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半年成交。但有个条件。”
  温瑾伸手摸了摸景非昨的脸,指腹轻轻擦过她的眉骨,这个亲昵的动作让两人都愣了一下。
  “这半年里,我要你和我同吃同住,不管是在你的公寓、我的房子,还是你要去欧洲驻留。把所有感受都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如果在这半年,你再对我说一句谎……我会把你关在只有我知道的地方。可能是瑞士,也可能是更近的、更私密的空间。”
  景非昨的心脏狂跳着。
  她并不意外温瑾会查到老师发给自己的欧洲项目计划,这是包裹着甜蜜糖衣的威胁,这个威胁本该让她恐惧,但她感受到温瑾触碰着她的指尖在颤抖。
  她此刻清晰地察觉到,这个掌控一切的女人可能正在乞求,用她唯一会的方式。
  她回想着温瑾最初提出的要求。
  全身心投入的、不去只想着记录的恋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样子。
  于是她补充道:“我们的相处不会有你想象中的变化。”
  温瑾不在乎:“看电影的时候,好好享受电影内容就可以了,而不用去想要怎么给它作评。”
  窗外的雪开始飘落,一片雪花粘在玻璃上,很快融化成水痕。景非昨伸手拿过那杯已经微凉的奶茶,抿了一口,香浓的甜味在舌尖扩散。
  “赶稿时期我可能会在工作室过夜,”她说,“其他时间……随你安排。”
  咖啡厅的背景音乐恰好在这时切换,曲子和温瑾的呼吸同时变得急促起来。景非昨听出是贝多芬的悲怆。她故意碰了碰温瑾的小腿,看着那双向来冷静的眼睛里掀起惊涛骇浪。
  “还有,别再用林昕来威胁我。”景非昨凑近温瑾的耳边,她轻轻咬住她的耳廓,感受对方瞬间绷紧的肌肉,“否则我就告诉所有人,温氏集团的董事长在床上会哭。”
  温瑾的手猛地按住她的后脑,与突然的动作相比,力道却轻柔得好似爱抚,她的气息灼热地扑在她身上,“半年后,你会要求延长合约。”
  雪下得更大了,模糊了咖啡厅的玻璃窗,两个人在冬日午后达成了一场最刺激的交易。
  第15章 变化
  清晨八点半,床头的手机突然响起刺耳的铃声。
  景非昨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胡乱拍了几下,铃声被拍灭后,又立即缩回温暖的被窝里,像只冬眠的动物一般蜷成一团。
  但静谧没能持续多久,更大更持久的铃声开始响起,她终于掀开被子,站起身来。即使起了床,景非昨的脑袋还在耷拉着,她克制自己重新倒在床上的本能,一把拉开窗帘,冬日的晨光吻在她身上,赶走了些许瞌睡。
  她慢悠悠地晃进浴室。温水扑在脸上,她盯着镜中的自己——眼尾还带着未散的睡意,锁骨上有一道浅浅的红痕,是温瑾昨晚留下的。
  这是她彻底和温瑾迈进同居生活的第二天。
  在那一场咖啡馆的短暂谈判后,温瑾迅速地操刀了她的搬家,本该复杂繁琐的过程被她解决得像只捎上一张纸一样快速又轻松。
  如今,她的行李被整齐地安置在卧室,画具摆放在了客厅采光最好的角落,温瑾甚至还专门空出了一间房间,将她的那些“收藏”原封不动地转移过来。
  一切似乎都跟往日没什么不同。她伸手碰了碰锁骨上的印子。
  除了温瑾比往常更强烈的欲望。
  草草刷完牙,她走到客厅。房间里开了暖气,柔软的地毯吸收了所有脚步声,茶几显眼的地方上放着保温杯,她走近一看,杯子里是温度正好的蜂蜜柚子茶,杯底压着一张便签纸:
  「早餐准备好了,中午赶不回来,但会有阿姨过来做饭菜,不许跳过午餐。」
  上面的笔迹遒劲有力,却在最后一笔拖出了一个小爱心。景非昨看了一眼,忍不住哼了一声。
  温瑾把属于她的箱子翻得底朝天的那个晚上,里面那一小叠保存平整的便签纸条也随之暴露。
  温瑾的字迹实在好看,平日收到时,景非昨都把它当成了某种纪念特意留着。
  当然,在弄清了这些收藏好的纸条也是分手的进度条后,温瑾已经不再允许她进行保存,倒是还爱写,只是不安到需要回到家后将立即它们收走。
  景非昨顺手把纸条揉皱,扔到一旁。
  不能收集的东西,此刻已经没有什么精心保存的必要。
  餐厅里飘着香气,桌上摆着精致的早餐:溏心煎蛋边缘煎得金黄酥脆,牛角面包蓬松酥软,现榨橙汁还浮着细小的果肉颗粒。
  全是景非昨喜欢的。
  而料理台一尘不染,显然已经被使用的人收拾妥当。
  她咬了口面包,酥皮簌簌落在盘子里,拿起手机给温瑾发了条消息:
  「早餐吃了,很好吃,但字很丑,以后不用留便签了。」
  发完消息后,她将手机倒扣在桌上,屏幕很快暗下去。
  近期的事项告一段落,她又暂时回归了那个慵懒的艺术家人设,懒得理睬一切打扰她悠闲生活的消息。
  慢条斯理地吃完早饭,景非昨走向房间的落地窗。
  这是一套江景大平层,她站在窗前,看到冬日早上被新雪覆盖的城市。
  江面泛着铅灰色的冷光,细碎的冰凌随水流缓缓漂荡,昨夜积的雪在沿岸栏杆上堆出毛茸茸的曲线。对岸金融中心的玻璃幕墙映着雪色,那些平日锋芒毕露的棱角此刻都被柔化了轮廓。
  近处的街道上,早高峰的车流已经形成一条缓慢移动的红尾灯带。人行道上穿着厚厚大衣的行人走得匆忙,而她赤脚踩在地暖加热的木地板上,感受不到一切急切和寒冷。
  不得不说,这栋价值够她打拼大半辈子的豪宅确实比她那间出租屋舒适许多。景非昨甚至觉得在这里待久了,她的视力都可以得到明显改善。
  在远离那个软装风格让人无法恭维的客厅的情况下。
  是的,她早就不甚满意这间房子的客厅装潢。
  黑檀木家具、冷色调的装饰画、一丝不苟的对称布局,处处透着阴郁的刻板和沉闷的老套。
  先前短暂同居时,她还能勉强忍受,可当这个客厅即将成为她未来半年的绘画地点时,她终于忍不了了,在昨天晚上,当着温瑾的面,上上下下把这处空间批评了一通。
  当时温瑾虚心地全盘接受,并及时地响应问题,立即决定推掉今天下午的工作,以便和她去家具城选购新的家具。
  态度好得像在面对一个外宾贵客。
  ……
  对着这个城市的俯瞰结束,景非昨实在不想在这样死气沉沉的空间里画画,索性翻出一盒拼图,盘腿坐在地毯上开始拼。
  这是一幅极繁主义的油画拼图,色彩斑斓,碎片纷杂,很适合消磨时间。
  直到门铃响起,她才惊觉已经到了中午。
  温瑾叫的那位阿姨手脚利落得像一阵风,景非昨才刚趿拉着拖鞋走到餐厅,四菜一汤已经在餐桌上整齐码开,散发着浓浓香味。她下意识用筷子尖戳了戳排骨,肉质酥烂到几乎脱骨。
  美食在眼前,她却莫名回忆起昨天晚上温瑾亲自做的饭菜,脑海里的味道与之相比好像也毫不逊色。
  也不知道忙碌的温氏总裁是哪里学得一手好厨艺的。景非昨咬着筷子想。
  阿姨收拾完碗筷离开后,她看向已经完成了大半的拼图,又转眼看了看手机上,距离两个人约定的出发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
  太久了。景非昨向来讨厌等待,尤其是在她无聊的时候。
  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几下,她又给温瑾发了条消息:
  「现在有空吗?提前去。」
  消息发出去的瞬间就显示已读,过了十几秒便收到回复:「二十分钟后到。」
  景非昨挑了挑眉。
  她了解温瑾忙碌的工作节奏,之前在一起的三个月,她从不会开口让温瑾为她改变工作安排,就像她也不会为了对方改变行程一样。
  前天和温瑾做好半年的约定时,她一开始是抗拒的——这一份收藏本可以结束,却不得不拖延出半年的“收集真空期”。
  但紧接着,另一种特殊的想法又在景非昨脑子里诞生,与其说是“真空期”,她如今更认为这半年是这段收藏的一个特殊的结尾。
  她当然不认为半年后她不会离开。
  特殊的阶段会有更特殊的对待,她一反之前坚持的不去互相改变磨合的常态,而是开始试探温瑾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她慢悠悠地晃到衣帽间,随手挑了件驼色大衣套在身上。
  早在昨天把行李搬来前,温瑾的衣帽间里就已经混进了好几件她的衣服。这件事她早就发现了,但一直懒得问,那时候她无所谓,觉得反正温瑾做事向来这样,周到得让人挑不出毛病,又克制得不会越界。
  现在,她发现了温瑾何止是不会越界,简直就是妄图擦掉两个人之间的界限。
  但景非昨已经找到了一个新的游戏,这让她连那天晚上的恐惧都抛到了九霄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