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阴风渐渐歇了,怀夕才看向面前的骷髅架:“百年前,你躲开了鬼差,逗留人间,怎么,现在愿意转世投胎了?”
  “大人!”那骷髅架竟然哭了起来,虽然并没有眼泪:“大人,我也不想啊,但是现在出来一个鬼王,那鬼王集结了一群恶鬼,这些日子,我被那些恶鬼追得东逃西窜的,没有办法啊。”
  “啊?你现在不也是恶鬼了,打不过就加入啊。”
  “不行啊,那群恶鬼说我骨骼清奇,恰逢鬼王过寿,要抓了我去磨成骨笛给鬼王贺寿。”骷髅架捶地痛哭:“大人,我不想死啊,救救我吧。”
  怀夕浅浅一笑:“我只能让你入地府,至于能否转世投胎,还要经过十殿阎罗的审理。”
  “我愿意我愿意,只要不被那群恶鬼抓去做成骨笛。”
  “好!”
  怀夕话音一落,神龛上的那本玉书突然大放异彩,骷髅架冲她磕了三个头,这才朝那光亮处走去:“多谢大人!”
  殿中突然平地起风,那骷髅架消失在光亮之中,眨眼,光亮消失,风平浪静。
  怀夕打了一个哈欠,此时,乌云散去,整个山林被夕阳浸染,她嘴角是浅浅的笑意:“鬼王,有意思。”
  马蹄阵阵,尘土飞扬,当曹司狱赶回府城时,看到府宅门口搭的灵棚,下马时,脚一软。
  曹夫人听到动静迎了出来,看到他,痛哭流涕,上前往他的肩膀上捶了几拳:“你干什么去了,我让李贵去找你,说你不在衙门,娘等着盼着,最后也没有等到你。”
  曹司狱跌跌撞撞地往堂屋而去,灵堂已经布置好,老夫人也入了殓,他趴在棺椁旁,看向棺材里已经没了生机的母亲,痛哭出声,明明,他有机会见母亲最后一面的,是他的刚愎自负让他失去了这一个机会,在尔后漫长的人生中,他将永远无法释怀。
  白色的灯笼在风中摇晃,逝者已逝,活人悲戚不止。
  曹司狱突然转身往外跑去,到了门口,抢过阍人手中的马鞭,打马扬鞭就朝南山观疾驰而去。
  黎明时分,南山观大门紧闭,门口已经有排队等待的香客,点点灯火照亮了这一片的黑暗。
  突然传来马蹄声,曹司狱飞身下马,径直朝南山观行去,用力地拍打着大门:“开门,开门,我是曹司狱。”
  不一会,门开了,东樵子睡眼惺忪地看着曹司狱,手中一盏油灯闪烁不定,他举起油灯瞧了瞧,见果真是曹司狱,顿时吓得瞌睡都没有了:“曹,曹,曹大人!”
  曹司狱满身露水,鼻尖却喷着热气,他双目通红:“我要见夏怀夕。”
  “这个,这个......”东樵子知道夏怀夕嗜睡,不敢轻易去打扰。
  曹司狱突然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我要见夏怀夕。”
  东樵子吓得后退了几步,灯火一抖,他抬步就往后院而去,轻轻敲响了怀夕的房门:“姑娘,曹司狱要见您。”
  “好,请他去寮房,我稍后就来。”怀夕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
  东樵子松了一口气,这时,旁边屋子也传来动静,张兰英和八狗都醒了。
  “姑娘醒了?”张兰英问东樵子。
  “嗯,醒了。”东樵子说道:“曹司狱来了,正跪在大殿之中。”
  张兰英和八狗一脸骇然。
  “你们先去做早饭,姑娘让我把人请到寮房。”
  “好,你去忙吧。”
  曹司狱被东樵子请去了寮房,看着屋子中间的炉子上汩汩地冒着热气,他感觉等待的时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被煎熬。
  怀夕没有拿乔,穿了一件月白色的袍服进了寮房。
  “姑娘!”曹司狱看到她,眼眶不自觉地就红了:“我娘走了。”
  怀夕坐到首座,拿起桌上的热茶喝了一口:“大人节哀顺变。”
  曹司狱起身,恭敬地冲怀疑抱拳一礼:“是我自负,未曾听进姑娘之言,没有见到家母最后一面。”
  “人死不能复生,大人节哀。”怀夕面目恬静,可是一双眼睛不悲不喜,没有任何情绪。
  曹司狱抬头看向她,然后缓缓撩开衣摆跪下:“听闻姑娘开了天眼,不知能否让我与家母见最后一面。”
  “此事我的确无能为力,老夫人已经入了地府。”怀夕缓缓说道:“人生诸多遗憾,大多没有弥补的机会,大人不必介怀。”
  曹司狱的脊背一松,整个人瘫软在地,人事不省,连续奔袭一日一夜,又悲恸欲绝,听到怀夕说的话,心弦断裂,人就不行了。
  此时,大门洞开,香客们排队入殿上香,顺便取走一包香灰,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怀夕倒是难得的没有睡觉,反而去了后山摘梅,冬日漫山遍野荒芜一片,唯有那几棵梅树悄然绽放,无人问津。
  这时,八狗气喘吁吁地寻来:“姑娘,陈小姐来了,正在寮房等您呢。”
  陈欣蕊来了?怀夕眼底荡漾起一抹笑意,抱着梅枝往山下去。
  寮房之中,陈欣蕊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见到怀夕,就要往她怀里扑。
  怀夕立刻叫道:“等等,梅枝,当心划到脸了。”
  陈欣蕊这才撇嘴立在一旁,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姐姐不喜欢我了。”
  怀夕无奈地把梅枝插入一旁的黑陶大肚瓶里,这才上前揽过陈欣蕊的肩膀:“怎么会,我是怕伤到你了。”
  陈欣蕊这才多云转晴,笑盈盈地挽住怀夕的胳膊:“我的姑父姑母来了,家中姊妹兄弟也一并来了,父亲和母亲想请你下山玩两天,这些日子家里可热闹了。”
  怀夕并不想下山,可是又怕陈欣蕊哭,便说道:“家里热闹还不好吗?我不喜欢太吵。”
  陈欣蕊搓了搓手:“热闹是挺好的,但是姑母和阿姐总是哭,父亲和母亲也是愁眉不展的。”
  “为何?”
  “我听到姑母哭,说是阿姐被鬼缠上了。”
  第34章 过继
  彤云密布,朔风又起,拍打着窗棱。
  陈欣蕊在温暖的寮房睡着了,怀夕出了门,寻来了东樵子。
  “我待会随陈小姐下山一趟,明日你带着八狗往勉县去,那边超度的法事交给你俩。”
  东樵子立马点了点头,一双眼睛发亮:“姑娘放心,这个差事我一定做的漂漂亮亮的。”
  “好。”怀夕往旁边的寮房看了看:“曹司狱怎么样了?”
  “他醒了之后想着跟您打声招呼的,知道您在待客,就先走了。”东樵子想起曹司狱那副双打茄子的模样:“人憔悴了不少,我给他装了一包香灰,他收了。”
  “嗯。”怀夕应了一声。
  不一会,寮房里就响起陈欣蕊的哭声,她醒了,却发现怀夕不在,便哭了起来,如今她是小孩子心性,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听到哭声,余良冲了进来,一脸着急:“小姐,怎么了?”
  现在出门,都是余良护送陈欣蕊,到了寮房门口,见怀夕已经牵着陈欣蕊出了寮房。
  “姑娘!”余良恭敬地冲怀夕一礼。
  怀夕微微颔首:“我现在就随小姐下山。”
  陈欣蕊眼睛上还挂着泪珠,冲着余良眨了眨眼睛,得意地说:“余良,我就说姐姐会随我下山吧,姐姐最喜欢我了,是不是,怀夕姐姐。”
  “是的,我最喜欢你了。”怀夕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替她整理了一下斗篷,带好帽子:“好了,走吧。”
  冬日的大风如刀子一样,余良赶着车,突然,身后的车帘子一动,自己怀里一热,然后是陈欣蕊软软的声音:“余良,很冷吧,这个汤婆子给你用。”
  忘记前尘往事的陈欣蕊变得如一块美玉一般,怀夕看着她如一只小兔子一样钻了进来,笑嘻嘻地躺在自己身边。
  “怀夕姐姐。”陈欣蕊躺在马车上,仰着头看向怀夕,眼睛亮晶晶的:“怀夕姐姐,我说谎了。”
  “嗯?”陈欣蕊现在是小孩心性,就是怀夕也琢磨不透她的小脑袋瓜里想的是什么。
  “母亲和姑母聊天,说大姐姐长得最漂亮,还问我是不是的。”陈欣蕊把自己的脑袋搁在怀夕的双腿上:“我怕姑母不高兴,就点头了。但是我撒谎了,大姐姐的确长得很好看,但是没有怀夕姐姐好看。”
  听完她的话,怀夕笑了笑,摸着她的额前的碎发:“我觉得阿蕊最好看,我从未见过像阿蕊这么好看的小姐。”
  陈欣蕊却不悦地嘟着嘴巴:“可是大姐姐说是我草包,怀夕姐姐,大姐姐为什么说我是草包,我问过秋水草包是什么意思,秋水说是不聪明的意思,怀夕姐姐,我不聪明吗?”
  怀夕面上依旧带着笑意,但是眸底微沉:“怎么会,阿蕊若是不聪明,我怎么会陪你下山呢,是吧。”
  陈欣蕊欢快地拍了拍手:“是啊是啊,我最聪明了,能让怀夕姐姐陪我下山。”
  马车摇摇晃晃,陈欣蕊说了一会话就睡着了,怀夕替她盖好被子,掀开马车帘子,同余良说话:“陈府的这位姑奶奶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