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于是,这次只一瞬间,手冢的大脑就被身体说服了。
  他欺身压向她,一手托住她微凉的脸颊,在她惊讶望向自己时,另一手像是防止她后退一般,撑在她身后的地板上,形成一种彻底的包围。
  他低头的动作并不急躁,反而带着一种郑重的缓慢,眼睛直视着她,仿佛在确认她的意愿。
  但和奏没有躲闪,讶异在她的眼中一闪而过,随即化为了一种带着狡黠的了然。
  她微微仰起脸,迎上他深邃的目光,唇角弯起,在他唇畔上轻声问着:“国光,你在吃糖糖的醋?”
  她的眼睛带着的温润笑意,声音里带着的些微调侃,都像一只伸出小爪子轻轻挠人的猫。
  但最闹人的是她在自己唇上一张一翕的唇瓣。
  手冢垂眸,轻轻啄吻她一下,气声为自己辩解:“……没有。”他在否认,可是声音里的低沉沙哑,让他的辩解减少了一些说服力。
  “哦——?”和奏故意拖长了尾音,眼里的笑意更深了,她抬起手轻轻点了点他微热的耳垂,“是因为那些爱心?”
  手冢捉住她作乱的手指,握在掌心。他凝视着她眼中的了然,选择放弃了无谓的辩解,说:“很直接的表达。”
  这句话等同于默认。
  和奏再也忍不住,笑倒在他肩头,肩膀轻轻耸动。
  “国光,我有那么笨吗?”她笑够了,才抬起头看进他眼里,“我能读懂的,就像你现在在说,你想……亲亲我。”
  原来雪山崩塌,只需要一个眼神的重量。
  手冢眼底的克制,就这样被轻飘飘地揭开。长长的睫毛颤动几下后,他低头深深地吻住了她。
  这个吻不同于刚在额角上的轻柔印记,它带着明确的爱欲,也依旧带着他特有的、略显生涩的认真,但其中因她而起的汹涌情动,足以让和奏呼吸紊乱。
  她环抱住他的脊背,让他更贴近自己。下一秒,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他轻松托起来,稳稳安置在他的腿上,整个人陷入他温热的怀抱。
  在和奏开口前,他再次低下了头,温柔而又执着地一下一下加深着这个吻。
  本就潮湿的空气变得黏稠,属于他的清冽气息彻底将和奏包裹、淹没。
  这是他们交往以来最漫长的亲吻。
  不知过了多久,手冢微微退开,额头却依旧与她相抵,鼻尖轻轻蹭蹭她的,没一会儿就忍不住再亲她一下,又一下。
  于是和奏就开始躲他,但她躲得不快,也不躲很远,刚好够他追过来。那她就会贴在他微微震动的胸膛前,与他交换一个短暂的吻。
  乐此不疲。
  这是一个完满的雨夜。
  对和奏来说,唯一遗憾的是,第一次执行“和knmitsu的共享时间”,超时了。
  【作者有话说】
  手冢国光,一位极致的istj选手。
  第33章
  “早上好,这是你之后的工作服和临时通行证。”
  和奏接过科室秘书递过来的一套工作制服和工作证,向这位严肃的秘书道了谢。
  更换好后,她对着镜子整理一下崭新的白大褂,看着左胸口袋上夹着的临时工作证:
  kanade yagyu,neurologie praktikum。
  柳生和奏,神经内科实习。
  从这个学期开始,她就要在海德堡大学医院开始临床实习了。很幸运,第一个实习科室,她就被分配到了第一志愿的神经内科。
  和奏取出听诊器挂在颈间,将听头轻贴在自己胸口,听着自己加速的心跳声,一种踏实感终于落了下来。
  「要开始了,柳生和奏。」
  她深吸了一口,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让心跳渐渐平稳下来,她对着镜子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转身朝刚才秘书告诉她的晨会集合点走去。
  交接晨会带着德式的严肃和高效。
  和奏安静地和其他两个实习生坐在门口的位置,手中握着硬皮笔记本,听着夜班医生的简述,手中飞快地做着笔记。
  住院医生汇报着科室病人的夜间情况,带教医生则会偶尔对新来的三个实习生进行经典的“实习生拷问”。
  “沃尔夫,男性,65岁,突发性左侧肢体无力伴言语含糊12小时入院。mri显示右侧基底节区急性梗死……”
  听到这里,和奏的笔尖一顿:基底节区梗死,神经内、外科交叉的典型病例。
  「来了。」
  “melodia。”一个听不出息怒的声音叫了她的名字。
  和奏抬头。
  叫她的是科室主任,也是她们的带教医生——米勒教授。此刻他正用一种学者特有的探究眼神看着自己,就像她第一次在他的授课上提出疑问时那样。
  只见他食指关节用固定的节奏敲着桌面,不紧不慢地提出了一个问题:“根据你刚才的记录,对这个病例,在常规的抗血小板和他汀治疗基础上,你认为在急性期监护中,还需要重点关注哪些神经功能体征的演变?”
  所有人都低着头,在和米勒教授的对视中,和奏能听到自己平稳的心跳声。
  这是一个答案基于标准诊疗指南的常规提问,但她没有急于回答,而是在脑中快速梳理了一遍知识体系,才沉稳开口:
  “除了持续监测肌力等级和言语功能的变化,我认为需要重点关注患者是否存在单侧空间忽略。右侧基底节,特别是尾状核和壳核的梗死,可能影响注意网络功能,导致对左侧空间的感知障碍。早期识别空间忽略,对预后判断和康复方案的制定至关重要。”
  米勒医生“嗯”了一声,仍旧敲着桌面看着她。这显然不是他期待的全部答案。
  这应该已经是才开始实习的医学生所能够回答出的规范答案了。但是米勒医生不满意,其他人也不敢开口说什么。
  和奏见状顿了顿,补充道:“此外,虽然发生率不高,但大面积脑梗死会继发恶性脑水肿。所以需要密切监测患者的意识水平、神经系统缺损症状是否进行性加重。一旦出现颅内高压迹象,立即请神经外科评估,是否需要行去骨瓣减压术干预。”
  办公室里安静了几秒。
  几个原本低头记录的主治医师抬头看了她一眼。她的补充回答自然是超出了对实习生基础的定位诊断要求,但引起他们注意的是,她显然对神经外科很熟悉,刚才的回答完全是神经外科的视角。
  传闻,这个学生被神外的安特伯格教授破格招入实验室了。而众所周知,他们教授和安特伯格教授不对付。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如果是林唐在这里,她会提其他人对和奏说一句:身在曹营身在汉。
  米勒医生听了和奏的答案,脸上仍看不出喜怒,但是他敲着桌面的手停了下来,点了点头:“不错。”
  和奏谦逊地低头下头,知道第一关算是过了。
  剩下两位德国籍实习生,对视一眼——他们的回答只得到了米勒医生的一个“嗯”字。
  晨会结束后,主治医生费舍尔将几份病历夹分别递给三个实习生,神色严肃地告诉他们:“这是你们接下来需要负责的病历。快速熟悉一下,一个小时后跟我一起去查房。”
  “是。”
  等几位主治医生和住院医生跟在米勒医生身后出去了之后,办公室只剩下了三个实习生。
  身材高大的穆勒抓着五份病例,跌坐回凳子上,小声嘟囔:“这感觉像是不给地图就让上战场。”
  另一名叫施耐德的实习生显然和穆勒认识,他拍了拍穆勒的肩膀安抚他:“嗨,快看吧!趁还有时间翻翻书。”
  两人默契地没有理会和奏。
  和奏将两人的态度看在眼里,但她也没有主动去搭话的意思。对于两人的态度,她并不在意,实习生之间为争夺上级医生的关注和指导机会,往往存在竞争关系,接下来的病房巡查才是真正竞争的开始。
  她无视另外两人不时交换意见的声音,全身心投入病历分析,垂下的眼眸里,闪着灼热的光。
  手中薄薄的纸张,却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沉甸甸的重量。当翻开病历,她的心情已经和曾经翻阅文献时不同了,上面早已熟悉的病症,她都逐字逐句地分析着,将它们同早已刻进脑海的神经传导通路图一一对应了起来,变成了一个个具体的人。
  专注的时间总是流逝得非常快。
  当费舍尔医生回到办公室时,他们才发现一个小时就这么过去了。
  这位费舍尔医生带教时也是非常严格。每到一个病床前,他都会随机提问,从解剖到生理,从病理到最新临床指南。
  问题接踵而至,三人必须调动起全部的知识储备,慎重地对应每一次提问。
  直到查房至那位基底节区梗死的患者时,费舍尔医生示意和奏上前,对患者说:“这是我们优秀的实习生,今天由她为您做神经系统检查。”
  在患者略带质疑的目光下,和奏有条不紊地进行了系统检查,并特意细致地评估了患者是否存在单侧空间忽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