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总算熬到返程。
  拍摄已经结束,剩下的不会出现在正片里。纪零靠在栏杆边,海风吹拂发丝,卫衣鼓起,脱去登山服后,身形更显得纤薄,他像一只要飞走的蝴蝶,夕阳烧成斑块,光打来,少年眼下绯红,蔓延到鼻尖。
  赵笙声率先注意到,语气夹杂几分关切:“零零,你脸好红,是生病了吗?”
  “看你今天好像也不太说话。”
  纪零再度将手放到额上,似乎是比上午烫了不少。他安抚道:“应该没事。”
  “我回去量个体温看看。”
  赵笙声有些无措,也不知能做什么,又叫来和纪零一组的余天思:“他可能有点发烧。”
  余天思比划下,倒吸口气:“嘶。好烫。”
  “纪零你没自理能力?烧多久了,烧成傻子怎么办,你怎么来的,有人来接你吗。”
  纪零:“骑车过来的。”
  余天思乐了:“机车啊,未成年不能驾驶的。”
  纪零摇头:“自行车。”
  余天思:“……”
  简直朴实得不敢置信。
  最后,余天思让助理将纪零连自行车一同搬上车。纪零尚存最后一丝理智,告诉余天思送到巷口就行。
  余天思自然不依,鬼知道他这副死样子路上会出什么事。
  纪零只好打开隔空传送,点击两下,投给对方一张照片。
  余天思低头看,正是他昨天累成死狗,揪着纪零书包,胁迫他拖自己前行。走时,纪零找摄影师要了这张照片,权当留作纪念,却没想到在这用上。
  余天思:“……”
  纪零看着他,做出副关切样子,语重心长:“小天呀,显然我体力比你好,你早点回去休息。”
  余天思:“……”这小孩还叫上他小天了。
  这一沉默便让纪零钻了空子,再缓过神人已经走远了。
  纪零扶车摇摇晃晃走到家,推开门,院中摆着一个棕黑色瓷缸,缸中男人一头银白短发,似山巅雪,他眯着眼,微仰突出喉结。
  腹部往下被水淹没,露出胸部紧实肌肉,青筋蜿蜒,如一樽巴洛克时期的雕塑。
  与他头部相对,露出一截鱼尾,昳丽如同霞缎,哪怕在夜色下,也醒目而织光。
  这是一条美丽的男性人鱼。
  他看到纪零,熟络地勾起唇角,伸出湿淋淋的手打招呼:“嗨,宝贝。”
  纪零头脑杂乱,只有一个念头:“还好没让余天思跟来。”
  再撑不住,晕了过去。
  倒地前,听见“哗啦”水声。
  -
  “我怎么知道,我什么对他做什么了”
  “还不是你,不然他从同学家回来就发烧,推着自行车倒在地上喵,吓死猫了。”
  “噢~我知道了。”似是恍然,语气做作。
  “一段时间不见,我的魅力只增不减,我们宝贝被哥迷晕了。”
  纪零出言打断他的自恋发言:“司尧!”
  他醒来,便看到司尧坐在藤椅上,鱼尾弯曲,水痕顺势流下来,满地都是,他只裹了块毛巾,缠在小腹,堪作遮掩,皮肤白到极致,水中蒸过,微微泛红。
  色气得要命。
  司尧:“宝贝醒了?不要骂我,我可会伤心的,特别是,宝贝前段时间还心心念念给我送项链,现在就翻脸不认人,我真的好难过哦。”
  “这叫什么,因为靠近过温暖,所以受不了严寒。”
  纪零无语。他接过司尧递来的水,被特意中和过,温度刚好,他含在口里,让水滋润干裂的唇,咽下后:“你从哪里看的伤感文字。”
  “过来点宝贝,告诉你一个秘密。”司尧说。
  纪零撑起脑袋,一阵晕眩,他将脑袋慢慢挪过去。
  司尧也跟着凑近,小声在他耳畔,压低嗓,似有气泡震碎在声道里:“这杯水是我从缸里舀的泡澡水。”
  纪零怔住,不可置信看他,似是思考两秒,认真问:“真的吗?”
  司尧撑住下巴,笑起来:“假的。”
  “宝贝,你怎么这么好骗啊。”
  纪零:“……”
  他说:“猫猫,挠他,给你加小鱼干。”
  黑猫飞扑到司尧脸上,将他比织锦柔顺的银发抓乱,司尧反手揪住猫尾,把它拖下来,一人鱼一猫扭打起来。纪零低头翻消息,导演给他发了微信,说下下周六节目便会播出,又说了几句期待下次有机会合作之类的话。
  商骄不久前问:[怎么样,还顺利吗?]
  此外,几乎没有任何消息。
  他不太爱说话,成绩垫底,不参加活动,算起来,商骄还是他认识的第一个朋友。
  纪零回复:还不错,就是有点累。
  商骄发来条语音,纪零点开听。他说:“等我晚上回去听你说哈,我现在在外面…来,五个一。”
  背景音嘈杂,似乎在酒吧里,期间夹杂骰子声响,以及酒杯磕在桌上的清脆碰撞声。
  纪零不再发消息。
  此时,他感觉身体似乎又烧起来,视线变得模糊,大脑往下坠,涨得厉害,声音软趴趴地问:“你们吃晚饭了吗?”
  “裴疏意一小时前去做了喵,怎么还没出来。”黑猫说。
  门吱呀一声开了,裴疏意跨步走进来,他瞳色很深,像密闭的雪山幽潭,站在床边,倚墙看向纪零:“醒了?”
  他语气近乎冷漠,对于病人,更显得折磨:“说好的回来做饭,大家都在饿着等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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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裴装凶(
  第8章 今日好运
  饶是黑猫,也啪嗒一下炸了:“裴疏意你是不是有病喵,幼崽这半死不活的哪里还能动。”
  司尧也楞了下,随即说:“我去,我去。”
  裴疏意抬眸,漫不经心瞥向他们,冷寂一瞬,黑猫明白了什么,不再说话。司尧嘴唇张合,顿了顿,终是没开口。
  纪零察觉到他们大抵有共同秘密,而自己被瞒在鼓里,气氛好尴尬。
  他说:“裴疏意,你没有手吗。”
  裴疏意:“……”
  纪零下床:“好吧,我给你做。”
  他极少生病,一病就很虚弱,像发条生锈的玩偶,动作极其缓慢,没走两步就一阵天旋地转。
  衣服被一只手扯住,修长,冷白,骨节分明的手,裴疏意将一板白色球形药塞进他手里:“先吃完。”
  手上触感传来,是低于人类的冰凉体温。
  纪零怔住,他突然意识到,裴疏意毕竟不是人类。家里药吃完了,这片街区随市中心转移,功能荒废,药店离这很远。
  裴疏意还会买药?
  “哪来的。”
  裴疏意指着司尧:“他生的蛋。”
  “一胎二孩,还有一盒。”
  司尧:“……”
  纪零此刻思维迟缓,呆呆“啊”了声。
  司尧会下蛋??
  好像,鱼确实是卵生,也不是不行。
  看他这幅样子,裴疏意本对他隐瞒行迹,擅自参加综艺的行为极为恼火,到底没忍心。
  他想,不过是一个脆弱的,无知的人类幼崽,年龄又小,放在星际上,还是一颗蛋的年纪,没什么好对他生气的。于是,裴疏意没好气道:“买的。”
  吃过药,纪零系上围裙,煎了两个蛋,摆在餐桌上,没见到其它人影,他挪回床上,商骄发了几张照片。
  昏暗灯光下,横七竖八摆了空啤酒瓶、扑克牌、骰蛊:
  [小爷我今天的战果,明天我来找你]
  纪零想想,还是回道:
  [我发烧了,明天不一定来]
  等了几分钟,对方又不再回复。
  纪零回想起那个荒谬梦境,思绪放空,又沉沉睡过去。他本以为,自己难得大病一场,得躺上好几日。
  但第二天,他醒得格外早,大脑似乎被洗涤过,身子也轻盈起来。
  他想,是不是恢复得太快了?
  纪零想告诉裴疏意这个好消息,走出门扫视一圈,杂货铺后门上了锁,裴疏意不在。
  纪零总觉得,裴疏意最近格外忙。
  尽管,他的家长们来自星际,但过去一年他们都聚多离少,虽然贫穷,但也还算温暖。
  而这段时间,似乎他不知道的事愈发累积,到达纪零觉得不安的程度。
  思及此,他掏出手机,久违给裴疏意发了条微信:
  [裴疏意,我好像完全好了,是不是很神奇]
  五分钟内,纪零将手机查看又熄屏,重复好几次,对方也没回信。他抿唇,将手机放进书包里。
  到学校后。纪零照例将书拿出来,摆在桌上,随即开始发呆。但刚放空不久,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他的同桌是个卷毛眼镜仔,半边脸凑过来,神秘兮兮:“哎,今天怎么来这么早,你听说了没有。”
  “什么?”
  “我们班有人要转过来了…。”他声音低微,隐没在文言文早读声里,纪零费力才能完全分辨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