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此物是伤胎的利器,但不会即刻发作。待两日后起了药效令瑾嫔娘娘小产,到时您已经不知接触过多少人,用过多少吃食,再想追根溯源,已是没了法子。”
  说话间,丽欣偷觑了宜妃一眼,
  她的眼神看不出怨毒,倒像藏了几分无奈。
  不过这般复杂的神态转瞬即逝,很快就听她继续道:
  “【五化散】的解药是【荼蘼香】,宜妃害怕万一事情暴露,于是让奴婢提前将解药含在口中。结果奴婢下毒时,果然被云熙看见。
  所以奴婢才会去抢那盏茶水,只为将【荼蘼香】吐在其中,以防太医查出端倪。”
  丽欣越说越是惶恐,泪水混着冷汗划过溃烂的疹面,
  “却料不到瑾嫔娘娘谨慎,竟会让太医来查看奴婢的口腔。奴婢别无他法,只得将藏在槽牙后的【荼蘼香】吞服下腹。
  此毒吞服虽不致命,但会生出满身的烂疹,且一旦吞下便无药可解。
  奴婢一再向宜妃娘娘保证,会尽快养好身子,不叫人察觉出异样来。可没想到......”
  恐惧骤然攫紧了丽欣,
  她猛地抱住自己湿冷的双臂,唇齿格格打颤道:
  “娘娘嘴上说着不会怪罪,却在入夜后将奴婢骗去御湖旁,趁奴婢不注意,将奴婢的头死死按进水中,想活活呛死奴婢!
  奴婢为求活命,只能闭气装死。她以为奴婢断了气,便一把将奴婢推入湖中,想要做出奴婢不慎失足溺毙的假象。
  好在奴婢善水性,等她走远些才拼命游上了岸。但还是呛水昏厥过去......”
  丽欣流干了泪,最后几个字已微弱得几不可闻,被淹没在无尽的恐惧与寒冷里。
  可这并不代表她说得都是实话。
  她有意避重就轻,
  宜妃听得出来,
  以【荼蘼香】做局构陷宜妃的南瑾和皇后,自然也听得出来。
  丽欣会这么说,无非就两个原因。
  要么,是她故意替皇后和南瑾隐瞒了她们的计谋,只为讨好她们,求得一条生路。
  要么,就是她与宜妃不知又想出了什么阴毒的算计来。
  然而此刻,
  南瑾目光胶凝在宜妃那张因震惊和愤怒而微微扭曲的脸上,
  她无法全数掩饰的错愕、慌乱,以及眼底深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被背叛的痛怒......
  却实在不像是在伪装。
  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在后妃间蔓延开来。
  嘉嫔微微蹙眉,不解道:
  “宜妃姐姐向来和睦六宫,与瑾嫔更是素无嫌隙,这好端端的,她为何要害了瑾嫔的胎......”
  “嘉嫔娘娘有所不知。”丽欣打断了嘉嫔的话,
  “这并非是宜妃头一回这般害人,就连您当年六月小产的那个皇子,也是她下的毒手!”
  这一声落下,砸得满殿哗然。
  丽欣盯着嘉嫔那张迅速失了血色的脸,语速尤快道:
  “淑妃给您送来送子观音那日,宜妃赶着去探望您。
  那时梨儿侍奉在您身边,宜妃故意引您去庭院走动,趁您不备之际,让奴婢偷偷潜入内寝,将元水添入观音像手持的玉净瓶中!”
  “丽欣!”宜妃断然怒喝,目眦欲裂道:
  “到底是谁指使你,要你空口白舌说这些攀诬本宫的浑话!?”
  “原来是你......竟然是你!?”
  嘉嫔瞳孔骤缩,目光淬着丧子之痛积压的毒恨,死死钉住宜妃。
  她猛地扑上前撕扯宜妃的衣襟,尖利的指甲几乎划破锦缎,
  “你这个贱人!我从未得罪过你,你为何这般谋害我的孩儿!”
  二人钗环碰撞,惹得房中惊呼四起。
  “放肆!拉开她们!”
  皇后一声厉喝,登时有宫人上前将二人拉开。
  宜妃被嘉嫔拽得鬓发散乱,却也顾不上和她解释什么。
  只得先极力稳下心神来,向皇后陈情道:
  “臣妾冤枉!皇后娘娘明鉴!丽欣所言定是受人指使!”
  “指使?”荣嫔冷嗤一声,字字诛心道:
  “丽欣无父无母,唯你这么一个主子。谁能威胁了她,让她宁可舍了性命都要攀诬你?”
  站在她身旁的顺妃则是全程一言不发。
  她暗暗将指甲掐进掌心,垂首死死盯着地面,连大气也不敢喘。
  唯恐宜妃情急之下,咬出她的欺君之罪来......
  丽欣蜷在榻上,苦苦哀求皇后道:
  “皇后娘娘,您救救奴婢!奴婢一心为着宜妃,可她却要杀了奴婢灭口......”
  “你信口雌黄!”宜妃甩开钳制她的宫人,鬓边一缕散发垂落,眸光猩红发狠道:
  “你有何证据能证明是本宫指使你做了这些?”
  丽欣挣扎着撑起半身,抬手指向一块地砖,口中瑟瑟道:
  “门前第六块砖,其下藏有暗格!那里面装着的尽都是宜妃指使奴婢害人的毒物!”
  皇后闻言,蹙眉抬给顺喜一个眼神的示意。
  很快,
  沉重的地砖被轻易撬开,一只乌木匣子赫然呈现在众人面前。
  宜妃一时瞠目,只觉一股寒气由心底漫出,霎时冻僵了她的四肢百骸。
  怎么可能?!
  这匣子......她昨日明明亲眼看着丽欣抱出去处理了!
  未及她转念想得对策,莫太医已然颤抖着打开匣盖。
  匣中琳琅满目装着各式玉瓶,
  莫太医详查过几样后,已是骇得面色煞白,
  他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才结巴道:
  “皇、皇后娘娘!这匣中毒药不下数十种!且更有许多......连微臣都未曾见过!”
  第315章 忠仆反水3
  莫太医的这番话,吓得一众后妃花容失色,下意识向门外方向缩去,只盼着离那盛满了毒物的乌木匣越远越好。
  一片混乱中,唯有宜妃僵立在原地。
  她鬓发散乱,脸上血色褪尽,目光死死盯着敞开的乌木匣看了半晌,又倏然转向榻上气息奄奄的丽欣。
  一股彻骨的寒意陡然攫住了她的心脏。
  不对......
  她信任丽欣,了解丽欣,
  丽欣不可能无端端做出这些指认。
  这里面必是有着什么她还没有看透的关窍在。
  宜妃默然不语,只逼着自己冷静些,再冷静些。
  一旁躲得远远儿的嘉嫔扬起绢帕捂住鼻尖儿,嫌恶地瞥了一眼乌木匣,心有余悸道:
  “皇后娘娘,这些脏东西也不知会不会伤人。眼看丽欣还有的审问,您和瑾嫔又怀有身孕,是不好在这下人的庑房里久待了。不如叫大伙儿先挪去了正殿?”
  皇后遂许。
  一行人挪步正殿,皇后自居上首位,余下嫔妃则依着位份高低相继落座。
  宜妃因着还未被坐实罪名,倒也不用跪着受审,仍旧以妃位之首的姿态坐在左下首位。
  皇后冰冷的目光沉沉压在被两名内监拘在堂下的丽欣身上,
  她见丽欣虚弱到几乎站不住,微一抬手,命人挪了个矮凳叫她坐下。
  “你既说宜妃所做恶事不止这一桩,那她到底还指使你在背地里做了些什么,你且一五一十说来。”
  丽欣瞥一眼宜妃,目光又很快拢回。
  她哭得发肿的眼皮抽了抽,这才鼓足了勇气,一股脑说了许多宜妃耸人听闻的恶行。
  诸如买通乳母毒害大皇子、勾结稳婆诬陷是贵妃害得宜妃早产云云......
  末了,她抬眼看向皇后,声音颤抖得愈发厉害道:
  “还有......二皇子的死并非意外,而是......遭了宜妃的算计!”
  此话一出,满座嫔妃皆吓得花容失色。
  荣嫔急道:“你把话说清楚了!”
  “还要她怎么说清楚?”坐在她身旁的嘉嫔目光狠厉地瞪着宜妃,
  “当日二皇子突发哮症薨逝时,宜妃不就在皇后娘娘宫中陪伴?”
  她红了眼眶,字句怨毒道:
  “这手段与她当日往本宫宫中藏了元水,害得本宫小产又有何分别?
  她素来与皇后娘娘关系亲密,去皇后娘娘宫中闲话作伴也是常有的事。
  她在内寝陪伴皇后娘娘,又有谁会提防着丽欣会在暗中动什么手脚?”
  殿内气氛如胶凝住,沉沉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皇后下颌紧绷,低垂眼帘,极力藏起眼底翻涌的悲恸。
  再抬眼时,唯余下异于平常的平静,
  “说下去。”
  丽欣浑身一颤,惶惶道:
  “那几日二皇子哮症本就有所反复,宜妃打听了这消息,便说是得了机会,要趁着二皇子病发,要了他的性命......”
  她猛地吞咽着口涎,喉头滚动间将头埋得更低,半分不敢直视皇后的目光,
  “宜妃去了凤鸾宫与您闲话,二皇子则在暖阁睡着。暖阁有人看守,奴婢不得机会入内。但宜妃一早就让奴婢随身携带了草花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