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是。”昭黎又拿出沈正天留下的账簿,上头都将孟絮贪污的各类物品记下来了,还有几纸口证,乃是渝州其他有关联的大臣所言。
  皇帝翻了翻账簿,着重看了看昭黎标出的,还有她折起来的几页。看完后他脸上一抹似笑非笑的样子,又拿起那几纸口证问道:“这是什么?”
  “回皇上的话,这是渝州其他同家父有政治生意往来的叔伯们的口证。”
  “你的叔伯?”皇帝冷哼一声,随即道,“你的叔伯,若是同你串通一气,朕该如何判断?”
  谁知昭黎却只是微微一笑,轻声道:“他们不会跟臣女串通一气。”
  “哦?为何?”这话倒让皇帝起了疑问。
  昭黎不紧不慢道:“臣女曾在家父被带走后第二天便去寻了数位叔伯,只有郑大人愿意见臣女,其他几位叔伯那里臣女都吃了闭门羹。有几位叔伯甚至直接遣人将臣女撵了出去,故此臣女便知他们不会与臣女串通一气。”
  “那后来他们又是如何肯帮你口证了?”
  “是镇国威武大将军,便是臣女的公公所助,时家在渝州得人心,那些人便看在大将军的面子上帮了臣女这个忙,而非串通一气。”
  “照你这么说,沈正天沈昭阳他们,都是冤枉的了?”皇帝边看那几纸口证边有些玩味地问道。
  昭黎再次叩头道:“是,臣女的父亲和兄长都是被冤枉的,铁证在此,还望皇上明察!”
  皇帝这回没答她的问题,反而询问别的大臣:“众爱卿可知,孟絮今日怎的没来上朝?”
  “启禀皇上,老臣昨日还遇到了孟大人,只是到了夜里,便听闻孟大人染了风寒,想必是在家中养病呢,故不来觐见。”一位看着得年逾花甲的老人站出来说道,声如洪钟,一派正气。
  陆大人闻言冷笑一声:“养病?实属可笑!”
  “启奏皇上,老臣斗胆,请皇上差人去将孟大人请来,当面对质,若此事当真,那孟大人便是畏罪潜逃,若为假,那孟大人便是罔顾朝廷,罔顾皇上,还请还沈家一个公道!”言罢,陆大人边一同在昭黎一旁跪下。
  “爱卿所言极是,那便如此,”皇帝瞥向身旁,“祝子和,差人去把孟絮请来,若他还称病不见,便是抬,也把他给朕抬来。”
  “是,皇上,奴才这就去办。”
  皇帝正过眼来道:“你们都且先歇一歇,一直跪着,怕是身子也都吃不消。”
  “谢皇上恩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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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时怀瑾马上扶了昭黎站起来:“怎么样?”他颇有些心疼地理了理她有些凌乱的额前碎发,“还吃得消吗?”
  昭黎只是轻轻点点头,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越是见她如此,时怀瑾越觉心口烦闷阵痛。他想不明白,沈昭黎身体里到底有多大的能量,在经历了险些灭族的情况下,还能支撑着她一直走到现在,甚至连短暂的情绪崩溃都不曾有。
  她也不曾坐下,只立于长廊一侧,一身的衣裳已经破烂不堪,仍旧站得笔直。又看见其耳畔的碎发都已被汗水浸湿,顺着往下滴水,一滴滴落入肩头,洇染了肩头的红痕,只是看着,便让人觉得灼人的疼。昭黎一张脸上不管是血污还是汗渍,还有沾到脸上的灰尘,一道一道的,都同白生生的脸形成极明显的对比,饶是如此,仍难掩国色。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撞钟的声音渐起,昭黎本不住地流的汗水血水也都干涸了。站得双腿膝盖酸疼,脚底发麻,才终于听见有人来报——
  “报——!启禀皇上,孟絮孟大人已带到!”一侍卫赶头里先进了金銮殿,其后跟了二人,一人是方才去传人的祝公公,另一人便是孟絮。
  直到如今,昭黎才算见了此人庐山真面目——
  一头花白的头发,一双眼睛眯着,面色蜡黄,似是日夜纵情声色导致。身体相较来说很胖,想是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这一身的肥肉自是吞了不知多少不该得来的钱财粮食。一想到便是此人害得沈家全族被关进大牢,身子弱的老人孩子已死于牢中,染了风寒的父亲也日渐体弱,若不是如此,昭黎也不会出此下策。
  而族中所有人的悲哀全是眼前这人所致,昭黎不觉攥紧了拳头,双唇紧抿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人,要将其盯出一个洞才好。
  那孟絮明显是感受到昭黎的眼神了,却只是冷笑一声,不紧不慢地参拜:“老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孟絮只等皇帝让他免礼平身,谁知等了半天也没半点动静,便觉奇怪,想抬头看看却也是不敢。
  正在孟絮踌躇之际,皇帝终于开口:“孟絮,你可知朕今日不顾你病体,宣你前来,所为何事?”
  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悲,更感觉不到任何的情绪波动,但是孟絮大概也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却还是回道:“老臣不知。”
  只见皇帝冷哼一声,一把将方才昭黎呈上去的血书扔了下去:“不知?你自己看!”
  孟絮跪着上前捡起血书一看,又看见祝公公递过来的账簿,边看边发抖:“这……”忽地一变脸,他竟笑了起来,“皇上,这一看就是那沈正天伪造,冤枉老臣,老臣一生忠心耿耿,怎会做如此下作无耻之事,还请皇上明察!”
  “哦?那你的意思是,沈正天陷害与你,不只他陷害与你,就连另外数位大臣连同镇国威武大将军时卿,也一同陷害与你?”
  只见孟絮闻言已经,竟是吓得腿一下子软了下去,本来虽跪着,却是挺直了腰板的,如今腰板也一同弯了下去,连声道:“老臣不敢。”
  他正跪着,忽然想到什么一般,又道:“皇上不能看他们一面之词就冤枉好人啊,那沈正天阴险狡诈,若您只听信他女儿的话而冤枉老臣,这绝非正举啊!”言罢,孟絮便重重地朝地上磕了个头。
  见他这样说,昭黎本就无处发泄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直冲天灵盖。面露愠色,双颊发红,她抬头看了眼皇帝,见皇帝摆了摆手以示默许才道:“冤枉与你?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私吞军饷,强买强卖,通敌叛国,诬陷谋害,这全是曾与你共事的几位大人的口供!这桩桩件件,你哪件无辜?哪件冤了你!你若不信,我们还有人证,就在门外,只等皇上一声令下,就能来为我们作证!”
  只听孟絮口不择言道:“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屈打成招!”
  昭黎怒极反笑:“屈打成招?好一个屈打成招!到底是我们对别人屈打成招,还是你对你手下的人屈打成招,还是你用武力压迫他们,用人质威胁他们,你自己清楚!”昭黎朝他靠近了几步,眯了眯眼,“孟大人可曾听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只觉你将眼线安插在了陆府是明智之举,殊不知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孟絮闻言大惊失色:“你这小丫头血口喷人!”又看向皇帝,“皇上,皇上明察啊,请皇上为老臣做主啊!”说罢又是一记响头。
  皇帝眉目间早已有了杀意,便冷声道:“沈昭黎,你说人证就在殿外候着,既如此,你便让那人进来,当面对质,也免得,朕冤枉了好人。”这话说得不紧不慢,却充满威严,作为一位帝王的威严。
  孟絮见福贵被带上来,不由得哆嗦一下,却还是为自己辩解:“皇上,老臣不认得此人啊!”
  福贵拿出之前孟絮用来威胁他的纸条,白纸黑字写着,上头还有福贵被逼着画的押,声音有些哆嗦道:“皇、皇上,这便是三年前,孟大人逼着草民画的押,只因草民的亲娘去了孟家做工,孟大人听说草民在陆府做工,便起了歹心,让草民在陆府中为他当了眼线。还用草民的亲娘威胁草民,说如果不听他的,就,就……”
  祝公公上前拿过纸条呈递给皇帝:“皇上,您请过目。”
  皇帝接过纸条,看见上面的内容,轻哼一声,不知悲喜,问道:“就如何?你只管说就是,在朕面前,若有半句谎言,便是诛九族的大罪!”
  福贵听了忙应道:“就要杀了草民的娘,还要掘了她的坟墓,让她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福贵哆哆嗦嗦地又说,“听孟大人这样说,草民哪敢不依啊,便只能听命于他,为虎作伥。”
  皇帝的眸色晦暗不明,一瞬几变,朝身旁的祝公公使了个眼色。祝公公会意,便将信件给了左侧一位大臣看,见那大臣打量了几眼后点头,便上前道:“启禀皇上,此信确是孟大人府上人所写,同他府上别的信件字迹是一般一样的。”
  皇帝又接过信件,夹在手中摆弄,细细摩挲着,狭长的眼睛没看任何人,问道台下跪着的人道:“孟絮,你可还有什么要狡辩的?”
  孟絮知道自己再如何狡辩也全是无用功了,一下子瘫软在地,不知该再如何应答。
  皇帝道:“孟絮,你强买强卖,私吞军饷,通敌叛国,如今还加了个污蔑朝廷重臣,你说,你该当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