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阁主细细寻寻便知,此中自有乾坤。”
  闻时钦笑得神秘莫测,眼底藏着未说尽的巧思。
  苏锦绣见他这般神态满心疑窦,低头打量那束娇艳的木芙蓉,瞧出端倪后便伸出纤手探入花束深处。
  待触到一串冰凉坚致之物,她心头微动,缓缓抽手而出——
  竟是一串对牌钥匙,还缀着一枚小巧的鎏金令牌,纹饰玲珑精巧,触手沁凉如冰。
  闻时钦雀跃邀功道:“这可是镇远侯府的银库钥匙,还有管家对牌。小弟的俸禄身家、田产契书,已全权上交阁主。”
  话音未落,他不顾花间阻隔,径直上前将苏锦绣紧紧搂住,腰间力道紧实,中间的木芙蓉被夹得花瓣微颤,艳色落了些许在两人衣襟。
  闻时钦俯首,声线低哑缱绻:“不知阁主可还满意?”
  苏锦绣被他这一连串痴缠举动逗得心尖发软,连日来的劳碌倦意竟消散大半。
  她唇角不受控制地漾起笑意,却又怕被他瞧出,忙偏过头去,避开他灼灼如炬的目光:“你这是钓鱼打窝呢,我若收了这信物,日后可要打理你府中大小庶务,岂不是自寻劳碌?”
  “早料到阿姐会这般说。”闻时钦指尖轻摩挲她腰侧衣料,声线愈发温软缱绻,“府中已为你寻得一位宫里出来的嬷嬷,人品端方持重,底细我已细细核验,阿姐尽可安心。日后府中杂务皆由她执掌,你只需管我一人便好,如何?”
  苏锦绣终是按捺不住,回头时眼底盛满笑意,抬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小弟这般曲意殷勤,那我便勉为其难,给你破一次例、插个队吧。”
  打情骂俏间,秋猎时辰将至,闻时钦终是恋恋不舍地与苏锦绣并肩步出华韵阁。
  出了阁门,苏锦绣抬眼望去,他的坐骑旁已有两人刚刚趋至。
  一人是那日遭她掌掴的的心腹护卫,另一人是位面生公子,生得阴柔精致,竟不输女子妍媚,身着一袭天青长衫,风骨清绝。
  那青衣公子见了苏锦绣,眼底骤然一亮,当即翻身下马,阔步上前,似要凝神端详她究竟是何等容姿。
  而身为闻时钦左膀右臂的心腹侍卫周云策,却在马上攥紧缰绳退了数步,那日挨扇的余悸未消,他眉宇间满是忌惮,生怕再触逆鳞、重遭掌掴。
  其实来时路上,周云策已对贺兰阙详述,那日苏锦绣在鸣玉坊何等威风,险些将在场众人挨个掴斥个遍。可贺兰阙全然不信,只当他妄加杜撰。能让闻时钦痴迷到发狂的女子,纵使动怒惩人,想来也别有一番林下风致。
  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贺兰阙目不转睛,步步趋近,衣袂翩跹间竟带了迫人之势。苏锦绣见他容色柔靡,却来势汹汹,不自觉往闻时钦身后退了半步。
  闻时钦当即抽腰间佩剑,反握后以柄端稳稳抵在贺兰阙胸前,眉峰紧蹙:“干什么呢,保持距离。”
  贺兰阙挑眉轻笑,漫不经心地抬手拨开剑柄,戏谑不已:“我不过是想与弟妹问声安好罢了,你看看你,倒像是防贼一般,真教我汗颜。”
  苏锦绣与贺兰阙略作寒暄后,便瞥见他后方那如鼠避猫般的身影,心下倏生歉疚。
  想来此人必是与闻时钦同历沙场、生死相托的袍泽,那日在鸣玉坊她确是恼火攻心,行事不管不顾,教人家被无故迁怒。
  苏锦绣牵了牵身旁人的衣袖,闻时钦会意低头,她便附耳轻语:“这位贺兰公子,原是你的军师?那马上那位,英气凛然似同你一般的武将,可是你的侍卫?”
  闻时钦则冷笑一声,又酸溜溜地揶揄:“怎么,看上人家了?”
  “不是。”苏锦绣柔着声音解释,“那日我昏了头,平白让他挨了一掌,想好好跟他道个歉。”
  “道歉?”闻时钦挑眉,“我挨的那几掌就白受了?你不先疼疼我,反倒先想着疼他?”
  苏锦绣本想反驳“道歉哪是疼他”,可转念一想,跟闻时钦这醋坛子掰扯,几百个来回也不够他酸的。
  她这些时日被他磨得愈发玲珑剔透,于是话锋一转,就软着嗓音道:“我这不是想给你身边的人结些善缘、留个好印象嘛,省得日后旁人说起你的新妇,只敢背地里称一句母老虎,岂不是折了你的脸面?”
  “我的……新妇?”
  闻时钦捕捉到关键词,右唇角倏然上扬,眼底醋涛瞬时退去七七八八,唯余藏不住的灼灼笑意。他直起身躯,挥袖朗声道:“周云策,速下马来!”
  马上的周云策闻言,心下惴惴如临深渊,可闻时钦已然发话,又不敢违抗,只得硬着头皮翻身下马,一步一挪地走上前,渐渐近得要与贺兰阙并肩。
  苏锦绣见状,上前一步正要开口致歉,没曾想周云策似是惊弓之鸟,条件反射般猛地抬手捂住脸,下意识往后缩了半步,戒备十足。
  “这是作甚?”闻时钦啧了一声,不耐训斥,“她还能吃了你不成?我阿姐弱柳扶风的,拿绣针都怕扎手,怎会难为你?站好!”
  弱柳扶风……?
  拿绣针都怕扎手……?
  这回轮到周云策汗颜了。
  那日她那一巴掌扇过来,直教他眼冒金星、半边脸火辣辣的,活这么大,从没见过手劲这般利落的小娘子。
  可闻时钦的话向来如军令,周云策当即挺直脊背站定,只是眼珠乱瞟,目光飘向别处,硬是不敢与苏锦绣对视。
  苏锦绣上前半步,开口致歉:“周公子,那日在鸣玉坊,是我一时莽撞失了分寸。今日特向你赔罪,待你们秋猎归来,还请公子移步侯府,我备下薄宴,还有美酒醉流霞,聊以表歉意,还望公子莫要记挂前嫌。”
  周云策听得这诚恳致歉,忙摆手道:“无妨无妨,姑娘言重了,不过是件小事。”
  说罢,他忍不住偷瞟了闻时钦一眼。
  那日他只挨了一掌便眼冒金星,主帅可是结结实实受了左右两掌,还能喜滋滋的,果然是能当主帅的人,这般耐力,当真非他等所能及。
  诸事既定,三人各自翻身上马。
  闻时钦坐稳鞍鞯,却又俯身探来,轻柔地替苏锦绣理了理被风拂乱的鬓发,动作缠绵得惹得身后二人暗自咋舌。
  不过是白日秋猎、入夜便归的事,偏生弄得这般难舍难分,仿佛要别离三五月一般。
  苏锦绣瞧着那两人眼底藏不住的打趣,忍着笑推了推他的手臂:“他们都在笑你呢,还不快走?”
  “笑便让他们笑去。”闻时钦毫不在意,指尖顺势摩挲过她的唇瓣,“他们无心上人盼着归,自然嫉妒。我有阿姐等我回来,可比他们快活多了。”
  “行了行了,快去罢,莫误了时辰。”苏锦绣被他说得耳尖发烫,催着他动身。
  闻时钦却不肯即刻扬鞭,眸中带着柔光许诺:“等我猎个最俊的白狐,剥了皮给你缝个暖手的小炉,冬日里揣着正好。”
  苏锦绣点了点头,他才轻喝一声“驾”,骏马扬蹄,与二人一同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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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真男人敢于婚前上交工资卡[空碗][空碗][空碗]
  该开第四卷 了[彩虹屁]
  第87章 楼迦叶 圣女携骨肉,登堂逼主宫。……
  如今镇远侯府已修葺得七七八八, 主厅巍峨、大院开阔,唯余些小物摆设,及专为苏锦绣所建的戏台、绣楼等精巧去处,尚在细加修补完善。
  这侯府规制, 较逢府犹胜一筹。苏锦绣居于此间, 有时从正厅往别院而去, 需穿过层层回环廊庑、曲径花庭, 行途稍远,便觉腿脚酸胀。
  彼时苏锦绣正俯身于小膳房案前, 细嘱厨娘:“这道蟹粉豆腐, 盐需少放些,衬出蟹鲜便好。”话音未落,忽闻廊下传来雪杏急促的脚步声, 伴着清脆回话:“姑娘,叶家的马车已至府门了!”
  苏锦绣闻言忙直起身, 她不及再细嘱厨事, 便匆匆出了膳房。
  曲径回廊蜿蜒向前, 两侧花庭里的晚香玉开得正盛,馥郁芳馨扑面而来,她却无暇驻足细赏。
  待绕过最后一处水榭,远远便见府门前立着一道身影。
  兰涉湘身着孔雀蓝蹙金褙子,内里衣料流光溢彩, 梳着时兴的高椎髻, 髻心缠着一段玉步摇, 莹白光滑。
  苏锦绣快步上前,目光先落在她微隆的腹部,连忙伸出手接替丫鬟扶住她的胳膊, 语气满是关切:“涉湘,仔细些,慢着些走。”
  兰涉湘浅浅一笑,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哪就这么金贵了?不过寻常走步罢了,你这般小心翼翼地扶着,倒叫我反倒不自在了。”
  苏锦绣引着兰涉湘逛遍侯府,沿途遇着挡路的石子,都要早早上前踢开,生怕磕碰了她。
  暮色渐浓,草木清润,月影渐朦胧,晚风撼花铃,身后丫鬟们轻步相随,一派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