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陈皇后想让她和太子单独见面,这里不好吗?
  娘娘说了,这般大庭广众的地方,让谢小姐与太子殿下见面,难免会让人猜疑太子妃人选已定。眼下太子冠礼未行,为着谢家着想,还请谢大小姐移步。内监手臂一展,做了个请的姿势。
  谢云韶只得跟着他离开。
  二人一路避开人群,自一条幽辟的小路走过,一路到了太子读书的殿阁。
  可能是早有准备,这里没有见到其他的宫侍,只有带她来的这个内监前后殷勤。
  谢小姐,这是今年早春的新茶,您尝尝。内监端了一盏清茶,双手奉到了谢云韶面前。
  宫里喝奉茶是要打赏银子的,这个规矩谢云韶也是知道的。
  她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拿出装了银钱的荷包放在了茶盘上。
  内监一直盯着她的动作。看她喝了茶,给了不菲的打赏,内监眼睛都笑弯了:谢大小姐真是出手阔绰大方,奴家这就先下去了。
  内监出去关上了殿门,谢云韶坐在内殿,默默地打量了一番殿内的陈设。
  这里的布置得很简单,几架装满书的高柜依墙而立,内殿左侧是一张宽大的书案,右边是一张供人小憩的软塌。
  大概是刚才一路过来走得急了,谢云韶觉得唇舌发干,口渴不已,端起茶盏又饮了几口。
  这时殿门吱呀一声响,有人推门进来了。
  一见此人映在屏风上的影子,谢云韶就认出这个身形,这就是早上见过的太子李皓棠。
  你怎么在这里?李皓棠见到她,意外中竟然带着一点紧张。
  谢云韶躬身行礼,对他道:是皇后娘娘吩咐的。
  吩咐?什么吩咐?李皓棠拧了拧眉毛,表情怪异。
  母后让你在此处等我?李皓棠又追问了一句,咬重了此处这两个字。
  谢云韶默声认了。
  大概是门窗紧闭的缘故,谢云韶觉得这里有些闷,身上也有些热燥起来。
  一时间,气氛有些凝滞,谢云韶轻声道:臣女谨贺殿下生辰。
  看着眼前女子谨慎得当的言行,李皓棠冷了脸,道:你们是不是都觉得天家尊贵,无论代价为何,只觉得嫁入宫便是直上青天,荣耀至极了?
  殿下,皇后娘娘可是世家姑娘们钦慕的典范呢。谢云韶斟酌着词句,小心道。
  典范?李皓棠轻笑一声,这宫墙内苑里发生的事情,外人能知道多少。你们所谓的宫廷密辛,也不过是宫里想让你们知道的。浮华之下种种痛苦,非身处其中不可知。
  殿下i身为人子,无须慎言吗?谢云韶知道他所言不无道理,但这样无讳直言,在她看来实在是大胆了些。
  不过是说些实话罢了。谢大小姐,做人要懂得为自己筹谋,你要弄清楚什么才是对自己好的。这样置自己若棋子,一心为家族考量,可不是聪明人所为。
  那殿下你呢?这样看似劝谏,实则嘲讽的语气让谢云韶很不舒服,她忍不住出言反问。
  你自幼生长于此,逃无可逃,你要如何为自己筹谋?
  李皓棠看着她,敛了笑意,走到她身边,附身在她耳边轻轻道:我自知生来所求为何,亦愿此生为之勠力拼搏。我永远都不会用交换的方式去得到我想要的,权利也好,姻缘也罢,都应是我取得,而非交换来的。
  李皓棠说话的气息扑在谢云韶颈侧,她只觉一阵发痒,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谢云韶一侧脸,正好对上李皓棠的眼睛。
  墨眸点漆,明亮如星。
  四目相对之下,谢云韶心中莫名有些慌张,连忙把目光转开。
  殿下多虑了,臣女心中并无妄念,只是难拒皇后娘娘盛情。既然殿下心中自有决断,那臣女便不多打扰了。
  谢云韶说话的尾音有些微微发颤,她只觉身体有些异样,面颊感觉有些发烫,这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让她很不安,双手不由自主地捏紧了。
  看着她绯红的双颊,配合刚才的话,李皓棠只觉得她口是心非。
  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李皓棠拂袖而去。
  可行至外殿,一推殿门,他发现门被从外面锁住了。
  联想到早上得到的消息,李皓棠心中暗叫不好,连忙转身折回内殿。
  甫一绕过屏风,他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异香。方才一直身处其中,他未曾察觉,这下却是十分清楚地感觉到内殿的味道不对。
  而谢云韶的模样更是肯定了他的猜测。
  谢云韶面颊泛红,双手用力按在桌上,低着头不说话,一脸难受的模样。
  你怎么样了?
  谢云韶紧咬牙关,摇头不语。
  李皓棠拿帕子捂了口鼻,四处找寻一番后,他在桌下发现了一只燃着的香炉。因为香气较淡,加之桌布遮掩,刚才两人竟然都没有察觉有异。
  拿茶水泼灭了香盘,李皓棠还没抬头,就听见一声闷响:谢云韶身子发软,已然稳不住仪态,直接从凳子上歪倒在地上了。
  李皓棠看了她一眼,只见谢云韶双眼含泪,两只手紧紧地揪着衣服,身子不自觉地蜷缩成一团,似乎是在尽力克制什么。
  想了想,李皓棠还是过去把她抱了起来,想把她放到一旁的软榻上。
  可谢云韶却似控制不住自己了,伸出双臂环住了他的脖子。
  李皓棠连忙拉开了她,伸手点了她身上的几处穴位。
  谢云韶头一歪,睡着似的躺在了软榻上。
  李皓棠在殿内寻了个趁手的物件,想去把门锁砸开。
  可再至殿门前,他就听到了一阵人声由远及近,快速向这边行来。
  自幼生长于宫中的经验告诉他,这是皇帝驾仪来了。
  第五章 击堂鼓
  偏僻的殿阁里空荡荡的,一缕淡淡的药味也分外明显。
  伴着妇人呜呜的哭声,谢云韶醒了过来。
  母亲?谢云韶只觉头昏昏的,看到双目红肿的柳西秀,才慢慢想起今日的事情来。
  前几日柳西秀犯了旧疾,今日便没有陪她进宫。
  她被皇后安排与太子见面,但她与太子聊得不甚愉快,李皓棠拂袖而去。
  然后不知是什么原因,她就昏昏沉沉地失去了意识。
  朦胧中李皓棠去而复返,但她已经意识不清了。后来只记得有人把她抱到了床上,还给她盖了东西。
  你怎么也进宫来了?谢云韶慢慢坐起身来,被子从身上滑落,她才发现自己衣衫不整,外衫已然不在身上,内襟被扯开,身上的裙带也解开了。
  柳西秀哭得嗓子都哑了,几乎说不出话来,见谢云韶反复看着自己凌乱的衣裳,她点点头,跟着又是一串眼泪落下来。
  是太子?谢云韶揪住衣襟,一脸不敢置信地问道。
  柳西秀还没来得及回答,就有一个大宫女从外面进来了。
  既然谢大小姐醒了,就赶快随我去见陛下吧。宫女低头一福,说着便拿了一旁备好的宫裙,要帮谢云韶换上。
  太子殿下也在那里吗?谢云韶想了想,问道。
  是,殿下吩咐,谢大小姐醒后一定要马上过去,晚了就麻烦了。宫女小声地回了话,手上动作轻快麻利,迅速帮谢云韶换好了衣裳。
  圣驾此刻仍在东宫,谢云韶跟着那个大宫女很快就到了皇帝所在的正殿。
  殿中的情形没有谢云韶想象的那样紧张。
  皇帝居中正坐在上首,脸色不太好。一娇美的华服妇人站在他右边,面带不甘。
  而皇后则气定神闲地立于另一旁,李皓棠跪在下首,姿态端正。
  而谢文涛正垂手立于殿中,一见谢云韶过来,谢文涛的眉毛便拧得更紧了。
  臣女谢云韶,叩见陛下。一进殿,谢云韶便屈膝朝着堂上之人跪了下去。
  上座之人看着她不语,既没有责问,也没有让她起身。
  殿中几人的目光立时都压在她身上,沉沉的,重得让谢云韶觉得抬不起头来。
  大概是媚药的效力未散尽,跪得久了,谢云韶的身子有些发虚,膝下一晃差点不稳歪倒。好在跪在一边的李皓棠及时伸手扶了她一把。
  谢云韶一向自诩知书识礼,这样的场合失仪,让她感到有些难堪,十分不自在地挣开了李皓棠的手。
  见此,那娇美妇人笑出了声,在此刻安静的大殿里显得分外清楚。
  皇帝看了薛贵妃一眼,转而对谢文涛说道:你们谢家的家教,朕本是信得过的。可你谢家嫡长女,竟然目无礼法,与太子私相授受。圣驾面前失仪,没有半分规矩。谢卿,为官之余,还要打理好家宅后院才是。
  私相授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