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陈老爷眉头微皱:“这些年沽名钓誉的大夫我也见过不少,俱是本事不大,口气不小。那天凝山是给小姐置办的产业,让他们住了这些日子也算仁至义尽了,把人轰走吧,若是他们实在困难,你去账房支十两银子给他们。”
  “老爷,要不试一试,他们说了,若是治不好,即刻就搬走。”余良继续说道。
  陈老爷一挑眉:“他们真的这样说?”
  “真的。”
  第20章 救人
  天凝山,南山观。
  一个年过半百,头发花白的老妪撑着一根木棍慢慢地走到了南山观,到了门口也不进去,寻了个空地靠着一棵榆树坐了下来。
  豆子刚洗好了草根,要拿到前面晒,看到那个老妪,惊得手上的簸箕都掉了,本能地就想跑。
  “怎么了?”怀夕被声音惊动了,翻了个身继续睡。
  “姑,姑娘,吕婆子来了。”豆子连话都说不清楚了,现在庙观里只有自己和怀夕姑娘两人,他们可打不过吕婆子。
  东樵子去卤货铺子说书赚钱去了,八狗也下山找活计了。
  吕婆子可是郑县出名的恶妇,骂男人骂女人,连路过的狗都要挨她的骂,更不要说他们这些乞儿了,看见她就躲,她不仅骂人,而且打人,不要命的打法,没有人愿意亲近她。
  “哈!”怀夕坐起身:“吕婆子追上门来骂我了?”
  豆子同情地看向怀夕,吕婆子的丈夫、公爹都死在十年前的那场大战中,所以,吕婆子就记恨上了夏怀夕,每次只要夏怀夕出现,她骂得最凶,不仅骂还动手。
  “姑娘,怎么办啊,东樵子和八狗哥都不在,我们打不赢她。”豆子吓得往怀夕身边移了移,这个吕婆子太凶了。
  “那我们就别出去。”怀夕想了想又躺下了,抱着柔软的被子,没错,她现在有被子了:“我饿了,你给我做点吃的。”
  “好。”豆子也不敢出去,忙去生火做吃的,眼神却不断地透过破败的窗牖看向外面,直到做完了饭,吕婆子依旧一动不动地靠在树干上,似乎闭着眼睛在睡觉。
  豆子把饭端给怀夕时,又往外看了一眼:“吕婆子睡着了。”
  “哦?”怀夕风卷残云地吃完了一碗饭,舔了舔嘴啊,起身靠在门边偷偷地往外面看。
  豆子也鬼鬼祟祟地跟在她的后面,他年纪小,眼神也好,突然瞟到了吕婆子的手,大惊:“老鼠药!吕婆子吃了老鼠药。”
  “啊?”怀夕一凛,抬步朝那榆树走去。
  果然,见吕婆子手上捏着一张绿色的纸,纸上画了一只老鼠,此时,吕婆子已经口吐白沫,不省人事了。
  怀夕利落地扯起吕婆子,走到门口的破缸前,把她的脑袋摁进缸里,来来回回几次,接着一手扯起她,一手握拳打在她的肚子上,吕婆子瞬间还是呕吐,先是水,然后是白沫,再就是血。
  豆子在旁边吓得都哭了:“姑娘,她吐血了,吐血了。”
  这时,余良牵着山犬跑了过来,见到这一幕,大惊,呵斥道:“干什么,青天白日伤人?”
  听到声音,怀夕冷冷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手一松,转身进了南山观。
  余良简直要气死了,赶紧将山犬系在一旁的榆树上,上前扶起吕婆子,声音满是怒气:“还以为你是什么医者仁心的好人,没想到竟然欺辱老者,就不怕天打雷劈。”
  豆子已经吓得泪流满面了,见这巡山人误会了姑娘,忙哭着解释:“不是的,我们姑娘们没有伤人,她在救人。”
  “还说胡话,我亲眼所见,难道有假,现在,你们全部滚出南山观,我马上就让人来拆了这庙观。”余良怒气攻心,见这老妇浑身湿透,口吐鲜血,显然被伤得很重。
  此时,怀夕端着一个破碗,远远的就能闻到一股恶臭,待走近了,更是恶臭扑鼻。
  余良护住夫人,大惊:“你要干什么?”
  “闭嘴!”怀夕一手端着碗,一手捏着吕婆子的下巴,抬手就要把那一碗东西喂下去。
  余良就要阻拦,怀夕突然双眼如寒冰一样看向他,他吓得手一抖,身子变得僵硬,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怀夕已经把一碗恶臭的东西喂了下去。
  只几息的功夫,本来不省人事的吕婆子突然挣开余良的手,如大虾一样弓着身子狂吐不止。
  臭味熏天,豆子被熏得控制不住,也吐了起来,余良的手臂上落了点黄水,臭得他胃中翻腾,也跟着吐了起来。
  当东樵子和八狗回来时,看到门口呕吐的三人,大惊,赶快跑进了南山观,只见怀夕真抱着一个匣子在吃点心。
  “姑娘!”这时,东樵子也被臭得眯起了眼睛:“怎么回事啊,怎么都吐起来了?”
  怀夕吃了几块点心,又喝了一杯热茶,这才放下了匣子:“药太臭了。”
  东樵子朝外面看去:“那巡山人怎么也吐了。”
  “自找的。”怀夕拍了拍手:“你们带什么好吃的回来没?”
  “带了,带了。”东樵子拿出一个袋子,顿时芳香扑鼻:“我带了水梨回来,姑娘,你吃!”
  八狗忙着给他们端水,实在是太臭了,就这样把他们身上都冲洗了一边,连着门口的地也冲了一遍,臭味才散了不少。
  余良吐得面色惨白,眼眶泛红,换了一身衣裳,人才缓过来,八狗给他倒了一杯水:“大哥,你误会了,我们姑娘是在给吕婆子治病,她吃了老鼠药。”
  此时,吕婆子也换了一声衣裳坐到火堆旁,东樵子问道:“你这婆子,最是泼辣,怎地想不开吃老鼠药呢?”
  吕婆子头发湿透了,用一块破布包着,听了东樵子的问话,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前些日子我腹痛,去了医馆,大夫说是绝症,要花很多银子,儿子媳妇们嫌弃我是个累赘,哎,死了也好,活着也是受罪。”
  东樵子气愤不已:“你含辛茹苦地养大三个儿子,带完儿子又带孙子,你那几个儿子真是白眼狼。”
  吕婆子垂目看着火堆,只默默地垂泪,从来都是恶名在外的吕婆子也已经没有争吵的力气了。
  “偌!”怀夕走到她的跟前,递给她一粒黑色的药丸:“把这个塞到肚脐眼,你的腹痛就能好,并不是绝症,只是因为你生产之后不曾好好休养,年轻时还扛得住,年纪大了,就受不住了。”
  接过那粒药,吕婆子眼泪啪嗒啪嗒直流:“姑娘!”
  第21章 下山
  夕阳西垂,满山晚霞。
  余良在霞光中起身冲怀夕一拱手:“姑娘,方才是我误会你了。”
  怀夕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可是陈老爷那边有了回信?”
  “是的,老爷愿意一试。”余良现在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位姑娘是有真本事的,他少时受了陈老爷的恩惠,若是这次陈老爷的眼疾能够痊愈,也不枉此行。
  怀夕脸上有了笑意,不仅仅是她,东樵子他们也更加高兴,对于怀夕的本事,他们丝毫不会怀疑。
  余良和吕婆子又坐了一会,两人就披着晚霞下了山。
  东樵子呼出一口气:“姑娘,你到底用了什么药啊,这么臭。”
  “你们不要知道得好。”怀夕笑了笑,拿起一个水梨啃了起来,汁水在口中蔓延,香甜可口:“好吃。”
  第二日一早,怀夕就带着豆子下了山,自从她进了城,不少人都对着她指指点点,城中早就传闻她还活着,死了的人又活了,这事只有话本子里有。
  这时,只见一个老妪朝着怀夕冲了过去,围观的人顿时伸长了脖子,但凡这夏怀夕一出现,吕婆子就会闻风而动,轻则大骂几句,重则推搡扯头发,大家眼里冒光,想着又有热闹看了,高兴得不行。
  吕婆子昨天回了家,晚上就把那药贴到肚脐眼上,腹部竟然真的不疼了,方才她在家中烙饼,听说怀夕姑娘下山了,赶紧包了两块饼子出来,一看到她,就迎了上去:“姑娘!”
  “婶子!”怀夕穿一身青色的袍服,头发束成发髻,随意插了一根木簪子,脸上是浅浅的笑意:“怎么样?腹部还疼吗?”
  吕婆子把饼子塞到怀夕的手上,双眼泛红,落下泪来,摇了摇头:“不疼了,不疼了,多谢姑娘,姑娘待会来我家里吃饭,我给姑娘煨鸡汤。”
  “好啊。”怀夕听到吃的丝毫不客气,竟然还提起了要求:“鸡汤里放些菇子。”
  吕婆子欢喜地一边抹泪一边点头:“豆子,待会你可记得带姑娘来,记得我家门头吧。”
  豆子胆怯地点了点头,虽然吕婆子和以往不一样了,他还是怕她突然跳下来打自己。
  “那我先去陈府了。”
  “好,姑娘且去,我等姑娘。”吕婆子知道今天她要去给陈老爷看眼睛。
  怀夕就带着豆子往月影巷去了,吕婆子也脚步匆匆地回了家,若是要煨鸡汤,现在就要杀鸡去毛,不能耽误了姑娘中午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