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按照以往的习惯,桑琢是要坐副驾驶,贴身保护商老爷子的,但如今雇主成了沈肆妄,桑琢也不知道他的习惯,只能后退,打算关门,自己跟着他另外两个保镖走——
  沈肆妄抬了腿,阻止了桑琢的动作。
  桑琢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他有不满意的地方:“先生”
  “坐进来,”沈肆妄露出假笑,说,“你如果不怕死,那就滚回去。”
  桑琢顿了顿,在坐在副驾驶和后座之间,选择了坐在后面。他离沈肆妄较远的距离,说:“谢谢先生。”
  沈肆妄没理他。
  车子一直往前行驶。窗外的影子婆娑斑驳,随着灯光的明暗而交织着,将车里面沈肆妄的表情照了清楚。他不戴面具,也没有任何隐藏,甚至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咬了根烟,抬眸看向桑琢。
  桑琢心是紧张的。多年保镖的经验告诉自己,这个路段是危险的,可他又开不了口去提醒沈肆妄——在不清楚一个人性格的情况下,桑琢不敢去触他的霉头。
  咔哒——
  打火机的光点燃,暗蓝色的,气体状的,桑琢矮下身子,靠近沈肆妄,给他点火。黑暗中有点猩红,对面的人弹了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就这么对着桑琢的脸吐了出来。
  扑面而来的烟味呛到了桑琢,但桑琢只咳了两声,就硬生生忍了下来。寄人篱下,就该有个态度。
  “这条路并不安全。”沈肆妄打开窗户,让风灌了进来,他往后靠了靠,交叠的长腿放下,就这么睨着桑琢,“不会有人收留死对头当保镖的,桑琢,你该感谢我对你的仁慈。现在,让我看看你的实力。”
  话音刚落,车子行驶颠簸了一瞬,前面的司机还没说话,就是一阵痛苦的闷哼。司机喘着气,迅速说:“四爷,四辆车,那些人有枪。”
  桑琢一怔。反应过来后,他凭本能,一把扣住沈肆妄的手腕,就想把人塞到车座下面,但没移动。目光上移,桑琢对上了沈肆妄玩弄的眼神。浅粉的薄唇上翘,笑着的状态,但那双眼睛里,却没有半点笑意。
  手腕被反扣住,桑琢忍耐着,没有去反抗,他被拉了过去,耳边,是沈肆妄的气息和听起来人畜无害的嗓音。
  “你要是就这点本事,那你还不够格。”
  桑琢听明白了。
  车窗破碎,侧头避开那四散的玻璃碎片,桑琢扯过一旁的衣服,里面替沈肆妄挡住了玻璃。
  迅速前倾,桑琢快速去摸车里的抽屉,按照以往的经验,里面是有备用枪的,果不其然,这里也有。
  旁边的车亮起了白光,红色的点对准了车里的人,桑琢猛地扯了方向盘。司机猝不及防,急忙踩了刹车,空旷的路面上响起刺耳的声音,与此同时,身后,是打空的枪声。
  “去小路,”桑琢快速说,“这条路我熟,我知道怎么走。”
  司机从后视镜隐晦地看了一眼沈肆妄,看见后者淡声吩咐,说听桑琢的后,司机便一脚油门,飞了出去。
  按下按钮,天窗打开。桑琢借着椅背,迅速爬了过去,架枪,红点下,他盯着身后的人,射在他们的肩膀上,手臂上,放慢他们的车速,打散他们的计划。撤回去的瞬间,是擦着耳边过去的子弹,那一刻的耳朵有一刹那的嗡鸣。
  小路上坑坑洼洼的,没一会儿,就把城市的喧嚣抛在了后面,桑琢一手拿枪,一边警惕地看着后面。冷汗顺着额头,流过脸颊,从下巴处滴落。
  “应变能力不错。”沈肆妄弹了弹已经吸完的烟,抬了下巴,示意桑琢过来,桑琢不明所以,凑近,下一秒,那还有着火星的烟蒂就这么按在他的面具上,靠近他的唇瓣。
  “过几天就这样,跟我出去一趟,”沈肆妄一把掐着桑琢的下巴,上上下下看了他一眼,弯着眉眼,说,“看看你的仇家,到底有多少。”
  桑琢颔首,毕恭毕敬地伸手,让沈肆妄手里的烟掉在自己的手心里。只要找到a,他所做的一切忍耐,都不叫忍耐。桑琢期待那一天的到来,也期待自己能够无事一身轻地走出这个海市。
  他低眉顺眼,特别温顺:“但凭先生吩咐。”
  沈肆妄没说话,他推开门,外面,是一排的保镖。跟在他身后的桑琢眉头忽然跳了一下。原来测试的不是他的能力,而是他桑琢的忠心程度。
  第3章
  一个人到底是对自己的习性到底是有多了解,才能处处预判自己的路。提前拆掉的防盗栏杆是,小路也是,桑琢久违地感受到了一种名为恐怖的情绪。他能预知到事情的不简单,但偏偏,桑琢不知道怎么去形容。
  下车之时,桑琢率先下去,低头给沈肆妄开门。一米八的个头很高,但在沈肆妄看来,不过是矮到没边。他甚至比桑琢还要高半个头。哪怕不比桑琢高,沈肆妄也有的是办法。
  白皙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手腕上的表,沈肆妄连看都没看桑琢一眼,只是往前走,吩咐自己的心腹:“给他安排一下。”
  心腹沈栗颔首:“是。”
  私人保镖可不是谁都能养得起的,在这个世界上,能养得起私人保镖的,非富即贵。如果要让保镖对你马首是瞻,最简单的,就是安排好他的一切,解决他的后顾之忧,当然,以防保镖懈怠与不忠,这些后顾之忧,同样也是反威胁保镖的筹码。
  最简单的后顾之忧,就是家人朋友,再不济,就是从小跟在雇主身边长大的人。一如古代的死士。
  桑琢作为商老爷子的贴身保镖,只是在行动之时,偶有负伤,但在生活上,压根就没有任何顾虑。不差钱,不缺吃喝,甚至有时候和商家人过的是一样的生活。这也是为什么,桑琢哪怕低声下气,放下尊严,也要完成商老爷子的意愿。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只要能找到a,把藏在自己肚皮下的遗嘱完完整整地交给他,桑琢可以做任何事,哪怕保护昔日的死对头。
  偌大的别墅里,沈栗在前面走,桑琢就在后面跟着,时不时回答沈栗的问题。面具取了下来,桑琢露出了真面容,他没有错过沈栗表情中一闪而逝的震惊,尽管很快,但他还是捕捉到了。
  “你是桑琢”沈栗语气不急不缓。
  桑琢颔首:“嗯。”
  “我跟你交过手,”沈栗在自己肩膀上点了点,说,“这里的枪伤,是你打的。”
  桑琢:“……”
  闲暇时刻,保镖的面具都是取下来的。乍一见沈栗带了新人进来,一个两个都要上前打招呼,却在看见桑琢的脸后,周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碗筷搁下,谁都站起来,围了过来,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有人甚至摸起了旁边的刀。
  无他,从前桑琢跟在商老爷子身边,从来都是露脸的。
  “四爷让带进来的,”沈栗率先说,“也算是同事。”
  没人说话,但谁的表情都有细微的变化。前后僵持三分钟,众人才慢吞吞地散开。
  桑琢心凉了起来。按照他对保镖生活的了解,日后在这里的生活,一定不好过。尤其是面对这些他揍过的人。有句话说的好,出来混都是要还的,小打小闹还好,但如果他和这些人曾经都是拼了命地交手呢?
  保镖每日都是要训练的,但训练过后,就是自由搏击,在不危及性命的时候,双方几乎都是赤手空拳地打,打到对方爬不起来为止。类似于一种擂台赛,站在台上的人不倒,那么就会有源源不断的人上来挑战。
  台上的人还不能拒绝。桑琢是训练过来的,自然清楚至极。但如果台上的人故意倒了,就会受到电击惩罚,以懈怠的罪名,惩罚到你跪着求饶。
  房间在二楼最拐角处,阴凉,没什么光线。但并不影响。一桌一椅一床一衣柜,桌子上还有台灯、电脑、茶杯。整体简约,是暗蓝色的风格。
  “衣柜里的衣服等会儿会按照你的尺码给你送过来。鞋子也是,”沈栗简单地说,“洗浴统一在三楼,二楼是住宿,一楼是食堂。四楼、五楼是训练的场所。每天早上六点起来。桑琢,你当过保镖,应该清楚需要训练。”
  桑琢站在沈栗面前,回复:“谢谢。”
  “晚上有固定的吃饭时间,大概在六点。也有夜宵。”沈栗看着桑琢,余光瞥见他耳朵上的传声器,不轻不重地笑了一声,带着点嘲讽的意味,说,“桑先生,我期待和你的第一场搏击。”
  桑琢扯了一抹笑:“能问一下,这里曾经和我交过手的保镖有多少吗?”
  “都是,”沈栗淡说,“你狠起来连我们四爷都打,何况我们”
  桑琢:“。”
  沈栗不愿与桑琢多说,转身就走。桑琢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低头擦了擦手心里的汗水。出了狼窝,又陷入虎窝,桑琢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肚皮上的划痕还是有些疼,但在可以忍受范围之内。暗蓝色的窗帘拉开,桑琢站在二楼看院子,路灯下,花花草草的,来往还有管家仆人说笑,偶尔坐在四角翘起的亭子里休息,一切看上去都那么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