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他踱步到褚睢面前,扶着褚睢手臂轻轻拍了拍,眼中满含希冀:“褚将军文韬武略,运筹乾坤,深谙行军作战之道,是百年不出的奇才。若能领兵攻渝,定会势如破竹,直捣龙庭。”
  褚睢苦笑一声:“陛下,臣早已卸甲多年,如今哪还拿得起长.枪。”
  骆庭时眉梢微挑:“这么说,褚卿是不愿为我大晟子民讨回颜面了?”
  褚睢被堵得哑口无言,许久,才叹了一口气:“陛下,您这是把臣架在火上烤啊!”
  骆庭时敛起笑容,正色道:“先帝昏庸,误信他人谗言,拿了你的兵权。如今朕不会再让良将白遭辱没,褚睢,你属于沙场。”
  褚睢心中一震,沉默半晌,向骆庭时深深行了一礼。
  “臣,定不辱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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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骆庭时派人找你了?”
  虞止停笔,抬眸去瞧下方陆景,却见陆景垂首盯着自己脚尖,一副极为不自在的模样。
  虞止的心蓦地狂跳起来,声音冷了几分:“陆卿,抬起头来,让朕看看你。”
  闻言,陆景缓缓抬头,微微泛红的脸颊映入虞止眼帘。
  虞止闭了闭眼,语气沉重:“他对你说了什么?”
  陆景张了张口,脸颊又红了几分,结结巴巴道:“他派人说……‘你我既已做了夫妻之事,你便是朕的人了,朕定会娶你回晟国’。陛、陛下,您与他……”
  该死的骆庭时!
  虞止遏制不住自己想杀他的念头。
  陆景窥见座上皇帝大受打击,面色灰白,忙道:“陛下,您放心,臣不会告诉任何人。”
  虞止摆了摆手,无力道:“朕相信你。”
  再无人说话,屋内霎时静了下来。
  陆景正思量着要如何安慰陛下,一声急报骤然打破寂静。
  “陛下,边关异动,晟国恐怕不日会出兵。”
  “什么?”
  虞止知晓骆庭时意图攻打渝国,没想到会这么快,他猛地站起身。
  “朕要去边关。”
  第9章
  虞止站起身的刹那,眼前忽然一黑。
  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感骤然袭来,虞止身子一晃,不由自主趔趄几步。他心中警铃大作,连忙扶住长案,勉强稳住身形。
  “陛下!”陆景箭步上前,一把搀着虞止手臂带他慢慢坐下,满眼忧心,“您怎么样了?臣去命人请太医。”
  虞止倚在圈椅中,右手支着脑袋,双眸半阖,无力地“嗯”了一声。
  陆景立刻吩咐守在门口的宫人去请太医,生怕陛下再出事,他简单吩咐几句便返回屋内,迈过门槛时,陆景匆匆的步伐微微一顿。
  帝王此刻正蜷缩在椅中,向来如青竹般挺直的背弯曲着,右手捂住小腹,面色发白。
  陆景心中霍然一凛,快步行至虞止身边,目光停留在他覆了一层薄汗的白皙额头,心高高地悬了起来。怕吓到皇帝似的,陆景嗓音放得极轻:“陛下,您是哪里不舒服,可要臣为您做些什么?”
  虞止被小腹内的异样搅得天翻地覆,喉头直犯恶心,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摆摆手拒绝他。
  对虞止而言,每一刻都是煎熬。
  他摸着隐隐作痛的小腹,心揪成一团,仿佛置身于深渊之中,未知的恐慌笼罩着他。
  宝宝,你一定不能有事。
  虞止无声祈祷。
  得知自己有身孕时,虞止内心其实隐隐有几分欢喜。他们白灵族有的人终其一生也未有子嗣,他一次就能中,按理来说是幸运的。
  可惜,孩子的另一位父亲是他的敌人,而非爱人。
  尽管那个男人很可恶,但虞止自始至终都没想过抛弃这个孩子。虞止掌心紧紧贴着肚皮,试图安抚腹内尚未成形的胎儿。
  “唔……”
  忽然,一阵尖锐痛意刺穿了他的脑海,像是有一根银针自颅顶狠狠扎下。虞止口中发出模糊不清的呻.吟,发白指尖用力嵌入掌心,痛得缩成一团。
  张太医怎么还没来?
  虞止浑身被冷汗打透了,里衣黏糊糊粘在背上,在炎夏里极为不适。
  备受煎熬之际,熟悉的说话声隐隐约约飘入耳中。虞止艰难睁开湿润圆眼,张太医正半蹲在他身前,替他把脉。
  虞止嘴唇抖了抖,从喉头挤出一句:“孩子……”
  “陛下放心,孩子没事。”
  张太医的回答瞬间让虞止安定下来,脑中疼痛也似乎减缓了些。他卸了力窝在椅子里,蒙了一层水雾的眼睛微微垂下,望向自己平坦的小腹。
  孩子不到两月,还没显怀。
  虞止略带嫌弃地瞥他一眼。
  小东西,还没成形就这么折磨朕,跟你那个父亲一样坏。
  “陛下,您这是急怒攻心,动了胎气,日后切不可再轻易动怒。您身子本就弱了些,又长时间得不到孩子父亲的抚慰,很容易出事。情绪起伏过大,不仅对胎儿不利,也会影响到您。”
  张太医松开虞止手腕,擦了擦额头冷汗,把心落在了肚子里。方才皇帝那痛苦的模样,着实吓了他一大跳,他还以为皇嗣出事了。
  虞止低低应了一声,嗓音微哑:“朕知道了。”
  说着,虞止在心底又为骆庭时添上了一笔。归根结底,还是怪骆庭时。若不是他非要攻打渝国,也不会有方才这一遭。
  虞止想到此处,心虚地瞧了张太医一眼,底气不足道:“朕想去边关,身子能撑得住吗?”
  张太医额头青筋一跳,沉下脸来,盯着面色苍白的小皇帝:“陛下,您认为呢?”
  “朕认为可以。”虞止小声道,还欲说些什么,眼角余光忽瞥见呆立在一旁的陆景,虞止话音微顿。
  怎么把他给忘了。
  虞止清咳一声,道:“陆卿,朕有事与张太医商议,你先退下吧。”
  陆景心情极为复杂,躬身行礼:“微臣告退。”
  渝国皇室的男人也能生子,这不是什么秘密。自渝国立国之时,渝国太.祖便曾昭告天下。太.祖本就有一番传奇际遇,他凭一己之力颠覆前朝暴政,还天下一片清明,天下百姓皆认为太.祖是承天之佑,故而降下神迹。
  小皇帝此前年纪尚小,对情爱之事无甚兴趣,也没对旁人动过心。
  可陆景没想到,不过是出去一遭,陛下居然连孩子都有了。难怪这段时日,陛下与他商议事情时,偶尔会恶心干呕。
  陆景不免生出浓浓的担忧,若这孩子真是骆庭时的,那也是骆庭时的皇长子或者长公主。骆庭时若知晓此事,恐怕会跟陛下抢孩子。
  得想想办法……陆景眸光沉沉。
  待陆景的身影消失在屋外,虞止这才接着说完方才之语:“若是朕化为原形,在马车中受的颠簸少一点,是不是就可以去了?”
  张太医板着脸:“那也很危险。”
  虞止抬眼,直直望向张太医眸底,轻叹:“朕有不得不去的理由。晟国恐怕不日便会攻渝,朕无意与晟国开战,战事一起,受苦的只会是百姓,哪怕渝国胜了,也会有无数人流离失所。如今,能阻止骆庭时的或许只有朕,朕必须去。”
  小皇帝言辞恳切,张太医微微动摇:“这……”
  “张太医,你就帮帮朕吧。”虞止轻轻摇了摇张太医手臂,睁着一双乌黑湿润的眸子,眼巴巴瞧着他。
  张太医顿时没了辙。
  小皇帝发动这一招,他根本受不住。那可怜兮兮的模样,谁看了都会忍不住想要满足他的一切请求。
  张太医松了口:“臣有一个请求,陛下要带上臣。”
  虞止眼睛微亮,笑眯眯开口:“那是自然,张太医医术高明,没有你在身边,朕才不安心呢。”
  张太医被哄得心花怒放。
  他站起身来,对虞止道:“陛下,臣扶您去里头的榻上歇息,待会儿臣为您熬一碗安胎药,喝了药您便不会难受了。”
  张太医扶着虞止去了里间,躺在榻上,虞止轻轻抚着小腹,目光落在穹顶瑞兽间,在心中思索着该如何应对此次危机。
  骆庭时初登皇位,朝廷内本身就有一些官员对他颇有微词,虞止本以为他会先收拢晟国朝臣,安稳朝堂,而后再考虑对付渝国之事。
  没料到,骆庭时是个疯子。
  他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若一定要开战,渝国也不是没有应敌之力。相反,渝国精兵猛将众多,虞止即位后这几年,渝国也未有过大灾,国库丰盈,粮草不缺,对付晟国绰绰有余。
  可一旦点起烽火,必定会有死亡。
  虞止不想让渝国将士因为骆庭时的野心而死,身为一国之君,他想保护好自己每一个子民。
  幼时起,爸爸就经常对他说,每一条生命都是非常珍贵的,不能因自己身为皇帝掌管生杀大权,便肆意杀戮。
  多年来,他始终将这些话牢牢记在心间,从不滥杀无辜。
  每个被他处死之人,都是罪有应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