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浴房内,水汽顺着青石砖的缝隙漫开,阿朝伸手触了触铜盆里的水,喊了一声:“这水也太烫了些。”
  谢临洲站在他身后,正解着外袍的玉带,“水烫了?”他伸手探进水里,掌心贴着盆壁转了圈,水温恰好漫过手腕,带着恰到好处的暖意,“是你手太凉。”
  阿朝偏头看他,见他外袍滑落露出的肩头线条利落,骤然红了脸颊,“应该是的。”
  “好了,天冷,快些沐浴,免得着凉。”谢临洲低头看他,小哥儿的睫毛上沾了层薄湿,像沾了晨露的蝶翼。
  今日没怎么出汗,阿朝倒是不用洗头发,倒是谢临洲出去外头应酬要洗。
  阿朝先舀了勺温水浇在谢临洲发间,笑道:“早知今夜这般晚回来,便先让你把头发洗了,待会还不知何时能把头发烘干。”
  谢临洲乖乖坐着不动,指尖一下一下点在小哥儿肩膀上,“无事,我能熬的住,明日睡晚些。”
  洗完头发,用浴巾包裹着,二人便互相给对方洗身子。
  阿朝给谢临洲抹泡泡的时候,红了耳朵,“夫子,你要不自己洗吧,我再让下人送水来,我到另一个浴桶洗。”
  谢临洲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正拧着帕子的手顿了顿,低头一看,轻咳一声,“无事,待会它自己便会消掉。”
  他用帕子给阿朝搓着身子,“你把心思放在别处便成。”
  阿朝眼珠子一转,忽然伸手环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声音带着点兴奋:“夫子,要不我们在这里……吧。”
  他没把话说完全。
  谢临洲失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指腹蹭过他耳尖的薄红:“回卧房,卧房内暖和些。”
  说着便舀了温水,一点点浇在他的肩膀上,指腹仔细揉着发间的胰子,泡沫顺着他的肩头滑。
  阿朝摇头,眼里闪烁着细碎的光,期待:“无事,水还热呢,我们快一些,到时候也不用再沐浴了。”
  水汽越来越浓,把两人的身影裹在朦胧里。
  窗外的风还在呜呜地吹,卧房里的地龙却渐渐烧得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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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二人早上没起来用早膳,倒是天大亮的时候叫了一回水沐浴,直到晌午,夫夫二人才出现。
  两人慢腾腾梳洗好,阿朝裹了件水红的狐裘,谢临洲替他系好领口的盘扣,又把暖手炉塞进他手里:“还没什么胃口,去后花园逛一圈,逛完便回来用膳食。”
  阿朝面色红润,伸了个懒腰,“走吧,待会有香辣兔吃呢。”
  入了冬,他便有更多的时间放在自己的菜地上,可冬日种菜本就不易,他的菜更是在今年的寒风大雪中差点被摧毁。
  趁着菜还能吃,他早就让刘婶子全部摘了做来吃。
  后花园的石板路还沾着昨夜的薄霜,踩上去咯吱响,几株腊梅树光秃秃的枝桠上,还有两三朵花苞缀着,嫩黄的花瓣裹着寒霜。
  阿朝凑过去看,指尖刚要碰,就被谢临洲攥住:“冰着呢,仔细手疼。”
  他把自己的手罩在他手背上,掌心的暖意透过锦缎传过来,阿朝笑着往他身边靠了靠,两人沿着□□慢慢走,偶尔有风吹过,带着腊梅的冷香,倒也不觉得寒。
  “你都不知,昨日上午你没在家中,我有多么无趣。”阿朝道:“无趣是无趣些,不过我用了碎布头给你做了布鞋,等开春了,暖起来你便能穿。”
  入冬后,他给谢临洲做的鞋子、里衣、裤,十个手指的数不过来了。
  “我省的,无须给我做那么多了,我只有一个人穿不完。”谢临洲边走边道:“倒是你要给自己多缝制几件衣裳。”
  逛到两人都觉得饿了,他们才吩咐下人上膳食,慢吞吞的往回走。
  刚进堂屋,就见丫鬟端着紫陶砂锅进来,揭开盖子的瞬间,浓郁的菌菇香混着鸡汤的鲜气扑面而来,奶褐的汤里浮着乌鸡肉块与香菇、竹荪,热气袅袅缠上鼻尖。
  阿朝吸了吸鼻子,“今日的汤,一闻就好喝。”
  二人坐下。
  谢临洲拿起勺子,先给他盛了小半碗汤,又挑了块炖得脱骨的乌鸡肉:“先喝汤。”
  礼尚往来,阿朝给汉子也盛了一碗汤,自己才慢慢的喝起汤来,菌菇的鲜与乌鸡的醇在舌尖散开,暖意顺着喉咙滑进胃里,舒服得他眯起眼。
  “下午我们出去,在屋里头打马吊如何?”他一边喝汤一边道。
  谢临洲让丫鬟上了两碗米饭,应声:“可以,待会让人把马吊摆好,我们就在堂屋里头打。”
  桌上的菜很快摆齐。
  青瓷盘里的香辣兔色泽红亮,兔肉切得匀称,裹着红油与干辣椒,香得人直咽口水;白瓷碗装的麻婆豆腐冒着热气,嫩豆腐裹着深褐的酱汁,撒了层翠绿的葱花,麻辣味轻轻飘着;还有碟清炒的青菜,菜叶鲜绿,沾着透亮的油光,恰好中和辣味。
  阿朝盯着香辣兔眼睛发亮,夹了块兔肉,肉质细嫩,辣得恰到好处,味道是他喜欢的,他吃了好几口米饭才停下来,“夫子,很好吃,你快些尝尝。”
  谢临洲用勺子舀了勺麻婆豆腐,连带着浓稠的酱汁浇在白米饭上,拌匀后送进嘴里,麻辣鲜香裹着米香在舌尖散开。
  闻言,他夹起一块裹着红油的兔肉,递到阿朝碗里,喉间溢出低缓的声线:“我省的,你自己吃无须念着我。”
  阿朝咬着兔肉点头,眼睛弯成月牙:“方才逛后花园时,见丫鬟们在晒红纸,说是准备剪窗花呢。”
  他顿了顿,又舀了勺菌菇乌鸡汤,“我先前就剪好了窗花,我们下午一块去贴吧。”
  谢临洲咽下嘴里的饭,伸手替他拂去唇角沾着的酱汁,“书房还放着师傅送的春联和我写的春联,下午,把春联理出来晾晾,除夕好贴在大门和廊柱上。”
  “还有祭灶的糖瓜。”阿朝突然拍了下手,眼底亮闪闪的,“早上听厨房说,糖瓜已经熬好了,裹了芝麻,我们傍晚得去给灶王爷上供。”
  谢临洲失笑,夹了口清炒蔬菜放在他碗里,中和辣味:“都记着,你昨日念叨的糖瓜,我让小厮单独留了一碟,一会儿装在锦盒里,供完灶王爷,你留着当零嘴。”
  他舀了勺饭,混着麻婆豆腐咽下,“贴完窗花、理好春联,再打马吊也来得及。”
  阿朝嚼着蔬菜,点头如捣蒜:“还要给丫鬟们分些糖瓜,今日是小年,该让大家也沾沾甜意。”
  饭后,阿朝捧着盛糖瓜的锦盒,脚步轻快地往后院走,谢临洲跟在他身后,手里提着另一篮分装好的糖瓜。
  丫鬟们正忙着剪窗花,见二人过来,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行礼。
  阿朝笑着把糖瓜递过去,每个丫鬟手里都塞了两块,裹着芝麻的糖瓜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今日小年,大家辛苦啦,尝尝甜意。”
  今日早上,丫鬟小厮们便把整个谢府上上下下打扫了一遍。
  张嬷嬷接了糖瓜,笑着打趣:“多谢少爷,少君惦记,这糖瓜看着就甜。”
  阿朝道:“嬷嬷快尝尝,若是合口味,晚些再让厨房送些到各院。小年也让大家伙开心开心。”
  分完糖瓜,二人回到前院书房。
  谢临洲从书柜最上层取出一叠红纸,刚展开,墨香便扑面而来。
  有师傅写的国泰民安、风调雨顺;还有他自己写的阖家欢乐、岁岁平安。
  阿朝凑过去看,指尖轻轻拂过红纸:“夫子,你的字越来越好看了,我什么时候才能比的上你啊。”
  “慢慢来,往后便能超过我。”谢临洲笑言。
  他把春联铺在廊下的石桌上,阳光洒在红纸上,映得字迹愈发鲜亮:“晾半个时辰,等墨干透,除夕贴的时候才不会晕开。”
  说着,他转身回屋,拿了阿朝先前剪好的窗花和浆糊,“先去卧房贴窗花,你剪的喜鹊登梅,贴在窗中央正好。”
  卧房的窗棂擦得透亮,阿朝站在凳上,小心地把窗花对齐窗框,谢临洲站在下面扶着他,时不时递过浆糊:“慢些,左边再挪一点,对齐花纹。”
  阿朝调整好位置,用指尖轻轻抚平窗花,看着两只喜鹊落在梅枝上的模样,笑得眉眼弯弯:“这样一看,卧房都热闹多了。”
  贴完窗花,廊下的春联也晾得差不多了。
  二人回到厅堂,张嬷嬷和李管家已经等着了,桌上摆好了马吊牌。
  阿朝坐下时,还不忘拿起一块糖瓜含在嘴里,甜意漫开时,他笑着洗牌:“今日我定要赢。”
  谢临洲坐在他身边,替他理了理散落的发丝:“好,我让着你。”
  马吊牌在桌上轻轻铺开,阿朝捏着牌,嘴里还吃着酸辣无骨鸡爪,眼睛盯着牌面,认真地理着花色。
  小瞳先把牌在手里转了圈,抽出一张幺鸡放在桌上,笑着扬声道:“少君,今日属下可不会让你,得赢个彩头当小年礼。”
  原本是打算夫夫二人打马吊的,想着二人总归没那么热闹,就喊上了小瞳与年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