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不多时,四菜一汤便摆上了桌,除了主菜糖醋排骨,还有刘婶子拿手的栗子焖鸡、小炒脆黄瓜、肉沫豆角,以及阿朝特意让厨房炖的冬瓜丸子汤。
  两人刚拿起筷子,院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年哥儿快步去开门,回来时身后跟着换了常服的萧将军。
  他手里提着两个精致的食盒,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临洲,阿朝,冒昧来访,还望莫怪。”
  谢临洲连忙起身相迎:“说这些话作甚,萧叔,快请坐。”
  阿朝也笑着让小厮添了一副碗筷:“萧叔来得正好,我们刚要吃饭,府上炖的糖醋排骨特别香,一起尝尝?”
  萧将军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笑道:“我母亲听说萧策立了功,多亏了先生的栽培,特意让我带了些她亲手做的酱牛肉和枣泥糕,说是给先生和阿朝小友尝尝鲜,也算是我们萧家的一点心意。”
  是小小的心意,此番着实匆忙,没来得及准备上门道谢的礼品,只能先带着一些谢临洲夫夫二人可能会喜爱的吃食上门。
  食盒刚打开,浓郁的酱香便溢了出来,酱牛肉切得厚薄均匀,纹理清晰,枣泥糕则透着清甜的枣香,还带着热气。
  阿朝眼睛一亮:“萧老太太的手艺也太好了吧,闻着就特别香。”
  谢临洲给萧将军斟上温好的酒:“劳烦老太太费心了,这份心意我们收下了,快尝尝府上厨娘做的菜,看看合不合口味。”
  三人围坐桌前,阿朝先给谢临洲夹了一块糖醋排骨:“你快尝尝,这次的排骨炖得特别软烂,酱汁也调得正好。”
  说罢,又用公筷给萧将军夹了一块,“萧叔也试试,酸甜口的解腻,配酒正好。”
  萧将军咬了一口,排骨的肉果然一抿就化,酱汁酸甜适中,还带着淡淡的姜香去了腥气,忍不住赞叹:“好吃,比府上厨子做的好吃多了。”
  语气稍顿,他又道:“此番上门实在仓促,老叔我一个糙汉子也没准备什么礼品,等你们小叔回来了,定送上大礼。”
  小叔是对萧将军夫郎的称呼,他提起自家夫郎时,语气里多了几分柔和。
  谢临洲客套了几句,道:“岭南气候湿热,萧策初到那边,怕是要适应一阵。听闻此次倭寇突袭,选的是夜里涨潮时登岸,防守难度不小吧?”
  回来坐着歇息之事,他听青砚说了不少岭南省之事。
  这话正好说到萧将军的心坎里,他放下筷子,叹了口气:“可不是嘛,岭南那片海,夜里涨潮时风浪大,守军视线又差,倭寇乘着小渔船偷偷摸上来,起初还占了些便宜。好在萧策那小子早有准备,他改良的折叠式拒马,拆开能装在小推车上,夜里守军推着在岸边摆了两排,倭寇的船一靠岸,车轮子就被拒马卡住,根本冲不上来。”
  阿朝听得入了神,托着下巴追问:“那连发弩呢?萧策是怎么用它打倭寇的?”
  萧将军眼中闪过赞许,笑道:“这小子鬼主意多,他让守军把连发弩架在拒马后面,倭寇被困在岸边动弹不得时,弩箭一排一排射过去,打得他们哭爹喊娘!那些倭寇原以为我们守军的弩箭装填慢,想趁间隙冲过来,结果萧策改良的弩箭有个小箭匣,一次能装十支箭,扣一次扳机射一支,比原先快了三倍还多。”
  他顿了顿,又想起什么,语气里满是解气:“说起来也可笑,那些倭寇穿的盔甲都是些破铜烂铁,连弩箭都挡不住,有的中了箭还想往海里逃,结果被浪头卷着又冲回岸边,最后要么被抓,要么淹死在海里,没几个能跑掉的。”
  他倒是没想到自家儿子能有这么多的巧思,心里对谢临洲的感激更甚。
  谢临洲闻言,微微颔首:“萧策能根据岭南的地形和倭寇的特点调整战术,倒是比在国子监时更沉稳了。只是湿热天气容易滋生疫病,他在那边,有没有让士兵注意防护?”
  萧将军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临洲放心,这小子没忘,他在我跟前说,跟着你在农庄学过秸秆还田防虫害的法子,便让士兵们把营地周围的杂草除干净,还烧了些艾草驱蚊虫,至今没出现疫病。”
  他抿了口茶水,又道:“说起来,我过来之时听随从提,今年国子监改革动静大,你既要带学子下田实践,又要跟官员探讨教学方案,连轴转了快一个月了吧?你这身子看着清瘦,可别硬扛着。我府上后院种着一株三十年的老党参,是前年北疆牧民送的,炖鸡汤最是补气血,明日我让人给你送来,你跟阿朝小友分着炖了喝,也能好好歇养歇养。”
  谢临洲闻言,心中一暖,连忙拱手道:“萧叔太费心了,不过是些教学琐事,哪用得上这么贵重的药材。”
  阿朝也跟着笑道:“是啊萧叔,先生身子好着呢,我们平日里也常炖些汤品补着,您的党参还是自己留着用吧。”
  萧将军摆了摆手,语气带着几分执拗:“哎,这有什么贵重的,萧策能有今日,全靠临洲栽培,我送点药材算什么。再说了,你临洲要是累垮了,国子监的实务教学谁来牵头?这可是关乎天下学子的大事,你们可不能推辞。”
  见萧将军态度坚决,谢临洲只好应下:“那便多谢窦叔了,这份心意我们记下了。”
  阿朝也笑着补充:“等明日药材送来,我亲自下厨炖鸡汤,到时候请窦叔过来一起喝。”
  萧将军笑得眼睛都眯了:“好啊,能尝尝阿朝的手艺,我求之不得。”
  阿朝忽然想起什么,问道:“萧叔,岭南夏天那么热,一年到头也没多少凉快的时候,你们住着还习惯吗?”
  萧将军是一大家子除了萧老太太等年长的人在京都外,剩下的都在岭南省。
  谢临洲也跟着点头:“是啊,听闻岭南多雨,屋内潮气重,长辈们住着怕是会关节不适。”
  提到家人,萧将军脸上的笑意更柔了些:“起初去的时候,确实不适应,夏天热得夜里睡不着,梅雨季被子都能拧出水,小的们还总闹着要回京都。”
  他喝了口酒,继续道:“后来慢慢摸索出法子了,我家那口子让人在屋顶加了层隔热的茅草,窗户上挂着竹帘挡太阳,梅雨季就把炭盆烧得温温的,在屋里烘着潮气。院子里还种了些驱蚊虫的香茅,比艾草还管用。小的们现在倒爱上那边了,说岭南的水果多,夏天能天天吃芒果、荔枝,比京都热闹。”
  阿朝听得眼睛发亮:“听闻岭南水果颇多,不知萧策回来之时,能不能让他带些岭南的果子?”
  萧将军哈哈大笑:“没问题,等秋冬时节,岭南的柑橘熟了,让你小叔给你们寄一筐,保准甜,不过现在天热,果子不好运,等凉快点就成。”
  晚膳在这样的闲聊中渐渐接近尾声,萧将军喝了不少酒,脸上带着红晕:“今日能与临洲、阿朝一同用膳,听你们说说话,又尝了这么可口的糖醋排骨,真是畅快。改日等萧策回来了,我做东,请临洲和阿朝去府里做客,让老太太和你小叔也见见你们,他们都盼着能当面谢谢临洲呢。”
  谢临洲笑着应下:“好,到时候我们再好好听你说萧策在岭南的趣事。”
  阿朝靠在他怀里,双手轻轻覆在谢临洲环着自己的手上,声音笃定:“夫子别担心呀。我们国子监的学子,虽没白鹿书院改革得早,可今年跟着先生学实务、下农庄,哪一个不是把学识扎进了实处?这样的学子去应考,写策论时能说民生、谈实务,可比只会死背经史的人强多了。”
  他顿了顿,侧过头蹭了蹭谢临洲的脸颊,又道:“再说了,有我们夫子的谆谆教导,我们的学子早把农文相融、实务致用刻进心里了,就算白鹿书院来势汹汹,我们也未必会输。等放榜的时候,说不定国子监能拔得头筹的学子,比往年还多呢。”
  谢临洲听着他的话,紧绷的肩膀渐渐放松,鼻尖萦绕着阿朝发间淡淡的墨香与茶香,心中的担忧消散了大半。他收紧手臂,将人抱得更紧些:“有你在身边宽解,倒觉得安心多了。”
  阿朝笑着转过身,双手环住他的脖颈:“那是自然,往后夫子要是再担心乡试,我就陪夫子去农庄看看学子们,看看他们种的庄稼、写的实践笔记,先生就知道,我们的学子一定能行。”
  月光透过窗棂洒进屋内,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暖黄的光影里,满是无需言说的默契与安稳。
  谢临洲看着阿朝眼底的笑意,忽然觉得,不管乡试结果如何,有这样一个人陪着自己,便是最大的幸事。
  第80章
  文华殿内熏香袅袅,嘉庆帝手指轻抚过《便民要术》泛黄的纸页,目光又落在案头那份边关捷报上,纸墨间似还带着沙场的凛冽风意。
  他抬眼看向身旁的谢珩,语气中满是感慨:“此前国子监总以正统儒学自居,对白鹿书院的务实之学颇有微词。朕早知育人当求实效,而非死守章句,让国子监改革,如今看来,这务实之学果然能育出可用之才。
  萧策那孩子,本是武将之子,旁人都道他只会舞枪弄棒,却没想到他能潜心改良守城器械,以连环弩退敌三百里,立下赫赫战功;御膳房新换的点心花样,风靡了整个京城,问起源头,竟是那沈长风,靠着琢磨五谷特性、改良发酵之法,让寻常糕点有了新滋味;就连朕手中这本《便民要术》,刊行天下后,农户们争相抢购,书的作者窦唯,当初不也被人戏称是‘目不识丁’的勋贵子弟?可他偏偏沉下心去农庄,把农具改良、病虫害防治的法子写成书,实实在在惠及了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