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婉凝面露不悦,苏培盛这是在当四贝勒的耳目,监视娴儿一举一动。
  四贝勒控制欲极强,事无巨细都需把控还在手里,与这样的男人相处,不免窒息。
  “婉凝,咱不理他,你也吃,对不住你,这些时日害你憔悴瘦削许多。”
  “瘦才好,我正愁婚服穿着紧绷,总也瘦不下来。”
  “你瞧我都能掐出水蛇腰来了,我做梦都能笑醒。”婉凝说罢,起身掐腰,满脸得瑟。
  “你别说,腰还真细了点。”楚娴眼角酸涩,配合婉凝掐腰。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话家常,未及晚膳,婉凝撇下她,与八阿哥相携离去。
  八爷揪细,自是不能继续逗留在庄子上,否则定会被他识破。
  没有婉凝在她与那人之间斡旋,楚娴紧张的坐立不安。
  晚膳之时,那人竟堂而皇之登堂入室。
  此时他熟稔端坐在她身侧共膳,时不时为她夹菜。
  从他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那一瞬,楚娴全程低头,不愿抬眼看他。
  春嬤嬤方才有意无意提醒她,孩子怀胎已足六个月,可适当与那人同房,说是对小阿哥发育有益处。
  她自是万般不愿。
  “娴儿,对不起。”
  楚娴愕然,许久未听到池峥的声音,此刻细听之下,才发现池峥与那人的声线几乎一模一样。
  他竟无耻的用池峥来迷惑她的心智。
  她怔怔放下筷子:“爷,妾身并未生气或失望,您无需道歉。”
  “毕竟您与我相识,始于谎言,咱们都不真诚,只是知道池峥的真面目之后,有那么一瞬,我的心突然就空了,千疮百孔。”
  “贝勒爷,您不是池峥,妾身知道,妾身有分寸。”
  悲切酸楚的情绪卡在心口,无法倾吐,更无法压下。
  “爷,妾身知道自己的身份,定会当好四福晋,妾身别无所求,只求在晖儿十岁之前,能由妾身亲自照顾。”
  大阿哥弘晖活不过八岁,不知晖儿因何短寿,她必须将晖儿留在身边亲自照料,拼尽全力护他周全。
  历史上大阿哥弘晖死因不明,她记得在后世曾无意间看到一篇不知真假的纪录片,详述雍正所有子嗣。
  别的她记不清,唯独对弘晖火葬描述出现的萨满巫师记忆犹新。
  满人入关之前的殡葬制度为火葬,入关之后改为土葬。
  为何身为天潢贵胄的弘晖死后却反其道而行,改为火葬?
  只能说明弘晖的尸首有致命传染性,为防止传播,才会粗暴改为火葬焚尸。
  康熙四十三年前后到底发生过什么?天花?疟疾?时疫?
  楚娴这些时日都在翻阅医书,时下常见的疫症烂熟于心,甚至在与叶天士和羡蓉钻研青霉素。
  她就不信八年磨一剑,无法替晖儿杀出一条活路来。
  如今她已断情绝爱,再不想与他有任何孽情纠葛。
  “娴儿,我是晖儿阿玛,自当与你一道照顾孩子,岂会让你一人操劳。”
  胤禛掌心主动覆在她欲要收回的手背。
  “娴儿,难道你只要晖儿?那我呢?我与你是何结局?”
  “贝勒爷,你我本就没有结局,池峥与林姝并非你我的结局,您还要自欺欺人到何时?”
  楚娴豁地站起身来,他可以要任何东西,她的身子她的孩子,她的自由。
  唯独不能要她的心,连他自己都做不到一心一意,凭什么让她交心?
  甚至让她容许与旁人共侍一夫,简直荒谬!
  她在装睡,他又何尝不在装醒。
  “楚娴,你到底在怕什么?”胤禛压着满腔愤恨委屈,缓缓趋近。
  目光穿透她疏离淡漠的眼眸,他见过她情意绵绵的眼神,愈发难以忍受她的漠视。
  “为何你从不信我?若此刻池峥站在你面前,你还会对我百般质疑诋毁?”
  “今日索性将话说清楚,爷可允诺独宠你十载,这是最后的底线,你说的对,爷并非池峥,但,你也并非是林姝,林姝与池峥已死。”
  “娴儿,你是皇子福晋,并非寻常妇人,不能妒,我发誓后宅无论有谁,定无人能越过你,你是我此生唯一的妻。”
  楚娴被他逼得步步后退,即将跌坐在贵妃榻之时,腰肢被他搂紧,那人轻轻将她揉进怀中。
  “别再闹了,娴儿,我此生定不负你。”胤禛耐着性子温声诱哄。
  “独宠并非是好事,大哥独宠大嫂十年又如何?你也许并不知晓,大嫂已病入膏肓,药石无灵,撑不过明年开春。”
  “我只想让你好好活着,独宠,对你来说,只是催命符!”
  汗阿玛到底还是对霸宠十年的大嫂下手了,无疑给别的皇子敲响警钟。
  汗阿玛最忌讳皇子沉迷情爱,岂能容许大嫂将天潢贵胄的皇子整整拿捏蛊惑十年之久。
  大哥那般疏朗的性子,竟被打击得一蹶不振
  ,已缠绵病榻数月。
  他绝不能被汗阿玛抓住任何把柄,他必须让她明白,他给她的一切,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必须尽快教会她顺从与臣服,如此她才能好好在无休无止的皇权倾轧中活下去。
  楚娴苦涩牵唇,他到底还是对她用了强权施压,他要的从始至终只是乖顺听话的爱。
  她做不到,只能敷衍,乖巧点头:“不必十年,妾身不需要,妾身并非妒妇,您该知道的。”
  “爷是不是误会了妾身?从前妾身积极安排后宅姐妹侍奉爷,是爷不愿临幸她们,难道不是吗?”
  楚娴忿恨辩驳,对于后宅姬妾,楚娴素来不争不妒,反而撺掇侍妾们努力争宠。
  当然,前提是那人只是四贝勒,而非池峥。
  “呵,从前有池峥,如今爷是池峥,你还会主动将爷推向别的女子?”
  楚娴嘴角扬起,毫不犹豫点头:“会,爷看上哪位妹妹,妾身即刻安排。”
  胤禛气恼她不识抬举,深吸气,压下愠怒:“爷允诺之事,从不反悔。”
  “好。”楚娴松开撑在他心口的双手,无奈臣服。
  “既如此,待妾身诞下小阿哥,即刻与贝勒爷回府,妾身知道自己的身份,我是四贝勒福晋,我都知道。”
  “妾身还有最后一个条件,烦请爷先回贝勒府,容妾身在这庄子与池峥和林姝诀别。”
  “还有四个月,妾身想躬身自省。”
  “爷隔一日来探望你,不准拒绝。”胤禛以退为进。
  她既认清自己的身份,他若逼迫太急,只会适得其反。
  “好,那明儿就请爷先回府。”楚娴顿了顿,又道:“山脚下与林中的侍卫烦请您一并撤走。”
  良久,她听到四爷不悦的轻哼,算是答应了。
  他脚步急促拂袖离去,待彻底听不见脚步声,楚娴缓缓转过身,独自坐在饭桌前,沉默将一整桌的晚膳吃光。
  “福晋,明儿是四爷生辰,您..哎...”春嬷嬷怅然叹气。
  楚娴寒着脸放下筷子,目光在羡蓉穗青与春嬷嬷脸上逡巡。
  “你们立即去前院当差吧,现在就去,一仆不事二主,若换成是婉凝,你们已被斩杀,我不杀你们,已是仁慈。”
  楚娴痛定思痛,竟发现自己活成了孤家寡人。
  她最亲近的奴婢甚至是乳母都暗中投靠了那人,亏她还对她们推心置腹。
  虽说她们是为她着想,可背叛就是背叛,她绝不能再将身家性命交到她们手里。
  楚娴做不到婉凝那边狠辣果断,思索再三,决定将春嬤嬤三人送去前院,交给那人安顿。
  “现在就去。”楚娴气得摔了筷子。
  “福晋,奴婢该死!”
  “福晋,奴婢错了,求您别赶走奴婢。”
  羡蓉与穗青匍匐在地,哭着求饶。
  春嬷嬷恐惧落泪,跌坐在地:“福晋,奴婢都是为您好。”
  “您若出事,奴婢也不活了呜呜呜……”
  楚娴深吸一口气:“滚!”
  “桂嬷嬷,清理干净庄子,我不想看到闲杂人等。”
  “是。”桂嬷嬷一抬手,数名粗使婆子鱼贯入内,将春嬷嬷三人拽出内室。
  “福晋!奴婢该死!”羡蓉呜咽着一头撞向门柱。
  “羡蓉!”楚娴大惊失色。
  桂嬷嬷眼疾手快抓住羡蓉胳膊,奈何仍是太迟,羡蓉脑门瞬时潺潺滴血。
  “羡蓉,傻丫头..”楚娴哽咽着用帕子捂住羡蓉额角。
  “姑娘,除了您身边,奴婢哪儿都不去,死也要死在您身边,奴婢真错了,奴婢不该与他们一道糊弄您,姑娘呜呜呜呜...”
  “奴婢这辈子只有这一件事对不住您,奴婢发誓!”羡蓉捂着脑门赌咒发誓。
  “好好好,你留下。”楚娴拿羡蓉没辙,只能软下心肠,见她留在身边。
  羡蓉虽武功出众,但心思单纯,爱憎分明,不知藏住情绪,她担心羡蓉在前院被那人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