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粗暴、绝望、带着血腥味。
  温瑾的牙齿磕破了景非昨的下唇,手掌死死扣住她的后脑勺,仿佛想要通过这个吻将两人融为一体。当她们分开时,两人都在剧烈喘息,唇间连着一条细细的血丝。
  “宝贝,我恨你。”温瑾抵着她的额头说,声音支离破碎,“我恨你让我变成这样。我从来……从来没有……”
  景非昨突然明白了什么,这个想法让她头皮发麻。
  在自己认知的里,不过才三个月,完全是个可以及时止损、好聚好散的时间。
  但温瑾的投入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真正彻底。
  这比任何威胁都更可怕,因为它意味着温瑾可能永远不会放她走。
  “温瑾。”她尝试最后的挣扎,“我们都需要冷静。”
  温瑾突然笑了,那个笑容让景非昨的表情凝固。
  她缓缓从西装内袋掏出一支注射器,液体在管壁折射出诡异的光。
  “不,宝贝,”她的声音温柔得像是情话,“你需要睡一觉。当我们醒来时,就会在瑞士了。那里很安静,很适合……重新开始。”
  景非昨终于彻底慌了。
  她猛地推开温瑾,朝门口冲去,却被对方轻易拽回。
  温瑾的手臂像铁箍一样勒住她的腰,注射器越来越近。
  她疯狂挣扎着,指甲在温瑾手臂上留下血痕,却无法撼动对方分毫。
  “求你……”景非昨第一次感到真实的恐惧,声音里带着哭腔,“不要这样……”
  温瑾的动作突然停顿了。
  她看着景非昨脸上的泪水,表情出现了裂缝。注射器从她指间滑落,在地板上滚了几圈。
  她松开钳制,双手颤抖着捧住景非昨的脸,指腹擦过那些温热的眼泪。
  “你真的害怕了,”温瑾喃喃道,不知忽然想到了什么,像是发现了什么惊人的事实。
  “你从来……没有真的害怕过什么。”她的眼神开始涣散,“天啊,我做了什么……”
  景非昨还没从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中反应过来,就看到温瑾的双膝重重砸在地板上。
  这个总是优雅得体的女人此刻跪在她面前,肩膀剧烈抖动,发出一种介于大笑与啜泣之间的可怕声音。
  景非昨站在原地,感到某种陌生的情感在胸腔里膨胀。她应该趁现在逃跑,头也不回地离开这个女人。但她的脚像生了根,眼睛无法从温瑾崩溃的身影上移开。
  她的指尖微微发颤,最后竟然缓缓蹲了下来,手指犹豫地触上温瑾的发丝。
  景非昨低声唤道:“温瑾……”
  温瑾猛地抬头,眼眶通红,睫毛上还挂着未落的泪,像一头受伤的野兽,既凶狠又脆弱。
  “你为什么不走?”她有些嘶哑地问,手指攥紧了景非昨的衣角,却又像怕弄疼她似的松开,“不怕了?”
  景非昨的喉咙发涩,像被冰凉的指节扼住了喉咙,想说的话像一团打湿的棉絮,沉甸甸堵在胸口。
  最后她开口:“可这里是我家。”
  温瑾突然像被抽走骨头般,灭顶的情绪顶到喉头,叛逃出身体的却只是一声惨笑:“你说得对,该走的是我。”
  她艰难地站起身,往门口走去。这一次,景非昨没有再出声。
  第14章 合约
  景非昨推开咖啡厅门,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才一进门,她就看见了坐在靠窗位的温瑾。
  a市的冬天彻底到来了。
  温瑾今天穿着高领黑色毛衣,包裹住修长的脖颈,她的眉骨本就生得极高,这身衣服衬得眼窝更为深邃,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没有涂上口红的时候,温瑾的唇色总是显得很淡,散发着不容侵犯的疏离感,这让她所在的那一寸空间似乎都被隔离开了,像优雅又克制的黑白电影剧照。
  温瑾同样看到了景非昨,她不动声色地端起咖啡杯,声音有些哑,面上却保持着一贯的冷静,“你迟到了。”
  景非昨坐下来,把包放在沙发上,她忽然后知后觉,自己这段时间和另一个人面对面谈事的次数实在太多。
  桌面已经摆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奶茶,是她喜欢的茶底。
  这个细节让她心底有些莫名的酸涩,不管是和沈知意还是和林昕的见面,她们提前为自己挑选的饮品都不是她最爱的那个。
  只有温瑾。
  她移开眼,“堵车了。”
  景非昨下意识撒了谎,事实上,她是在街角徘徊了十分钟才有勇气进来。
  和温瑾对峙的那个晚上,其实她偷偷跟着温瑾走了一段路,在看到后者驾驶着那辆黑色奔驰离开后,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至于如释重负的原因,她也说不清到底是对温瑾的担忧,还是对自己安危的害怕。但自从那晚之后,她颈后的寒毛就没完全平复过。
  温瑾把咖啡杯放在桌子上,抬起眼。
  看清对方的景非昨不禁呼吸一滞。两天不见,那双如鹰隼般的眼睛现在布满血丝,下眼睑泛着不健康的青灰色。
  细看才发觉,那个总是完美无瑕的温瑾变成了裂了缝的玉石。
  “我们跳过互相试探的阶段吧。”温瑾推过一个牛皮纸文件袋,“里面的东西是瑞士别墅的产权转让书。”
  景非昨看着面前的文件袋,有些出神。
  不论是这个袋子,还是对面推过来的动作,都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愧是大学的好朋友。
  她的手指僵在文件袋旁,没有触碰,声音还没来得及被屋内的暖气烘热:“你想要什么?”
  温瑾抱起手臂,温吞道:“一年。我要真实的你一年——全身心,不伪装,不记录。如果到最后我依然只是你收藏册里的一张照片,我放你走。”
  景非昨推开文件袋:“我以为我们今天在这里见面,是为了谈分手的。”
  温瑾在听到“分手”两个字时,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扭曲,眼睛暗得发沉。
  她转而取出另一份文件:“我需要提醒你,林昕母亲的公司正在竞标温氏的智慧园区项目,这个报价比第二名高了6%,温氏完全有理由拒绝他们的投标。”
  景非昨的瞳孔骤然收缩。
  文件上林母的签名她认得,前几周那位和蔼的阿姨还送过她手工曲奇。
  温瑾的手指抚过文件纸张边缘,她轻声说:“只是确保我们谈话内容回到正轨的筹码。我不会动她的公司,反而会照拂,这全都取决于你。”
  景非昨笑出声,声音里带着锋利的讽刺。
  “以前林昕担心你会用公司牵制的时候,我还反驳了她。现在我真像个笑话。”窗外隐约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她盯着温瑾,“上次派出所那个男的出车祸了,是你的手笔吧?”
  温瑾手上的搅拌勺在咖啡里打转,她的声音很平静,对景非昨的质问也毫不惊讶:“本来也是个社会蛀虫。”
  景非昨深深吸了口气:“那个女生也在车上。”
  温瑾的睫毛微不可察地颤了颤:“一个没酿成大错的失误。”
  空气凝固了几秒,景非昨的手指攥得很紧,“你知道我为什么想和你分手吗?”
  温瑾的呼吸第一次出现紊乱,她忽然倾身向前,抓住了景非昨的手腕。
  “我知道,我看到了我的‘简历’。但这不公平,宝贝。”她的声音软了下来,“你应该跟我说的,说你不喜欢,而不是不给我任何改正的机会。”
  景非昨沉默着。
  类似的话语她从各种各样的人身上听到过不止一次,这也是她后来不愿意和没有恋爱经历的人交往的原因。
  对她而言,分手比磨合要痛快得多。
  而这样短暂的沉默对温瑾来说残酷得宛若凌迟。因为她立即回忆起来某一张档案上更荒谬的缘由:总让景非昨吃苹果。
  那一段的恋情只持续了一个半月。
  你不会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进入了禁区、什么时候踩到了地雷,景非昨的残忍宣判总是来得猝不及防又无法挽回。
  “凭什么相信你?”她挣了一下手腕,没挣脱,“你现在看起来随时会把我绑去瑞士。”
  温瑾明白现在的话题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她握紧了手底下那片柔软的肌肤,“如果我真的想,我们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
  景非昨愣了一会,突然说:“对啊,你明明可以强行带走我。”
  温瑾松开手,默然片刻:“我怕你真的会恨我。”
  这句话像一块捂住景非昨口鼻的厚毛巾,她突然感到呼吸有些困难,胸口泛着沉闷的痛感。
  方才温瑾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灼烧着她,那种熟悉的气息缠绕上来,让她想起许多个相拥而眠的夜晚。
  景非昨咬住口腔内侧的软肉,直到尝到血腥味。
  “三个月。”她听到自己说。
  温瑾的指节敲在桌面上:“十个月。”
  景非昨微微扬起了下巴:“半年,这是我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