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他这话倒是真心。
  自上次赶集在国子监外偶然见过谢临洲给扫地的小厮讲书,那温润耐心的模样便刻在了心里。
  后来托人打听到那般多的事情,加着想脱离苦海的想法越发强烈,心里的喜欢就越发深厚。
  只是他出身贫寒人家,生的也不如寻常小哥儿好看,只敢远远望着,从没想过谢临洲会主动求娶。
  “上回答应你请你吃糖葫芦的。”谢临洲轻声道,“先前我也忙,也不省的你的名字,寻不到你。前几日,长风跟我说了,已经把糖葫芦送于你,我猜想,你许是去过国子监寻我许多回。”
  他说着,目光落在阿朝泛红的眼尾,又补充了一句,“往后,不会让你再等了。”
  他话音刚落,收到消息的青砚立即赶来,“公子,今日出门属下就问你要不要属下跟随,你瞧,你自个儿瞧瞧,出事了。”
  他手里拎着衣裳。
  今日得知公子要去参加李大夫孙子的百日宴,他放心不下说跟人一块去。偏偏公子以他有更重要的事儿去做拒绝了。
  谢临洲接过衣裳,言:“多说无益。”他把衣裳放在桌面上,对着阿朝道:“我出去外头,你在里间把衣裳换掉,这河水冰凉,莫要着凉了。”
  阿朝重重地点了点头,擦干脸上的眼泪,又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他捧着手里的姜汤,感觉心里比姜汤还要暖。
  他看着眼前的谢临洲,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给夫子生好多好多孩子报答人,好好伺候人,当大老爷似的伺候人。
  雨渐渐小了,天边透出一丝微光。
  谢临洲喝了姜汤,穿了李大夫送来的衣裳,又在炭火边坐了许久,脸色渐渐恢复了红润。
  他站起身,对阿朝说:“阿朝,雨小了,我们走吧。”
  阿朝连忙跟着站起来,跟在谢临洲身后,一步步走出茶馆。
  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带着泥土和青草的香气。
  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斑驳的光影,照在两人身上,温暖而美好。
  “我让我的书童去你家送话儿了,你待会跟我回家。”谢临洲说完,又觉得不太对劲,找补:“我让府上的丫鬟带你去挑些衣裳,你回家穿。”
  青砚走了,小瞳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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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我昨天去拔了个智齿,现在贫血and低血糖了,整个人都是晕的,手脚无力,要去医院一趟。
  宝贝们提出的宝贵意见,我已经采纳,等我从医院回来就改。
  这一章,匆忙提上来的,有错别字请见谅。
  第35章
  回想起,那几次见到对方的模样,洗的发白的衣裳,补丁数不清。
  下午第一堂课不是他的,他晚一些回去只要有恰当的理由,不会被说什么。
  阿朝受宠若惊,原想拒绝,望着汉子的眼睛,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了,默默点头。
  王家人会有什么反应,他已经不去想了,一颗心都挂在对方身上。
  谢临洲没问对方在王家生活如何,在他二十多年的阅历来看,寄人篱下就没有过得好的。他只问:“若我给些银钱你家中人,他们可会让你少做些活计?”
  阿朝不清楚,心想,怕是王家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他抬眼,拒绝:“不用这么麻烦了,夫子,我,我都习惯了。”
  两人并肩走着。
  谢临洲放缓脚步,配合着阿朝略显局促的步伐,目光时不时落在他洗得发白的袖口上。
  “你平日除了帮王家做事,可有自己想做的事?”他问出口,语气自然,像是随口闲聊。
  阿朝愣了愣,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想了想,声音轻轻的:“以前阿娘还在的时候,我想着念书的,我偶尔会偷偷看邻家书生念书。”
  他说这话,偷偷抬眼瞥了谢临洲一眼,见对方正认真听着,眼里没有丝毫轻视,才又鼓起勇气补充道,“住到外祖家后,便歇了这个心思。三舅母说,小哥儿与小姐儿没必要念书,反正往后都是要嫁人的,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多干点活。”
  个中酸楚只有自己知晓。
  谢临洲闻言,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温声道:“喜欢便不算闲功夫。往后你若想学,我教你便是,不必偷偷摸摸的。”
  这话像一颗小石子,在阿朝心里漾开圈圈涟漪。
  他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难以置信,嘴唇动了动,想问“真的可以吗”,却又怕自己唐突,最终只化作一个浅浅的笑,用力点了点头。
  长这么大,除了早逝的爹娘,还没人这般真心实意地问过他‘想做什么”,更没人愿意主动教他念书。
  他想,谢夫子对他可真好,他往后也要对谢夫子很好很好。
  不多时,两人便到了谢府门口。
  朱漆大门不算格外气派,却透着一股雅致,门旁的石狮子被打理得干干净净,与王家那院斑驳的木门形成了鲜明对比。
  阿朝站在门口,脚步顿住,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有些怯生生的。
  谢临洲察觉到他的紧张,侧身对他笑了笑:“别怕,府里的人都很随和。”说着,便引着他往里走。
  刚进府门,一个穿着青布衣裳的丫鬟就迎了上来,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公子回来了。”
  目光落在阿朝身上时,虽有几分好奇,却并无轻视之意,也跟着问了声好。
  谢临洲点点头,吩咐道:“小翠,你带这位阿朝小哥儿去后院的厢房,挑几身合身的衣裳,再备些点心茶水。”
  “好嘞。”小翠应了一声,笑着对阿朝说,“小哥儿,跟我来吧。”
  阿朝看了谢临洲一眼,见对方冲他点头示意,才跟着小翠往后院走。
  穿过栽着翠竹的天井,拐进一间厢房,屋里的衣架上挂着好几身衣裳,有素色的棉麻长衫,也有带着浅淡花纹的短褂,料子摸着都格外柔软。
  小翠拿起一件月白色的短褂,在阿朝身上比了比:“小哥儿生得俊,穿这件定好看。公子特意吩咐了,要挑宽松些、耐穿的,说小哥儿平日里要做事,太紧身的不方便。”
  阿朝听着,心里又是一暖。他原以为谢临洲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竟连衣裳的款式都考虑得这般周全。
  小翠手脚麻利地帮他挑了三四身衣裳,又拿出一双新做的布鞋,笑道:“这鞋也是公子提早吩咐回来买的,你试试合不合脚。”
  阿朝坐在床边,试着穿上鞋,大小刚刚好,鞋底厚实,踩在地上软软的,比他那双快磨平鞋底的旧鞋舒服太多。
  他看着桌上叠好的新衣裳,眼眶微微发热,手指轻轻拂过布料,心里满是感激,却又有些不安,他何德何能,能让谢夫子这般待他?
  与此同时,前院书房里,谢临洲正对着小瞳吩咐:“你去王家一趟,就说阿朝今日在府中帮我整理书籍,晚些送他回去。另外,取些银钱,悄悄给王家主事人,就说……是阿朝帮我做事的酬劳,让她往后少让阿朝做些重活。”
  小瞳有些不解:“先生,方才阿朝小哥儿不是说不用了吗?”
  谢临洲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眼神沉了沉:“他那是习惯了委屈自己。寄人篱下,哪有‘习惯’的道理?银钱虽不能从根上解决问题,却能让他少受些苦。”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别让阿朝知道,免得他心里过意不去。”
  “好,属下明白。”小瞳应下,转身退了出去。
  谢临洲放下茶杯,望向窗外。
  后院的方向,隐约能看到阿朝跟着小翠走动的身影,那小小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单薄,却又透着一股藏不住的韧劲。
  他想起阿朝说起读书时眼里的光,又想起那满身的补丁,心里暗下决心,往后定要让这孩子活得自在些,不必再这般小心翼翼。
  没过多久,阿朝跟着小翠回到前院,身上已经换了一身新的月白色短褂,衬得他皮肤愈发白皙,眉眼也舒展开来,少了几分局促,多了几分清爽。
  他手里还捧着那几件旧衣裳,叠得整整齐齐,像是珍宝一般。
  “夫子。”阿朝走到谢临洲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衣裳很好看,谢谢您。”
  谢临洲看着他,眼里露出笑意:“合身就好。旧衣裳若不嫌弃,让下人帮你浆洗干净,往后也能换着穿。”
  他顿了顿,又道,“你若不喜爱回王家,我送你到李大夫家中去住着,他家中有空的屋子,能自个儿做膳食。”
  这是他能想到最好的解决方法。
  他原本想说的是,府里还有些空闲的房间,你若是不喜欢回王家,偶尔住在这里也无妨。
  可仔细的想想,到底是对小哥儿名声不好。还未成婚哪能住一块。
  到李大夫家中住,还能让德高望重的李大夫寻个好听的由头出来
  阿朝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喜,却又很快摇摇头:“不了,夫子,会被人说闲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