尽心。”沈肆继续对着她的耳朵小声安排着:“你放心休息吧,其他事情都交给我来办。我给你请最好的医生。”
  同事是外人,难道他就不是了吗?
  徐知宜想要笑,可是那笑声却涩涩地哽在喉头,发不出来。
  她能感觉到生命正急速地从身体里流失。
  她很后悔。
  后悔没花更多时间在通用流感疫苗的实验上。
  沈肆一直坐在她床边,直到徐知宜精力不济又陷入昏睡,才替她掖好被角,闪身出了病房,一路低头靠墙悄然离去。
  出了医院大门,他便给小古打了个电话,让他立即到医院陪护。
  隔天,朱凌一脸倦意地出现在医院里。
  她带来一个确切的实验结果,徐知宜的血液中查出了浓度颇高的秋水仙碱。这是生物实验室里很常用的生物碱。因为秋水仙碱能抑制有丝分裂,破坏纺锤体,使染色体停滞在分裂中期,所以常常用于细胞学的研究。徐知宜自己的病毒实验里就有。
  但是——
  秋水仙碱因为有剧毒,浓度高时,能致人死亡,大家在使用时都会特别小心。更何况,秋水仙碱必须通过口服摄入或者注射才能起效。徐知宜日常都全副武装,根本没可能误服,更何况是如此高浓度的剂量。
  结论只能是,有人对徐知宜投毒。
  院方很快根据朱凌得出的结论 ,对徐知宜做了一系列的治疗。由于秋水仙碱并没有临床解□□,只能从减轻症状,修护内脏器官和神经伤害的方面去治疗。治疗过程慢长,却总算能够准确对症。
  在病房里的小古一得到消息,骇然大惊,立即通知了沈肆。
  几分钟后,陈警官便接到了沈肆打来的电话。
  电话里,沈肆只简单说有个朋友被人投毒,想请陈队长帮忙调查一下。
  可是当陈晟听沈肆说出徐知宜名字时,还是大为讶异。
  陈晟带着刑警刚走到病房门口,便与拎着水瓶出来打开水的小古打了个照面。
  小古热络地上前与他打招呼,显得特别殷切。他甚至低声诅咒给徐知宜下毒的人,反复央求陈警官一定要抓到投毒的凶手。
  “咦?你是徐教授的亲戚?”这是陈晟第一反应。这样才能解释得通,为什么沈肆会亲自出面,求他查案。
  可谁知小古却说,徐教授是沈肆的朋友。
  陈晟更诧异了。
  他知道小古是沈肆形影不离的贴身助理,连他都派来给徐知宜端茶倒水,想必交情匪浅。
  他不由地多上了几分心。
  待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徐知宜时,陈晟更觉世事诡异。
  上一次见面,这位年轻的女科学家还是他的疑犯。他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要去她的实验室找证据指证她有罪。却没想到,第二天正要出发去实验室,就收到了电话,广州的同事告诉他,疾控中心销案了,是一场误会。
  一转眼,瘟疫爆发,超级病毒疯狂肆虐,半年来人人自危,他审问犯罪嫌疑人都不得不戴着口罩。他眼睁睁看着身边的战友倒下了一个又一个。亲人朋友也接连离开人世,他却无法逮捕这最凶残嚣张的连环杀手。在他以为自己也逃不过死神的镰刀时——这位他曾经的疑犯却力挽狂澜。
  当他接受疫苗注射时,脑海里一直浮现的不是徐知宜在审讯室里,大口大口吃盒饭,满嘴油光的样子;就是她痞痞地蜷在椅子上,凶狠吸烟的神情。好几次,他都忍不住跟他认识的人炫耀,他是认识这位徐教授的,还请她吃过饭。
  第一次见面,她因为连续实验而导致体力透支晕倒。他不得不跟着她去医院输液补充能量。
  而此刻再见,她又是在病房里。
  “徐教授,你好像和病房特别有缘。”他忍不住调侃她。
  她更瘦了,好像随便从那里刮过来一阵风,就会把她吹走。她的脸一点也没有这个年纪女人该有的青春光泽,反而从肌肤的里面透出一股颓败的灰。这次中毒,令她的五脏六腑都受到了损伤,可以说她的身体就像一艘到处都在漏水的船,而医生能做的就是给这艘船不断打上补丁。但补得再好,也没可能恢复如初了。
  他有点可怜她,年纪轻轻身体就损耗成这样,便也迁就她,在病房里就做完了笔录,最后一个问题,是他在心里酝酿了很久的:“徐教授,你能说说上一次,你冒名偷取血样的事情吗?凭我多年的办案经验,我知道那不是一场误会。我是沈肆认识很久的朋友,这次也是他出面找到我,替你报警的。不信你问沈肆本人。你可以相信我,我会保密的。”
  徐知宜看着他的眼睛,决定说实话:“是沈肆的一个朋友猜到,在广州有超级病毒出现,沈肆拜托我去弄点血样回来研究。我就是根据那次的血样,提前捕捉到病毒,做出病毒基因测序的。——没有那一次,疫情还会更加恶化。”
  陈晟揭开疑惑,立即进行下一步的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