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我压她?好吧,我承认对她有敌意,她配不上你。”
  “你就配得上?”
  “和西,这么说话就难听了。你既然看中她,刚才为什么不帮她?我可听昝凡说了,在你家的时候,你为了何序把她堵得哑口无言,怎么今天忽然冷眼旁观?”
  “……”
  “因为她在选择题面前,毫不犹豫选择放弃你?你生气了?或者,你只是急了、慌了……嗯!”
  无人看见的飞桥上,一向高高在上的关黛被人掐着脖子推在护栏上,大半个身体悬空,画面极为惊悚。
  下层的宴会厅里则依旧热闹非凡,人人脸上都是高昂的兴致。
  何序站在门口看了眼,没找到查莺,就发微信和她说了一声,回来自己房间。
  在这里,她不住庄和西隔壁了,和她之间隔着查莺,那她就是把头发全部夹到耳后,耳朵竖到最高也听不见庄和西那边的声音。她洗脸出来在窗边坐了一会儿,拿上笔记本和手机走到门口坐下,背靠门板继续学习急救常识。
  门外不断有人经过。
  有的人脚下醉醺醺的,透着酒气;有人急不可耐,还没进门就开始接吻,走廊里都是他们的口耑息。
  何序听着那声音目光轻闪,耳朵在发丝底下慢慢烧起来。她抬肩蹭了蹭,之后的注意力很难再回到视频上。
  视频兀自在放,她兀自走神。
  眼神彻底放空的时候,关黛在飞桥上说的那些关于“喜欢啊”,“躲啊”的声音开始在她脑子里缓慢回闪,一遍一遍重复。
  她保持着空白的状态,心跳渐渐变得沉闷无力。
  怦,怦,怦……
  临近一点,何序终于回神,低头看了会儿笔记本上鬼画符一样的字迹,撑着地板起身睡觉。
  都这个时间了,和西姐还不回来应该就是不回来了吧。
  她记得,关黛的房间在左边,她坐在右边房间的门口听不见左边的声音。
  何序晚饭吃得太精细,不抗饿,她连撕两袋饼干吃下去才觉得胃里舒服了点,重新去卫生间刷牙漱口,然后上床睡觉。
  游轮上的睡眠环境不好,一会儿是低沉的船喉,一会儿海浪猛地扑上船舷。
  何序辗转反侧翻第二十六个身的时候,早就已经安静下来的走廊里倏地再次传来脚步声——一脚轻,一脚重。
  万籁俱寂的夜被短暂打破又恢复。
  何序在床上躺了三十三秒,掀开被子下床。她的脚步很轻,走到门口的时候刚刚好,时间从00:59跳到01:00——庄和西如果腿疼,会从这个时间开始。
  她今天的晚饭只有几块没拌安神药的生鱼片,睡得着吗?
  喝了一整晚酒,她会不会吐?
  刚才好像没有听到关黛的脚步声,她们是没谈拢,还是圆满……结束了……?
  何序握着门把的手触电似的松开,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凉意刺进神经。
  陡然听到有人敲门,她鬼使神差般伸手按下。
  “咔!”
  满身冷风寒气的人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吻过来。
  何序来不及反应,人已经被推回房间,门“砰”地一声在她耳边关上。
  “唔……和……唔……”
  没有任何一点缓冲和前奏的强吻。
  何序的眼泪迅速被逼出来,喉咙里“呜呜啊啊”说不出一个整音。她能清楚感受到庄和西的怒气,但一点也不知道原因。庄和西不给她询问和反思的机会,从门口到逼仄的卫生间,花洒被开到最大,潮湿闷热的水蒸气紧紧包裹着她。她背对庄和西撑在卫生间的墙上,手指在墙壁上抓出无数水痕。
  水顺着她脖颈往下流,沿着紧绷的腹部淌下去,到和庄和西手指交融的地方。
  庄和西的吻落在何序脖颈里,她抖了一下,很本能地仰起头配合。这个角度让她的眼睛被水光和灯光同时刺着,酸涩难忍,她从中抓到一丝清醒,迷离混乱的双眼往过看。
  “和西……姐……我做错……什么……了吗?”
  声音断断续续的,和往常一样带着明显的哭腔。
  今天还有无论如何也摸不着头绪时,不受控制的委屈。
  庄和西原本已经消气,对何序只剩下丰沛强烈的渴望。听见她那道夹杂着颤音的声音,把她委屈的反问和自己在飞桥上吹了一夜冷风也不见有人去找的低压怒火同堂审判,她尚且灼热的眸子顷刻燃烧起来,比起之前更甚。
  游鱼早已入海,只需甩一甩尾就可游刃有余地继续深潜,或者短暂耐心地,寻找到一个机会,让同伴顺着几乎没有的缝隙缓缓潜入。
  然后水声就更悦耳了,只因结伴而行能掀动更大的浪潮,拍起更大的水花。
  何序想出声又不敢,怕这里的隔音不好被人听见。那些轰然爆发的情绪就只能在她身体里不断堆积、碰撞,她咬着嘴唇生不如死。
  混乱渐渐变成眩晕,身体酸软得支撑不住。
  庄和西扶着何序转身,把她抱在怀里,吻她血气翻涌的脸颊和残留有昨日暧昧的肩窝。她的气息还很外放,不加克制,抱着何序的身体渐渐往下吻。
  何序只有酸软的躯体在她臂弯里,头颅肩膀和被雨水压弯的花枝一样往后弓出极限的弧度。那弧度将她完完整整打开,送到庄和西面前。
  庄和西低着头,一遍一遍将它们吻至红透,难以承受了,勾起何序的头放在自己肩膀上,嘴唇贴着她的耳朵,说:“何序,从明天开始,一步也不许离开我的视线。”
  极端温柔的声音。
  说话的时候,手也在轻柔抚摸何序的脊背。
  这一幕像极了事后的温存。
  何序却在某一秒突然颤栗,浑身发寒,四肢都像是被冻结了。
  她后知后觉知道自己错在哪里:说到没做到,别人随便传一句话,她就跟着走了。
  关黛对和西姐的心思已经挑明了,那她的助理假传圣旨,或者干脆就是她授意的把她支开,不就是为了和和西姐单独相处?
  宴会厅那会儿,和西姐没想让她走。
  她却走了。
  所以飞桥上撞见的时候,和西姐已经在生气了,还有可能,和西姐去飞桥就是去找她的。
  她腿不好,不可能没事找事,去爬那么抖的楼梯。
  结果她不止没感受到她的情绪分毫,还把“逃跑”的她又一次让给了关黛。
  那不是火上浇油是什么?
  活该她有卫生间里这一遭,她认。
  但她不明白:只是老板和员工的从属关系而已,为什么她从和西姐刚才的语气里听出了对所有物的命令和管束?
  还很疑惑:老板和员工的金钱关系里包含寸步不离的注视?
  最不确定……
  关黛的心,和西姐看到了吗?
  何序这个人,现在是第三者吗?
  这个还挺重要的。
  虽然事情的开始是她觉得反正没地方去,反正要一直赚钱,反正已经被和西姐的故事困住,反正她扒开自己的伤疤安慰她的好心,她还没想怎么回馈,反正,反正,很多个反正,反正是她主动,反正和西姐喜欢,反正和她发生关系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
  反正她的良心已经变质,不接受道德的约束,那就什么都可以做。
  但是……
  把做第三者这种事仔细想一想,她还是会觉得心里难受——酸酸的胀胀的,心脏像是被人反复掐着一样,疼得眼泪直往出冒。
  可又好像没有太强烈的羞耻感。
  只是很单纯地觉得,这件事,她不愿意做。
  做了会很难受。
  这个念头在何序脑子里萌生的时候,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在庄和西里怀里转身,背对她站着。
  她想逃避。
  在庄和西看来,是变相的邀请。
  只需看一眼她肩膀上已经很清晰的牙印,庄和西平息的谷望就再次变得强烈起来。
  潮热bi仄的卫生间里,口耑息声和哭声去而复返,二者从不同的角度,变得同样难以克制。
  ……
  第二天下午是第一场新品发布会,何序按照庄和西昨晚说的,寸步不离守在她正后方的位置,围观了自己人生里的第一场高级大秀,有惊艳,有震撼,独独没有羡慕。
  她站在光照不过来的角落,看着与自己格格不入的世界,周遭经历的一切变化——光影、音乐、氛围、交谈——都在提醒她,她还在为最基本的生理需求发愁,还在世界底层。
  仰视更高层的东西需要勇气和力气。
  而她现在,只是一口气还在撑着。
  发布会结束才是真正应酬的开始。
  何序远远跟在庄和西后面,把昨天没玩成的地方全都看了一遍,越发觉得,庄和西生活的空间是她变成一根针也插不进去的钻石水晶堆成的世界。
  就像velvet moon创始人的私人珍酿品鉴会上,她侃侃而谈的那些酒文化,她像听天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