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任罗疏难得想插一句话:“我作证,他说的没错。”
  “看,家属都这么说了。”宋奚晦一手撑着石桌托着下巴,回忆似地说道,“那家伙就是个没心眼的家伙,直来直去的,有什么事都往脸上写,所以我没必要防着他什么。”
  “你不是问我当时为什么谁的电话都不接偏偏接他的吗?就是因为这样,我觉得就算全世界都要害我他都不会害我,就算他害我也不会害死我。”
  宋奚晦说这话乍一听语气轻松,细究起来又有些耐人寻味。任罗疏想,宋奚晦躲上山的原因也是怕再被亲密的人伤害吧。
  “他肯定不会害你的。”任罗疏帮任峻朋保证,“他说你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人,如果你不是男同的话……”
  一提到这个宋奚晦的眉头又皱起来了:“我喜欢男的女的到底跟他有什么关系?我就算喜欢女孩审美也跟他差了十万八千里,我喜欢男的也不喜欢他。”
  “别,别激动。”任罗疏直言,“他就是这样的,觉得世界上的男男女女都喜欢他。他,没坏心眼的。”
  “我知道。”宋奚晦摆摆手,像是在说,不和傻子争长短。
  夜渐渐凉了下来,任罗疏忽然觉得有些冷了,恰好春笋已经被全部处理好了,他那件被压在笋山下的冲锋衣也能重见天日了。他顺手就将它扯了回来穿上了身,宋奚晦在和慧然讲着任峻朋做出的糗事,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也没人提醒他这衣服最好不要穿。
  兜过春笋的外套上沾满了竹毛,不用几秒钟就让任罗疏疯了似地开始抓挠着浑身的皮肤,不到一分钟,他手臂上和脖颈上的皮肤便布满了红色的抓痕。
  宋奚晦和慧然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慧然连忙赶任罗疏去洗澡,而宋奚晦也不耽搁,说要去找找自己那里有没有药。
  竹毛的威力强悍,简简单单洗个澡也不能把它带来的瘙痒缓解多少。洗完澡时任罗疏已经把手臂抓出了不少血印子,手臂和脖颈都又疼又痒。
  宋奚晦找到了药,是一管软膏,挤出来是半透明的固体。他挤了药膏在任罗疏的手心,让他自己抹匀,任罗疏也照做了。
  药膏的效果很好,涂抹上身有一股清凉感,很快就缓解了刺痒。
  一管药膏很快就被用了一半,任罗疏还挺不好意思的,一边抹着脖子上的药膏一边说:“谢谢你啊。”
  “没事。”宋奚晦说,“我平时也用不到——你没抹匀。”
  宋奚晦的话忽然转变,任罗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这里。”宋奚晦指了指耳根的位置,“没有抹匀。”
  “哦。”任罗疏用笑掩饰着尴尬,抹了宋奚晦指的地方。
  然而,宋奚晦又说:“还是没有抹匀。”
  “嗯?”任罗疏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甚至怀疑宋奚晦在骗他。
  宋奚晦轻轻叹了口气,直接抬手摸向了他的耳根。那是个敏感的地方,被宋奚晦温柔的手指碰到的一瞬间,今天的窒息感再度袭来,如果不是喉咙被堵住他差点就要尖叫出声。
  “好了。”宋奚晦收了手,盖上了药膏的盖子,一抬眼,任罗疏的脑袋又红了。
  “你……”
  “我……”任罗疏捂住了脸,任峻朋的话再一次回荡在了耳边。
  ——他就是个诡计多端的男同。
  “果然是诡计多端啊。”任罗疏不禁喃喃道。
  有人问他:“什么诡计多端。”
  他回答:“男同。”
  “呵。”
  听见一声冷哼,任罗疏身体一僵,意识到了不对,刚刚是谁问他?反正不是慧然吧?那这个院子里除了他和慧然还有谁?
  宋奚晦。
  男同本同。
  完了,他说了什么?
  他想解释,但宋奚晦似乎已经听不了解释了,捏着药膏的头部在指尖晃啊晃,意味不明地说:“你们不愧是亲兄弟啊。”
  药膏被丢在了任罗疏怀里,而药膏的主人已经转身回了屋子。
  任罗疏不知所措地看向慧然,慧然磕着瓜子,感叹:“年轻人啊,前途无量啊。”
  他知道,慧然说的百分之八十是反话。
  【作者有话说】
  任罗疏:我竟然摸了他的手——他也摸我了?我这是在哪?我还在生物圈吗?
  第17章
  尴尬的感觉缠了任罗疏一晚上,让他抓耳挠腮辗转难眠,好不容易睡着了,发现梦里找不到宋奚晦又会被吓醒,反反复复了七八次,他终于顶着黑眼圈迎来了凌晨五点,慧然和宋奚晦起床的时间。
  他迫不及待地冲出门,不想,门外有起床给他心爱的春笋片换水的慧然,没有宋奚晦。东屋的房门紧闭,屋内也没有亮灯,就像里边没有人一样。
  “宋,宋奚晦呢?”任罗疏不死心地问慧然。
  慧然蹲在屋檐下倒着木盆里的水:“他?还在睡吧。”
  任罗疏提醒道:“他不是每天都是这个时间醒的吗?他今天怎么没醒?”
  “谁跟你说的?你才上山几天?”慧然解释道,“他这几天是失眠才五点钟来院子里跟我聊天的。你不是也一样吗?不失眠凌晨不进院子。”
  诚然,任罗疏真的没看出来宋奚晦在失眠。
  慧然又说:“可能昨晚睡了个好觉吧,别管他。你,醒都醒了,来跟我一起干活,给它们换个水,快点。”
  不出于异常亢奋状态的任罗疏当然十分抗拒帮忙,往后退了一步又一步,直到把自己送回屋子里。他关紧了门,又趴在门上听着外边的动静,慧然没追上来,院子里不断传来的只有木盆里的水被倒进廊下的水沟的声音。
  任罗疏有点过意不去,换了衣服简单洗漱后又主动去院子里帮了慧然的忙。彼时木盆里的水已经被全部倾倒完毕,慧然正往盆里装清水。
  “我来了。”任罗疏垂着脑袋端起盆,纵使浑身的肌肉酸痛不已还是任劳任怨地干着活。
  两人合力,很快就给几个木盆重新蓄满了水放回了北屋的廊下。这会儿天已经亮了,只是太阳还没出来,被慧然带出院子前任罗疏依依不舍地看了眼东屋,那里的门还是紧闭着的,他更不知道里边的人在做什么。
  他们照例先去斋楼拿今天的干粮,拿到了干粮才往后山走去。任罗疏承认自己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但到了水边坐下后他才从水里的倒影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样子。
  垂头丧气两眼无神,黑眼圈都快长到脸颊上了。
  慧然调侃道:“我一直想让你看看你现在的鬼样子。”
  “哦。”任罗疏对着水里的自己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差点把自己吓了一跳,决心以后还是不笑了。这么想着。手一松就让鱼竿脱了手,咻地一声滑进了水里,一切发生地太突然,等他意识到的时候水里甚至连鱼竿的影子都不见了。
  “慧然师父……”
  小辈惹了事通常都会去求助长辈,此定律适用于任何年龄段。
  慧然扁着嘴,收了自己的鱼竿相当无奈地起身重新去给任罗疏挑竹子。他们今天没带砍刀,慧然就捡了一块较锋利的石头一下一下地砸向竹子的根部,没多久就砸下了一根竹子,看得任罗疏一愣一愣的。
  “师,师父……”
  “说。”
  “我想学这个。”
  慧然冷笑一声,直言:“先把力气练出来吧,细胳膊细腿的,还这也想学那也想学的,没力气什么都学不会。”
  说话间,和尚已经做好了新的鱼竿丢给任罗疏,不忘嘱咐道:“就这一根了啊,你要再送进水里你今天就在旁边看着吧。”
  任罗疏当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再发生的,再坐下时握着鱼竿的手劲都比以往要大。
  今天钓鱼钓得并不顺利,第一次上鱼时任罗疏让鱼跑了,第二次甚至连鱼线都扯断了,第三次一个操作不当,鱼竿直接折了,鱼自然也没钓上来。
  慧然看不下去了,将自己的竿子一收说道:“今儿不钓了不钓了,心不在焉的,简直是对垂钓事业的亵渎。”
  任罗疏确实没法给自己辩解,他满脑子都想着今天早上没见到宋奚晦,又想着昨晚的事情,哪里还有心思好好钓鱼。
  慧然迅速地收拾了东西,顶着太阳领任罗疏回寺里。路上,他不禁问:“你究竟在想什么?说来听听。”
  任罗疏犹豫了一下,说道:“今早我没见到宋奚晦。”
  慧然面上又显出些无奈:“我不是说他可能没睡醒吗?”
  任罗疏有自己的想法:“我觉得他生气了,在故意躲我。”
  这说法似乎勾起了和尚的兴趣,他停下脚步抱住胳膊,明知故问似地问道:“那你给我说说,他干什么生气。”
  “我不太清楚。”这是他下意识给出的答案,但很快他又没底气地补充道,“可能因为我昨天嘴一快,说他是诡计多端的男同。”
  “嗯,然后。”慧然催着着。
  “然,然后?”任罗疏愈发局促,“就这样啊。他可能觉得我在骂他,但是我确实没有这个意思,我就是突然想起我弟弟这么形容他,觉得还挺贴切的。我,我真的没别的意思,师父你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