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她竟用命来威胁他,胤禛痛苦抿紧唇,有口难言。
  费扬古凄凄呜呜爬到万岁爷脚边:“万岁爷呜呜呜呜,奴才该死,是奴才教女无方,才让小女不为四贝勒爷所喜,奴才该死..”
  费扬古老泪纵横:“千错万错都是奴才教女无方,奴才的女儿配不上皇族,奴才只求万岁爷恩准,让奴才将孽女带回去教导。”
  “对外就说她死了,免得污了皇家体面。”
  “费扬古,是朕教子无方,与你父女无关。”康熙帝俯身,亲自将哭哭啼啼的费扬古搀扶起身,转而对逆子怒目而视。
  “逆子,你素来喜怒不定,不成想竟这般刻薄寡恩。”
  “大婚之夜竟逼着嫡福晋屈辱签下休书,连结发妻子都无法善待的混账,朕又如何还能奢望你忠君仁孝。”
  “费扬古,是皇家让你的女儿遭受屈辱,是朕之过,是这逆子之过。”
  “不不不,是奴才的女儿配不上四贝勒,是奴才攀了高枝儿,万岁爷,奴才别无所求,如今孽女身怀六甲,皇家血脉才最打紧。”
  费扬古涕泗横流:“若四贝勒瞧不上从娴儿肚里爬出来的小阿哥,奴才一并领回去,绝不给皇家添麻烦,奴才出乾清宫就立即会盛京老家去,死生都不再踏足关内半步。”
  “汗阿玛,儿臣不愿与福晋母子生离,儿臣爵位只会交给福晋腹中嫡子。”胤禛焦急将休书揉成一团,塞入口中咽下。
  “这休书,是儿臣一时糊涂,酒后失态所写,儿臣不认。”
  “哎呦,贝勒爷,您怎么把休书吞了..”梁九功惊呼。
  四贝勒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幼稚的将那封休书给塞入口中嚼碎咽下。
  楚娴满眼错愕,下意识避开那人灼灼目光,从未料到那人会用如此幼稚的方式拒绝休妻。
  “胤禛!这桩婚事你当初百般抗拒,如今顺你心意,你又要闹什么?逆子!功勋之女岂容你如此作践尊严!今日朕即刻赐你二人和离,成全你。”
  “汗阿玛,儿臣不愿!”
  为了妻儿,胤禛顾不得尊严,一把抱住汗阿玛双腿,苦苦哀求:“儿臣知错,求汗阿玛给儿臣弥补妻儿的机
  会。”
  “儿臣对福晋一往情深,天地可鉴。”
  “天地可鉴?呵,那拉氏当年落水一事,你当如何解释?”
  康熙帝冷冷看向心机深沉的四子。
  “费扬古是九门提督,你就想尽法子娶他女儿,他如今致仕,你就瞧不上他女儿,别以为朕昏聩到看不明白为何佟佳氏会成为你的侧福晋。”
  “梁九功,拿马鞭来!朕今日定要好好教训逆子,让他明白何为君臣父子,何为臣服。”
  梁九功诶一声,拧身取来明黄马鞭。
  胤禛满眼错愕看向福晋,委屈忍泪,虽说他当年的的确想过因费扬古是九门提督,捏着鼻子与她完婚。
  可她落水一事,与他无关。
  “万岁爷,您误会贝勒爷了,奴才落水与他无关。”楚娴焦急开口为那人辩解。
  她虽想和离,但不愿污蔑他,害他背上杀妻恶名,被康熙爷厌弃。
  “逆子,事到如今,那拉氏还在维护你,你可曾对她有半分愧疚!”
  清脆鞭挞声回荡在幽冷乾清宫内,楚娴心口阵阵抽疼。
  “儿臣不和离,死也不休妻,求汗阿玛赐死儿臣。”胤禛咬牙硬扛下痛楚。
  “孽障,朕令你和离!”
  “儿臣不愿,求汗阿玛赐死儿臣。”
  眼瞧着四贝勒被万岁爷鞭打得吐血,后背血肉模糊,梁九功意味深长看向娴儿。
  “万岁爷,四阿哥快撑不住了,求您息怒啊。”
  费扬古也偷眼看向女儿,四阿哥如此执拗不愿合离,与娴儿所说的貌合神离逢场作戏大相径庭,他对娴儿好的出乎意料。
  “万岁爷息怒,四阿哥昏厥了..”梁九功忙不迭上前劝谏。
  楚娴慌张看向那人,鼻子一酸,潸然泪下。
  她料定康熙爷对那人有成见,定不会深究维护那人,加上阿玛与梁阿牟在御前斡旋,才会铤而走险。
  没想到康熙爷对那人的漠视程度超乎她的想象。
  她不曾料到离开他竟易如反掌,她在康熙爷面前甚至无需过多辩驳。
  “来人,泼醒他。”
  康熙帝气喘吁吁,鞭打太过用力,满面涨红。
  “万岁爷息怒,四贝勒今日才吐血,大病一场,尚未痊愈,呜呜呜呜..”苏培盛吓得哭哭啼啼求饶。
  “这逆子已无药可救。”康熙帝丢掉马鞭,随手端起御案上的残茶,泼向逆子。
  “传朕旨意,赐鸩酒。”
  一听到鸩酒,楚娴大惊失色,下意识挡在那人身前。
  “万岁爷,求万岁爷饶恕四贝勒,是奴才的错,与四贝勒无关。”
  “是奴才嚣张跋扈,戕害无辜,四贝勒对奴才不喜是人之常情。”
  “奴才不和离了,奴才不和离了,呜呜呜...”
  楚娴吓得噤声,她看见梁阿牟端来一壶鸩酒。
  “儿臣叩谢汗阿玛赏赐。”胤禛擦干净嘴角血迹,缓缓跪直身,接过梁九功递来的酒盏。
  “汗阿玛,儿臣别无所求,只求您能庇护福晋孤儿寡母,儿臣不孝,先行一步。”
  胤禛苦涩牵唇,他这一生父母无依,兄弟无靠,至亲至爱之人统统与他离心离德,他不知自己到底做错什么?
  罢了,他此生最后的牵挂也彻底失去,活着可笑,可悲,可怜。
  一仰头,毫不犹豫饮尽鸩酒。
  “爷!!”楚娴惊呼着抢夺毒酒,却扑了空,眼睁睁看他喝光鸩酒,楚娴疼得屏住呼吸,泪流满面。
  胤禛凝眉,诧异仰头看向汗阿玛,转而将目光落在哭成泪人的娴儿。
  “乌拉那拉楚娴,爷死都不休妻。”胤禛语气决绝,含笑伸手为她擦拭眼泪:“我说过,除了和离这件事,别的都答应你,我死也不和离。”
  楚娴快被他此刻的笑容逼疯,愧疚落泪。
  “对不起,对不起...”
  她因为预知与他之间不得善终的结局,想尽办法逃离他,竟将他生生逼死了。
  若非她一意孤行,他今日哪会丧命。
  她愧疚的无地自容,伸手抓住托盘里的酒壶灌入口中,罢了,一家三口聚在一起也好,她再不用面对噩梦般的宿命。
  倏地,楚娴被满口酸醋呛得连连咳嗽,满口都是老陈醋的味道,并无别的不适感。
  完了,上当了...楚娴颓然闭眼,被那人搂入怀中。
  她竟被康熙爷父子二人与梁阿牟联合算计。
  此刻开始,她再无任何理由离开他了。
  耳畔传来康熙爷爽朗笑声。
  “费扬古,看来胤禛夫妇二人并非全无感情,朕与你两个长辈,岂能再棒打鸳鸯,是也不是?”
  费扬古讪讪笑:“万岁爷说的极是,今儿若非万岁爷英明,试出四贝勒与娴儿情深意笃,奴才老眼昏花还分不清。”
  “胤禛,夜已深,你带福晋回府歇息,费扬古,你给朕留下!”
  费扬古皱起脸:“万岁爷,这个时辰您该让后宫娘娘留下侍寝,奴才哪儿能留啊,奴才先退下,您龙体早些歇息才是。”
  费扬古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远远瞧见四贝勒牵紧娴儿的手,二人缓缓往阿哥所走去,费扬古嘴角扬起笑容。
  “阿玛,四贝勒对娴儿情深意重,您与梁阿牟别吃饱撑着,成日里想着如何拆散他们了。”
  五格被妹妹与妹夫生死相随的真情感动的热泪盈眶。
  费扬古扯扯嘴角,重重点头:“知道了。”
  他着实没料到,万岁爷竟一眼瞧出娴儿与四贝勒之间有情,甚至用如此极端的方式逼二人认清自己的心。
  费扬古一拍脑门,嘿!
  梁九功这混账肯定知道些什么,难怪今晚他如此安静,一滴眼泪都没掉。
  费扬古懊恼不已,踏出一步,却疼得龇牙咧嘴。
  一转头,竟见万岁爷嘴角噙笑,揪住他的辫子。
  “奴才先告退。”五格憋笑,何曾见过威严的万岁爷顽皮揪人辫子。
  万岁爷和阿玛,还有梁阿牟三人私底下就像童心未泯的孩子,若再加上江宁织造府的曹叔,四个加起来快二百岁的长辈,玩心竟比毛头小子还重。
  待五格离去,梁九功将搓圆的雪球砸向费扬古,扭脸被万岁爷砸一脑门雪花。
  “万岁爷,奴才就这一个宝贝闺女,奴才身子骨不好了,奴才自己心里知道,只求哪一日奴才死了,您对娴儿能多加照拂。”
  “别废话!平日里莫要讳疾忌医,多让太医瞧着,曹寅从江南送来的药多吃些,你的女儿凭什么麻烦朕照顾?你自己照顾!”
  “她好歹是您儿媳,万岁爷,您对四阿哥不好,奴才都瞧见了,您对奴才的女婿不好。”
  康熙帝正俯身搓雪球,闻言,嘴角噙笑:“你眼神不好,朕不与你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