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四贝勒哪儿喜怒不定了。”费扬古哼哼。
  康熙帝气笑,扬手想将拳头大的雪球砸费扬古的榆木脑袋,却瞧见费扬古痛苦低头捂心口。
  “万岁爷,他们今儿才和好如初,从前的时光都不算,可否从今日开始算十年之期?”
  “奴才不敢求四贝勒一辈子只守着娴儿一个女人,只求娴儿能独得十年独宠,大福晋都能独宠十年,奴才的女儿也不差的。”
  康熙帝无奈点头:“知道了,可你必须明白,胤禛此生绝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女子,太过荒谬。”
  “诶诶,奴才知足了。”
  费扬古咧嘴。
  “传旨,令太医院判周扬俊立即来乾清宫。”康熙帝放下雪球,疾步走到费扬古身边。
  费扬古头摇得像拨浪鼓:“别别别,容奴才缓缓,万岁爷赏一盏参茶,奴才补补身子就能缓过神来,周太医开的药方虽好,可奴才吃得舌头发苦,难受。”
  “别告诉孩子们,奴才那几个孩子都不成器,若告诉他们奴才命不久矣,他们只会哭,娴儿怀着我外孙呢,不能吓着她。”
  费扬古含笑看向阿哥所方向,宫门已落锁,娴儿夫妇今晚定住在阿哥所里。
  “费扬古,你这老小子,闭嘴。”梁九功焦急拔步,亲自去寻周太医。
  康熙帝俯身亲自将费扬古搀扶起身。
  二人就像从前在战场上那般,互相搀扶着前行。
  入乾清宫内殿,费扬古被万岁爷搀扶着,躺倒在龙榻上。
  想起小时候他与曹寅夜里一个躲在门后,一个躲在窗边,穿着铠甲抱剑保护万岁爷。
  费扬古哧哧笑,笑着笑着又喘不过气来,难受揉心口:“万岁爷,奴才想起从前与曹寅被鳌拜揪着领子从那丢出去,您吓得嗷嗷哭。奴才好恨。”
  “那时您才九岁。”
  “还差几个月九岁。”
  康熙爷哽咽,若非费扬古数次救驾,他早已驾崩多年。
  他比亲兄更亲厚。
  费扬古缓缓坐起身来:“万岁爷,是他吗?奴才老眼昏花,怕看错。”
  康熙帝默然不语,缓缓踱步到窗边,端起酒盏,饮罢飞雪。
  费扬古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事关新帝人选,他问出这个问题,已是僭越。
  可他不问又不甘心,他的女儿若当上皇后,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谁都不能再欺负她。
  他若没猜错,万岁爷在有意无意栽培四贝勒。
  万岁爷什么都知道,只不过不想戳破。
  费扬古等候许久,依旧得不到答案,尴尬起身,准备下跪谢罪。
  他腿脚不大好,屈膝之时,双膝传来咔哒咔哒的轻响。
  忽地耳畔传来极低沉的回应。
  “是他。”
  “哎呦..”费扬古疼得瘫坐在地,却是满眼笑意。
  .....
  阿哥所内,楚娴含泪坐在床榻前。
  那人从乾清宫到阿哥所,一路都不曾松开她的手。
  “娴儿,那份休书,爷不曾画押过。”
  楚娴愕然看向那人凝重神情,他明知她在用自己的命逼他就范,明知是她伪造他的字迹。
  毕竟她是他亲自教导的徒弟,一笔一画深得他的笔锋神韵。
  可他却屈辱包庇她,一个字不辩驳,今日哪怕他辩驳一句,她都不会如此愧疚。
  “是..是我冒充爷的笔迹。”楚娴硬着头皮直言不讳。
  “呵,你就是仗着爷喜欢你。”胤禛气窒,抱紧她。
  “那爷还会继续喜欢妾身吗?”楚娴忐忑询问。
  今晚她数次算计他,让他吃闷亏,还挨了打,他定觉心寒。
  “汗阿玛并未用全力鞭打,皮外伤罢了,比上次偷..”胤禛顿了顿:“不打紧。”
  楚娴主动抱紧他,愧疚至极:“比偷墨打的轻,是不是..”
  胤禛摇头:“习惯了,无妨。”
  “我瞧瞧,你躺床榻上,趴着让我瞧瞧。”
  “不好看,让奴才处理即可。”胤禛说罢,悠悠觑一眼站在门口的苏培盛。
  苏培盛忙不迭开口道:“福晋,奴才伺候贝勒爷敷药即可,金创药里头有不少麝香冰片和穿山甲鳞片,都是活血化淤破血之物,对小阿哥不好。”
  “那快去唤叶天士来。”
  楚娴话还没说完,他已疾步绕到书房里。
  “娴儿,明日待爷下朝,一道归家。”
  “好。”楚娴鼓足勇气点头。
  他为不与她和离,连命都不要了,又能对她坏到哪里去?
  至少在雍正帝的真爱年贵妃出现之前,她有信心能抓住他的心。
  倘若年贵妃入府,他真移情别恋,她再计划周详逃跑一次何妨?
  让她忍气吞声当怨妇?做梦!
  趁着那人去沐浴敷药,楚娴迅速梳洗上榻,免得尴尬。
  苏培盛伺候爷沐浴之后,前来内室取爷的衣衫,见幔帐低垂,登时五味杂陈。
  见穗青在整理福晋明日穿搭的衣物首饰,苏培盛忍不住酸溜溜开口:“哎,还半个时辰,爷的生辰就过了,今儿什么礼物都没收到,爷忒可怜。”
  穗青叉腰:“你胡说,皇子生辰,内务府都会准备生辰物件,你当我傻吗?太后和万岁爷即便记不清四贝勒生辰,他们身边的奴才也会记着。”
  “你敢说今儿一件礼物都没收到?”
  苏培盛急得抓耳挠腮,如今池峥身份被戳破,穗青与羡蓉二人再无任何顾忌与把柄,脱缰野马似的,再不愿听他号令,他说一句能顶嘴十句。
  幔帐后,楚娴背过身,苏培盛那几句摆明是提醒她的。
  想必那人定会对今年生辰毕生难忘,被她气得吐血,转头又被皇帝打了一顿。
  楚娴起身披衣,来到小厨房里。
  时间仓促,她只来得及煮长寿面,煎两个荷包蛋。
  其实她早就准备好生辰礼物,只不过是为池峥准备的,藏在福晋正院卧房里。没来得及在生辰之日送给池峥。
  如今池峥的身份被揭穿,她岂能将那把抱剑送给他。
  小厨房外,穗青冷眼瞪苏培盛。小声咕哝:“谁说没准备,只不过是准备给池峥的生辰礼物。”
  “是一把绝世宝剑,名曰湛卢,削铁如泥。”
  “哎呦怎没听你提起过,那剑现下在何处?我取来。”苏培盛喜出望外。
  穗青压低声音:“在福晋屋里,宫门已落锁,你飞出去吧。”
  “瞧不起谁,等着!”苏培盛拔步离开。
  一刻钟后,楚娴端着食盒回到内室。
  想起她曾在四爷面前装不会厨艺,转头又亲自烹制美味佳肴给池峥,也不知他当时是何心情。
  将长寿面放在桌案没一会儿,后背一阵温热,他从身后抱紧她。
  “爷,生辰大吉,妾身烹制了一碗长寿面。”
  “爷,生辰大吉,奴才将福晋为您精心准备的礼物带来了。”苏培盛捧着个长匣子施施然入内。
  “苏培盛,你怎么将湛卢剑拿来了..”楚娴尴尬的不知所措。
  眼瞧着四爷拔剑出鞘,楚娴尴尬捂脸。
  胤禛目光落在靠近剑柄一寸处的峥字,沉默不语。
  “要不..我明儿回去再准备?”楚娴伸手要夺回给池峥的生辰礼物。
  “不必,爷很喜欢。”胤禛收剑入鞘。
  虽不愿承认,但他与男外室池峥是同一人,无可厚非。
  “娴儿,我与池峥,你更喜欢哪一人?”
  “都喜欢。”楚娴目光坦荡迎向四爷审视目光:“那林姝与我呢?爷更爱哪个。”
  哼,反唇相讥谁不会,这道送命题她也能出。
  胤禛被她反将一军,也不气恼,只心平气和吃面:“都喜欢。”
  “娴儿,明日带去你玉渊潭冰嬉,池峥答应过你的事,爷决不食言,过了明日,你我都不能再提池峥与林姝。”
  楚娴低头憋笑,这男人醋性还挺大,竟还吃他自己的醋:“好,都依爷。”
  是夜,楚娴与四爷同床共枕,天晓得她在心底默念多少回四爷是池峥,池峥,池峥,才有勇气依偎在他怀里。
  第二日四爷去上朝,楚娴先出宫前往玉渊潭,昨儿大雪,玉渊潭早已上冻。
  楚娴坐在彩舟里,让大力太监们拖着彩舟在冰面上滑行,沿途欣赏岸边巧夺天工的冰雕。
  忽而彩舟停下,池峥打帘入内,一看到池峥的脸,楚娴控制不住情绪,伸手搂紧他。
  “娴儿,今日冰嬉,是池峥答应你的最后一件事。”
  楚娴仰头吻住他温热的唇,她想与池峥好好道别。
  帘子外头,羡蓉盯着苏盛,没好气的翻白眼。
  就在此时,从钓鱼台方向飞速掠来数道身影。
  待看清被人簇拥在当中的明黄身影,苏培盛瞬时坐直身子。
  “是太后和佟贵妃,还有佟侧福晋...”穗青忙不迭垂下脑袋。
  河水上冻后,玉渊潭距离紫禁城并不算远,从永定河过来极为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