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南瑾不动声色看着采颉,好一番沉默。
  采颉恍惚少顷,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南瑾方才莫名摔倒的用意是什么。
  【简短三更】
  第237章 以身犯险2
  “不对!”采颉惊呼出声,很快捂嘴低声窃窃,
  “事发突然,又情况危急。皇后摔得措手不及,云熙就算反应再快,她扶稳皇后的姿势,也理应和方才奴婢扶稳小主时是一样的才对!
  怎么可能皇后连向后倾倒的动作都没有,她就已经将皇后稳稳扶住,还顺势将她拉到了一旁,避开了火星子?除非......”
  “除非云熙一早就预到了会有事发生。”
  南瑾声音清冷,像是隔着苍茫的大雾,泛着幽寒,
  “她怕是心思从来都没有放在看烟花上,只一味盯着,看何时意外会闹出来,第一时间将皇后拉走,躲开危险。”
  房中很静。
  静到主仆俩乱了节奏的呼吸声,听来都觉突兀。
  过了半晌,南瑾继续道:
  “我之所以会让你去取烫伤膏,是因为我一早就看见了,小斌子的手背被灼伤。
  我关心他是一回事,更主要的是我想问问他,这么重要的日子,陪在皇上身边的为何不是李德全,而是他。
  这两日接连阴雨,李德全也的确为着年节的装扮冒雨操劳。他称病不能伺候在御前,也在情理之中。
  烟花射向皇上的时候,小斌子也想要护住皇上。只是因为贞妃就站在皇上身旁,她动作太快了,这才让小斌子晚了一步。只得敞开袖袍,遮挡住皇上的面颈。”
  采颉顿时了然,“所以即便贞妃没有替皇上挡下烟花,小斌子也会第一时间冲出来护着皇上。他八尺的身高差不了皇上多少,比之贞妃,是更能护得皇上周全的。”
  她的语气弱了又弱,不觉掰着手指头细细分析起来,
  “小斌子可以为皇上挡下烟花,云熙会将皇后拉走,让她不被溅射余烬所伤。
  而今日李德全之所以没来,有可能是风寒,也有可能是皇上故意安排。
  毕竟他是首领都太监,要是他为皇上挡下烟花重伤卧病在床,御前许多琐事都没了人操持,也是不便。
  可小斌子就不同了,他不过是李德全其中一个徒弟,就算死了也不会影响什么。且这样救驾有功的事,他也是愿意做的。
  太监不像宫女二十五岁可以出宫。他们一辈子都要熬在宫里,大多都想拼着一口气,争一个好前程。经此一事,小斌子的前路也能好走许多......”
  南瑾颔首,轻声道:“太后称病不来,怕也是这个道理。她来了,皇上尊以孝悌之道,定会让她站在最前列。那么烟花再想射向他,怕就难了。
  若咱们的分析没错,今日事所有的走向,尽都是依着皇上一早的安排。而事中唯一的变数,便是只怕连皇上自己都没有料到,贞妃竟会舍了性命,扑出来护着他。”
  闻听此言,采颉头皮阵阵发麻,
  她整个人瑟缩在暖座上,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南瑾所有抽丝剥茧的分析都有理有据。
  只有一点不合乎常理。
  “皇上以身犯险做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放烟花添喜这想法是贞妃提出来,也是她一力筹划,烟花又由她兄长护送来温泉山庄……难道皇上是因为忌惮中书令,才故意闹出这样的凶险,要给中书令扣上意图谋害君上的罪名,处置了他?”
  几乎是才说完,还没等南瑾开口,采颉后赶上的话,就追着否定了自己的揣测,
  “不对。且不说是贞妃救驾一事,就算贞妃没有舍命护着皇上,被人怀疑动机后,她也大可以说没人会预料到皇上会站在什么地方。这件事落了这样大的疑点,想要把罪名强加给邵家,也实难服众。”
  南瑾摇头,“我不知道他们究竟要算计着什么。但我总觉得,先前皇上与皇后联手演了身患天花这么一出大戏,不可能只是为了隐瞒皇后有孕这般简单。
  皇后若担心有人会对她腹中皇嗣动了脏心思,只管合起宫门来,至生产前谁也不见就是了,总不能有人敢追去她宫中明晃晃地要害了她。
  且她是中宫国母,宜妃有孕隐瞒不报,突然产子倒也罢了。而皇后诞育嫡子,可是要昭告天下的。她若突然产子,必惹得民间议论纷纷,反倒是有损圣誉了。”
  采颉一脸困惑,“那奴婢更是糊涂了......”
  南瑾的话点到为止,没再继续说下去。
  她侧目看向窗外静谧夜色。
  习习晚风拂来迎春花淡雅的清香,
  月伴星河,如此好的月色,透过半开的菱窗望出去,仿若整个庄子,都落了层凝霜的洁白。
  一切都是那样宁静平和。
  宁静到像是在酝酿着一场,足以吞天噬日的风波。
  第238章 御驾回銮
  这日后来。
  负责布置烟花的宫人,被几位王爷审讯了一夜。
  听说将能用的酷刑流水似地都上了一遍,但始终无人松口。
  后来几日,大理寺又详查了负责运送烟花的侍卫。
  就连万载兜售烟花的商贩,也被调查了个底儿掉。
  却无一处可证,烟花失控是人为所致。
  这件事最终,也就只能被定性为是布置烟花的奴才们有所疏忽,才导致的意外。
  沈晏辞承先帝遗志,以仁善治天下,对待宫人也向来宽仁,少有以极刑处之的时候。
  然而这一次,他着实动了大怒,
  命人将一干十六人等尽数杖毙,连尸首也不许发还给本家,只寻了个土坡,充作花肥,草草埋了。
  这一年的上元节,庄子里再没了热闹。
  一处花灯也不添,宴席也不摆,只当寻常日子一般度过。
  原定于上元节后回宫的日子,也因着贞妃的病情反复,一拖再拖。
  这段时间,皇后总会去望舒斋看望贞妃,
  只是贞妃不愿见她,多数时候,皇后才踏进内寝,就见卧床休养的贞妃情绪激动不已,竟是将手边所有能够得着的东西,一应全朝着皇后砸过去。
  也不止是皇后,
  就连沈晏辞挂心她,想要亲自替她上药,她也是不肯。
  至于别的来探望的后妃,就更不必说了。
  唯留得雨燕一人在身边伺候,
  后来索性将望舒斋的大门紧闭,连太医平日问诊都不叫进去了,
  只在每七日需要刮掉腐肉时,才会短暂允许外人近身侍奉。
  转眼到了二月里,贞妃的病情才有所好转。
  她终于可以下床了。
  南瑾跟随旁的后妃去看望她时,见她妆容精致,衣衫华贵,端的是从前的明艳贵气,半分也不见大病初愈的憔悴。
  就连颦蹙间的那份犀利跋扈,也是分毫不改。
  她对所有人都不怎么亲近,面对众人的慰问,也只是回以一记不屑的冷笑。
  却待打发走了众人后,独将南瑾留下。
  她侍弄着黄梨木案上新奉的二月兰,看也不看南瑾一眼,口中低低说了句,
  “那日的事......多谢你。”
  她本就是这样一个别扭的人。
  以至于南瑾想与她多说两句宽心的话,却还没怎么开口,就被她叫人给赶了出去。
  御驾回銮的日子,定在了二月初八。
  这一日,南瑾正在房中收拾着细软,荣嫔忽而来了。
  南瑾见她面露不豫,忙拉着她落座,问道:
  “姐姐不是去了宜妃娘娘那儿看望三皇子吗?怎么这样早就回来了?”
  荣嫔道:“得了个好消息,赶着要来跟你分享。”
  说是好消息,可她说话的口吻听起来满是阴阳怪气,沉着脸色看上去也不像是开心的样子。
  南瑾添了盏温果茶给她,“姐姐这是怎么了?”
  荣嫔气鼓鼓地端起茶盏一饮而尽,旋而用力将茶盏摔在桌上,愤愤道:
  “方才我和宜妃娘娘说话的时候,御前的人来了。
  二月十八是贞妃的生辰。皇上下了口谕,要在那一日......晋了她贵妃的位份。”
  第239章 烈日夕沉
  荣嫔对贞妃是有同情。
  但那也只是出于她与贞妃同为女子,见不得她遭受那样血淋淋的折磨。
  可这并不代表荣嫔认可了贞妃的为人,
  更不代表荣嫔真心盼着贞妃好。
  她前阵子还会因为提及贞妃的伤势,不觉红了眼眶。
  当下再和南瑾议论起来,倒是唯余下无尽恨意了,
  “她养好了病,皇上又念着她救驾有功,这么多年来,她盼而不得的贵妃之位,也终于让她得了。
  皇后娘娘无法生育,她的大皇子身份只怕要更加金贵。好处都归在她一人身上,还不知她日后要如何放肆?”
  她摇头,双手不由攥紧了拳,
  “往后咱们在她手底下,日子只怕更要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