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费舍尔医生,”检查完后,和奏简洁明了地进行汇报,“当同时刺激患者左右侧手臂时,他会忽略左侧的刺激。”
  费舍尔医生亲自又做了一次检查,他看了和奏一眼,对旁边的住院医说:“记录下來,安排康复科会诊。”
  听到自己的情况似乎出现新问题,患者眉头紧锁,情绪明显焦虑起来。
  见状,费舍尔医生给了和奏一个眼神。
  “沃尔夫先生,”接到示意的和奏轻声开口,年轻的声音里却含着令人安心的平稳,“恢复是一个过程。您刚才肩关节的活动度,比入院记录已经有了改善。发现并处理空间忽略问题,是为了后续取得更好的康复效果。”
  低头翻看病历的费舍尔,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等出了病房,走在最前面的费舍尔头也不回地吩咐:“这个病人交由你负责跟进。”
  这个“你”,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是。”
  在另外两人复杂的沉默中,走在最后的和奏平静地应道。
  一上午在忙碌的问诊、记录和学习中飞快过去了。
  午休时,和奏抱着她的笔记本和pad,拿着一瓶黑咖啡喝、一袋全麦面包,走到了天台的小花园。这里还是她和林唐先前来“踩点”时候发现的好地方,相对比较安静。
  她刚找了一张休息长椅坐下,抬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颈,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让我看看这是谁?我们未来的神经外科之星,第一天就被现实毒打了吗?”
  听出来人的声音,和奏没回头,她边继续撕手上的面包,边笑道:“你怎么溜达过来了?”
  林唐手里拎着保温杯和便当包,走到和奏旁边坐下。她这学期被分在了儿科实习,和神经内科不在一栋楼里。
  一坐下,她就像虚脱了一样长出了一口气,一脸疲惫地说:“儿科那边人满为患,吵得我头疼,来你们这儿找点清净。”
  “一个早上看了三个发烧咳嗽的,还有一个不肯打针哭得惊天动地的小家伙,哄得我差点把自己小时候的糗事都拿出来讲了一遍。”嘴里叭叭说着,林唐自己先笑了起来,然后她凑近和奏,压低声音问:“神经内科感觉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疑难杂症?”
  和奏闻言叹了声:“疑难杂症太多了……不过确实比书本上生动,也更沉重。”她又简单说了那位沃尔夫先生的情况,以及自己观察到的一些细微的神经系统体征。
  “这个病例交给你了?”林唐一听就哈哈大笑起来,她扒了两口便当,促狭道:“那你的两个同期压力一定不小。”
  实习生被分配复杂病例,可谓是一种荣誉,它关乎信任、学习和潜力,是实习生之间竞争的重点。而且这才第一天,她的同期可不得压力倍增么。
  就是这么卷,林唐太懂那种被卷到的感受了,希望那两位挺住了。
  “对了。”林唐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问和奏:“你那两个同期……帅不?”
  和奏咽下面包,笑了笑,没回答。
  看她这样笑,林唐就知道自己问了个傻问题,跟她家那位男朋友比,能称得上“帅”的标准恐怕确实有点高。
  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她又问道:“你家那位‘帝王’这周就飞去美国参加比赛了吗?”
  她才了解到网球这项运动的受欢迎程度,从铺天盖地的媒体报道和关注度来看,世界第一的网球运动员的影响力堪比国际巨星。
  以至于和奏没有被媒体打扰,都有点儿出乎林唐的意料,要说现在这份清净没有手冢团队的运作,她是不信的。
  想到这一层,林唐对抢自己闺蜜的手冢,观感倒是改善了不少。
  不过,‘帝王’这种称呼怎么听都很二次元……算了,习惯他们五颜六色的头发,中二称呼什么的倒也不是接受不了了。
  不知道好友活跃的内心吐槽,和奏点点头道:“嗯,两天后出发。”
  “去送机吗?”
  “不去,我们说好了。”
  “不去也好,免得被拍到,我这两天算是见识到网上一些球迷的狂热程度了,你家那位要是成了世界第一,估计够你烦的。”林唐真心感慨着。
  和奏很少去关注手冢在sns上的消息,对好友的感慨并未多言。她咽下最后一块面包后,又拿出她的pad,开始整理上午遇到的典型病例,将一些需要深入学习的知识点标记出来。
  她的“远程医疗系统”模型,需要大量的临床素材做支撑,目前这些远远不够。
  想到这里,寒假时取消的热带医学项目,被她重新列进了暑期计划表。
  第34章
  “真的不用我帮忙?”
  和奏坐在客厅沙发上,看向在收拾行李的手冢,又问了一遍。
  他明天一早就要飞往北美,开始为期数周的阳光双赛征程,这是法网开赛前,atp积分最高的两场硬地赛事。作为仅次于大满贯的赛事,它的重要性对于正在高速涨球期的手冢来说不言而喻,所以他和团队需要提前两周飞到美国熟悉气候、场地,进行封闭式训练。
  正将叠放整齐的外套放入行李箱的手冢闻声抬头,目光温和地落在她身上,他刚想前两次一样,耐心回答“不用,很快就好”的时候,看着她直直看向自己的眼神,忽然改了口:“可以帮我把那边斗柜抽屉里的几盒能量胶和电解质冲剂拿过来吗?”
  “好。”和奏就笑了起来,她放下手中的文献,起身走到他说的边桌旁,看着有五层的斗柜,回头问他:“国光,在哪一层?”
  “最上面的一层。”
  和奏拉开抽屉,最上层放着一个标着花里胡哨logo的文件信封,扫了一眼那个大大的变体atobe,把它拿开后,果然看到他说的东西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她随手拿了一些,走到手冢身边递给他。
  伸手接过来后,手冢也没说这些够不够用,随手装了进行李箱夹层。
  然后和奏就这样背着手,站在他身边不动了。
  手冢凤眼中闪过笑意,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拍了拍自己旁边柔软的地毯,抬头望向安静的恋人,“melodia,过来。”
  看着他手掌的位置,和奏眨了下眼转身走开了。
  没一会儿她拿着pad回来,在地毯上坐了下来,看样子是打算继续手上看了一半的论文。
  手冢也不打扰她,两人还是像刚才那样,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只是靠得更近了一些,可以感受到对方身上让人安心的气息。
  但这样近了,和奏还是无法专心。她的注意力不知不觉又从屏幕上移开,看他给护腕、吸汗带分类收纳,将带有俱乐部和赞助商标志的外套叠好……
  5周,也不是很久,和奏想。
  她在神经内科的实习也才6周,对她来说,这6周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她要学习的太多太多,6周她需要日夜不停歇地汲取着科室内的知识,她恨不得将每天的24小时用出48小时的效率来。
  她早就习惯了与时间赛跑。
  可是,要分别的5周,仿佛又被无限拉长。
  时间第一次在和奏这里成了一个悖论,既希望它能延长,又希望它被压缩。
  和奏细细感受着自己这一刻的心情,大概可以成得上焦虑?
  腕表的指针,一如往常滴答滴答走着。
  没过多久,手冢最后一件行李放入了行李箱。
  和奏安静地看着他。
  看他拉上拉链,站起身将行李箱推到门边,动作间依旧是一贯的利落沉稳;看他转身走向自己的时候,取下了眼镜,顺手放在了斗柜上。
  等站在自己身前后,他没有说话,只是向她伸出手。
  和奏将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心,微凉的手瞬间被他的温热掌心包裹住,他稍一用力将她从地毯上拉起。
  刚一站定,腰就被他的手臂牢牢环住了,有力的臂膀轻轻一带,整个人被他拥入怀中。
  嗅着熟悉的气息,和奏仰头看他,那双垂眸凝视着她的深棕色眼睛里,已经一片暗涌。
  原来他也并没有很冷静,所以才会格外缄默。
  就着被手冢圈在怀里的姿势,和奏顺势环上他的脖颈,贴上他有些紧绷的身体,笑着轻声问:“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明明他的身体、甚至连目光也在拥抱她,但是他没有再进一步动作,只低声唤她:“melodia。”
  “嗯?”和奏仰着头,扬眉等待他的下文。
  他却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言辞,收拾行李时的那份利落和有条不紊似乎消失了。
  “比赛周期很长,”他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些,如果仔细听,还能发现其中的不安,“还有时差,联络可能不会像现在这样方便。”
  隔着6个小时时差,隔着忙碌的实习和训练,他们可以保持联络的时间太少了。
  早就知道让他说出更多分别前的不舍情话有些难为他,但见他最终也只说出了这么一句,和奏索性半开玩笑地说:“那不是正好。我也要抽时间写论文了,这几周和男朋友的共享时间空出来的话,刚好能赶得上发表,感谢男朋友的体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