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他盯着神官的脑袋,突然有了一口咬掉的冲动。
  神官的表情并不是很友善,似乎是被调侃了几句,恼羞成怒了。
  夏尔不得不用小刀割伤自己的手掌,用疼痛来唤醒理智。
  带着蜜香的血顺着蛛丝,传递给神官,神官蓬勃生长的欲望在一瞬间终止,而后被蜜虫的血液勾出更深的涟漪。
  夏尔这个行为无异于在黑夜里点了一团火,神官眸色暗然,放任蛛丝汲取血液变得更强壮。
  “夏尔少将,别勾引我,我的身体是虫母陛下的。”
  神官在心里默念这个正义的信仰,为了避免夏尔再做出任何勾引他的举动,他只好将蛛网里的夏尔束缚在骨翼下方,不再理会他,而后快速朝着城邦边际线飞去。
  夏尔只是望着脚下不停跃迁的大楼矮房:“你说你是虫母的老师,那你会教祂什么?”
  冰冷的风掠过耳畔,神官压低了嗓音,“一些只有虫母才会知道的事情。”
  夏尔抓紧了蛛丝,觉得神官像是一只被戳到了软肋的野兽,“我只是想要确保,你不会把教给虫母的知识教给我,我可不想学怎么生孩子。”
  “我不会犯那样的错误。”
  神官轻声说,“那是对虫母陛下的不尊重,也是对你的疏忽,没有任何虫能和虫母陛下相提并论。”
  夏尔似笑非笑地说:“你是想说我不配,但是又碍于面子不好意思说吧?”
  神官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夏尔笑了笑,“没关系,我本来也没想霸占祂在你们心里的位置,那太贵重了,不是我能承受得住的。”
  神官舔了一下嘴唇,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的焦躁不仅没少,反而更多。
  “不过,神官大人,你对祂那么忠心,祂知道吗?”
  神官听到这句话,突然用骨翼紧紧锁住夏尔,将他带落到地面上。
  “我不需要虫母陛下知道我为祂守贞,这是我的义务,不是祂衡量我的标准。”
  月光透过叶隙斑驳落在夏尔脸上,照得他睫毛投下的阴影都在轻颤。
  神官垂眸看着青年被蛛丝勒出红痕的腕骨,突然将人抵在一棵树木虬结的根系上。
  “我本来不该接近你的,夏尔。”神官低声说。
  夏尔歪着头看他,“那你现在怎么还不走?”
  神官闭了闭眼,忍下不安的情绪,“你是蜜虫,又是罪犯,你是虫族最危险的存在。在见你之前,我见过贾斯廷,他发誓把你当作囊中物,可到头来他变脸比谁都快。”
  夏尔若有所思,这他倒还真是不知道,“贾斯廷也许最恨我,在银棘要塞的时候他就盼着我死,一直想杀我。”
  神官摇摇头,“可是他没动手不是吗?夏尔,你已经向虫族证明了你的个人魅力有多出众,你是天上明亮的星星,没有罪恶可以遮掩你的光芒。伊萨罗有洁癖的事不是秘密,不论他和你住在一起的初衷是什么,你身上已经有了他故意留下的气味,这味道,让我感到不快。”
  按理来说,夏尔应该被所有虫族厌弃才对。
  怎么这一个两个都争破了头。
  夏尔伸出一只手,指尖碰到他的覆面顶端。
  神官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别碰。”
  蕴含着怒意的声音,是夏尔最熟悉的声音,夏尔并不是一个会吃哑巴亏的性子,也很擅长把虫族逼到绝境后,再将他们的心理防线攻破。
  只要他有虫族想要的东西,他就无往不利。
  “神官,我并没强求你教导我,曾经我尊重你的想法,不逼迫你一定要对我坦诚。”
  “但今时今日,情况不同了,如果你想展现诚意的话,就在我面前给我看你最真实的脸,这是我的要求,如果你做不到的话……”
  神官攥住他手腕的手骤然紧绷。
  夏尔无情地吐出一句话,“那么就请滚开。”
  虫态在一刹那显现,铺天盖地的黑色骨翼散下蛛丝,月光在羽翼后变得斑驳,夏尔分不清是什么黑遮挡了视线,只是耳畔突然多了一道沉重而压抑的口器摩擦声。
  夏尔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然后自己腿着走回家的准备。
  然而神官只是沉默了一瞬,“……”
  “看过我脸的虫都死了,除了虫母陛下。”
  “夏尔,这是一个诅咒,诅咒我的不忠,请你不要为难我,如果你一定要看——”
  冰冷的覆面似乎被雄虫轻轻摘下,细腻的皮肤贴向夏尔的脸颊。
  柔软的嘴唇轻轻碰到夏尔的耳垂,灼热的吐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只感受我的存在,可以吗?”
  “不要看我的脸,这样,我还可以当作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夏尔被他的怀抱固定在树上,才发觉神官是一个和伊萨罗同样高大的雄虫,来自于他的气息携带着仿佛千年以前的孤寂,夏尔的心不由得微微一动,双手轻轻握住了对方的翅翼根骨。
  “好吧,我感受到了你的诚意,今晚的事,就这样算了吧。”
  神官有些诧异,可是他没有松开搂着夏尔腰的手。
  可是夏尔接下来的那句话打得他措手不及。
  “你只是太孤独了,对吗。”
  神官骤然收紧了手臂,立刻、马上、迅速想要占有怀里的小蜜虫。
  他觉得这样的自己很不对劲,但完全没有理由可给自己开脱。
  夏尔只是拥抱了他。
  他就想要跪下来亲吻他的脚。
  这是不对的。
  夏尔可以骂他,打他,训斥他,侮辱他,他都可以当作没听见。
  但是唯独不能说他“孤独”。
  神官一口咬住了夏尔的侧颈,仅仅是一口而已,随后轻轻舔舐着齿痕,喉咙里挤出叽叽咕咕的虫鸣,他像很没礼貌的小幼崽,本该遭到毒打的幼稚行为,却得到了受害者的温柔怀抱。
  夏尔似乎在笑着。
  “神官大人,来做我老师吧,如果这能让你不那么孤独的话,我真的可以考虑受你的折磨。”
  夏尔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军营,才意识到,神官早就把他带到了目的地。
  “再等一会。”神官突然说,“一会就走。”
  没有别的理由,就这么一句话。
  夏尔只好等,等到快要睡觉,神官才松开了他的腰。
  夏尔抬眸一看,他的覆面好好地待在脸上,只是那双从来都没有情绪波澜的黄金瞳,演变成了更深一层的暗。
  “从今开始,你都要叫我,老师。”
  夏尔笑了笑,“嗯,老师好。”
  -
  这里是银十字军团下属的猛骑训练营。
  在这附近有无数列长排的封闭式铁皮房间,上面挂着“蜜疗中心”的牌子,从那里面出来的雄虫连人型都维持不了,个个神情恍惚,有些甚至瘫软在地,虫肢无力地拖拽着,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
  这好像是银十字军团的特殊疗养所?
  夏尔观察着军营内部的环境,这地方比想象中更加森严,巡逻的士兵穿着银十字军团的制服,腰间别着特制的抑制器,是专门用来压制雄虫信息素的。
  夏尔压低声音:“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神官将自己的气味涂在他身上后,终于不再焦虑,“我想你可以学着用蜜来安抚雄虫,发挥你的强项,至少不会再排倒数第一。”
  “跟我来。”
  神官轻轻拉住他的手腕,带着他穿过几道暗门,最终停在一间封闭的实验室前。
  透过单向玻璃,夏尔看清了里面的景象。
  一排排雄虫被固定在特制的金属椅上,他们的虫翅被强制展开,尾钩暴露在外,而连接在他们尾钩上的赫然是电击装置,他们嘴里吐白沫,像是被电晕了。
  身为男性,夏尔已经感觉到痛。
  神官轻声说,“军团里的雄虫不被允许依赖蜜虫的蜜,艾斯塔统帅要求他们定期做蜜液戒断测试,时刻保持清醒,包括统帅自己也要做测试。”
  “有些雄虫无法通过测试,会暴走,你可以练习用你的蜜安抚他们,艾斯塔统帅已经同意了你在军团里做实验,只不过他现在不知道去哪里了。”
  夏尔对这种非人类的实验感到震惊,这就像强行要求人类不吃主食一样,虽然也能活,但少了碳水的摄入就总会觉得不幸福。
  夏尔又去看训练室,电流的嗡鸣声伴随着雄虫压抑的闷哼,他们的尾钩被强制刺激,虫翅痉挛般震颤,复眼里布满血丝,却仍被要求保持清醒。
  “这根本不是戒断测试。”夏尔的声音冷得像冰,“这是折磨,你们审判长就允许他们私自用刑?”
  神官的金色复眼微微闪烁:“这是每个雄虫的必经之路,在银十字军团,雄虫的忠诚必须凌驾于本能,你不知道蜜巢给士兵带来的恶劣影响有多大,士兵一旦沉迷于蜜,就等同臣服于欲望,在他们做自己之前,他们首先是虫族的士兵。”
  夏尔猛地转头看他:“那你呢?你也经历过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