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慧莲便取来一座蒲团,将它交到南瑾手中。
  蒲团十分软和,内里填充用的当是上好的鹅绒。
  表面又用苏绣的技法,纹绣春藤石榴图。
  石榴多子,是为添子添福的好意头。
  南瑾福礼谢恩道:“多谢太后娘娘赏赐。”
  太后但笑不语,慧莲解释说:
  “这蒲团是从前惠岸师太开过光的法物。太后初修佛法时,便得师太相赠,贴身用了十数年,向来十分珍视。如今太后将此物转赠给瑾主儿,实在是对您喜爱看重了。”
  闻言,南瑾又是惶恐又是惊喜道:“太后娘娘垂爱,臣妾愧不敢当。”
  太后笑得慈蔼,“当不当得,不看你愧不愧,而是看哀家许不许。哀家以为你能承下这份礼,你便安稳收着,到底是你的福气。”
  南瑾听得话中玄机,乖觉应是,
  “臣妾多谢太后教诲。”
  太后仍是笑,“寻常闲话尔尔,哀家能教诲你什么?瞧着时候不早了,你还得去中宫那儿谢恩,路上慢着些罢。”
  南瑾走后,慧莲绕后按摩着太后的肩颈,笑着说:
  “瑾主儿是个聪明人。太后什么都不用与她明说,她就已经了然于心,将所有事儿都先一步替您料理得妥当。”
  太后清冷一笑,择一枚切好的莲雾吃了,
  “从前哀家去五台山,是因为中书令和镇国公在前朝虎视眈眈,哀家但凡有些个动作,都要被他们掣肘。
  而今皇帝已是连消带打地除了他们,哀家还跑去那清苦地方做什么?”
  “是。”慧莲进言道:“其实瑾主儿也算是可用之人。她身后没有母家可以仰仗,得皇上喜爱不说,如今马上又要诞育皇嗣,眼瞅着后宫的风光都落在了她一人身上。”
  她凑近太后些,压低了声说:
  “顺妃最近小动作是愈发多了,也没为着您往五台山去的事向皇上进言,怕不是在您手底下久了,生出了别的心思。
  且她自诞育大公主后便失了宠爱,皇上甚少召见她。相比之下,同样出身低的瑾主儿,倒是可以成为太后新的选择。”
  太后撂下银叉,脱了手腕佛珠,于指尖转动把玩着,
  “她的确是个可用之人。最起码比顺妃年轻漂亮,又是个会来事的,能在皇帝面前说得上话。
  只是哀家倒奇怪了,她出身镇国公府又算作罪臣之女,如何能得了皇帝这般庇护?
  眼看着镇国公府都倒台了,她却仍旧蒲草韧如丝,非但没有受到丝毫波及,连皇帝先前许给她的嫔位,也都照样给了她。”
  慧莲揣测道:“或许是因为她有了身孕?皇上以皇嗣为重,一时偏袒也是有的。”
  “皇嗣为重?哈哈?”太后冷笑连连,“皇帝那性子你还不知道吗?邵氏的孩子又何尝不是他的子嗣?你何时见过他手下留情?
  自古帝王多薄幸,一将功成万骨枯。皇帝是被崇妃那个贱人养大的,你当他能是个什么善男信女?”
  慧莲品出了太后言语中的怒意,不敢再胡乱言语。
  太后默然片刻后,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取来香燃了奉在佛龛前,
  “哀家总觉得这事儿没这么简单。不单是皇帝,瞧着连皇后对她也是格外照顾。”
  她对着金佛小像拜了拜,吩咐道:
  “去叫班子的人查一查,挖清她的底儿,看她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
  慧莲恭谨应道:“奴婢明白。”
  太后神色稍有缓和,转了话锋问:
  “雲霆近来如何?”
  慧莲道:“自温泉山庄回京后,端王殿下就在王府的旧址住着......”
  她偷偷觑着太后的表情,回话愈发小心翼翼,
  “只是和从前一样,得空就会去南宫家二小姐的坟前祭拜。有时......一待就是一整日。”
  “又是那个狐媚子!死了也不得安生!”
  太后怒而拍案,震得金佛小像掉落在地,砸断了佛头,滚落到太后足边,
  “钦天监监正魏正雄说得果然没错,那狐媚子生来就是雲霆的克星!雲霆五行属木,命中乏水,偏那狐媚子又是个火旺的命!
  打从哀家知道他二人走得亲近,就一力阻止着!偏皇帝说钦天监的人所言是无稽之谈,哀家让他劝着雲霆,他倒好,竟是纵着雲霆跟那狐媚子无媒苟合!
  他以为哀家不知道他安了什么心?他就是见不得他弟弟有一日安生日子过!那狐媚子是命好,哀家在宫里头,没见过那个小贱人,也碍于南宫家的势力,没办法动了她!
  若不是她先一步溺毙在荒野,让哀家逮着她的错处,便是将她丢入虿盆也不为过!”
  慧莲宽慰道:“太后息怒。总归她也已经得了报应,”
  “报应?哼。”太后轻蔑冷嗤道:“哀家给她的,才是她的报应!”
  又道:“你即刻安排人,找机会掘了那狐媚子的坟!哀家倒要看看,这尸骨都没了,雲霆日后还能去何处祭拜!”
  话落愤然拂袖起身,泄愤似地将落在足边的佛头踢远些,转身头也不回地朝内寝走去。
  第305章 南瑾封嫔2
  另一头。
  南瑾入凤鸾宫时,庭院内已经站了许多的贵人、常在、答应云云。
  今日是南瑾封嫔大喜的日子,她们一早就恭候在此。
  昔日里,她们哪怕再是瞧不上南瑾,明里暗里用各种冷言恶语挖苦她的出身。
  如今也得端正地跪在南瑾面前,毕恭毕敬道:
  “嫔妾给瑾嫔娘娘请安,娘娘大喜吉安。”
  南瑾目光一一扫过她们。
  这是南瑾入宫以来,第一次受嫔妃的跪拜,
  无数道目光或审视、或艳羡、或妒忌地向她投来,
  这些眼神如同无形的丝网,密集地笼罩在南瑾身上。
  南瑾原本想和从前一般和善,轻笑着唤了她们起身,再说上几句不愿生分的客套话。
  但想了想,终究没这么做。
  有人的地方就免不了纷争,即便南瑾收敛锋芒不愿与人为恶,但也架不住总有人背地里藏着坏心思。
  当初有关她出身的流言传得甚嚣尘上时,嘉嫔曾私下里与南瑾提及过,
  她听得这些个嫔妃三五成群议论着,巴不能南瑾就此沉寂下去,才好让她们得了机会。
  南瑾想,若这些事发生在邵绮梦身上,她们只怕连在背地里议论的胆子都没有吧?
  哪怕当日邵绮梦被打入冷宫,南瑾也没听见谁敢在背地里议论她半句是非,
  倒像是生怕她有朝一日会复宠从冷宫里爬出来,再一一与她们清算似的。
  南瑾虽不认同邵绮梦为人处世的作风,
  但她那一套雷霆手段,也的确实打实地为她省去了许多麻烦。
  短暂的沉默过后,南瑾敛回目光,
  她并不与庭院内拘礼的后妃亲昵,只微扬下颌,淡淡说一句,
  “都起来吧。”
  话落目不斜视,步履坚定地向前走去。
  空气仿佛凝滞,
  唯有她绣着繁复云纹的裙裾,在行走间发出轻微的窸窣声。
  初夏近午的阳光慷慨地倾泄下来,穿透殿宇的飞檐,恰好在她前行的路径上铺开一道明亮温暖的光带。
  正如她原本晦暗的前路,也终于迎来了今日的光明璀璨。
  步入正殿,
  皇后端坐凤位,其下宜妃与顺妃分列左右下首,荣嫔与嘉嫔次之。
  与以往不同的是,今日能落座正殿的,却是多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像是宜妃宫中的贺兰贵人,顺妃宫中的赵贵人、李贵人。
  她们自南瑾入内便已起身,恭敬福礼道:
  “嫔妾给瑾嫔娘娘请安。”
  南瑾含笑点头,应道:“姐姐们都坐吧。”
  话落欲跪地向皇后请安谢恩,
  却才屈膝,便听皇后道:
  “你有着身孕,往后在本宫这儿,无需行跪礼回话。”
  南瑾抬眸与皇后相视一眼,微微笑道:
  “多谢皇后娘娘体恤。”
  皇后抬手赐座,南瑾便施施然走到荣嫔身旁坐下。
  荣嫔自见了她脸上的笑意就没匿下去过,
  不等南瑾坐稳,就听她急不可耐地恭贺道:
  “可要恭喜妹妹了。”
  南瑾含笑看她,“姐姐同喜。”
  “哦?”荣嫔似有不解,“此话怎讲?”
  南瑾双眸微睐,轻笑低语道:
  “皇后娘娘叫了这些贵人小主入正殿落座,自是有事要说。
  今年是皇上登基第三年,到了七月就有新秀入宫。然而后宫六嫔四妃总不齐全,到底不算完满。
  我若没猜错,皇后娘娘应是有意让这些在宫中伺候久了,又安分守己的姐妹们,也晋了位份才是。”
  荣嫔含了笑打趣:
  “属你心思细,什么事都逃不过你的眼。”
  她凑近南瑾耳畔,掩唇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