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好孩子,你要相信着,哀家和皇后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第139章 大懿赘婿1
  嘉答应再是蒙冤,有太后拿了主意,这件事就只能尘埃落定。
  日后若能翻案,自会还她个清白,复了位份。
  若不能......
  那她大抵是要带着这份冤屈入了棺材,连一份迟来的公道都等不得。
  这世上人人受了不公,都义愤填膺地要讨个公道,
  可大多数人总是糊涂着,看不透世间公道从不在律法、不在人心,
  而在手中握有强权之人,对它如何定义罢了。
  这日晚些时候,沈晏辞得知太后动了大怒,便赶去仙寿宫给太后请安。
  他来时,太后正坐在莲花番经的暖座上,手中闲闲翻阅着一本佛经。
  沈晏辞向太后恭敬行礼,“儿子给母后请安。”
  “皇帝来了。”太后合上佛经,嘴角噙着温然的笑,“坐吧。”
  沈晏辞坐在下首。
  慧莲奉了新茶,太后介绍说:
  “这橘红茶是慧莲的好手艺。茶味清香,入口回甘,又有宣肺理气之效。
  等下让她给皇帝带上些。秋冬肺燥,皇帝近来又忙于朝政,多用些也是好的。”
  沈晏辞应道:“多谢母后记挂。”
  母子俩对面而坐,温声笑语间,瞧着是母慈子孝,岁月静好。
  但二人的相处,却总莫名给人一种既亲近又疏离的矛盾感。
  太后虽是沈晏辞的生母,但沈晏辞幼时却并未养在太后身边。
  太后诞育沈晏辞时,位份只在贵人,是没有资格把孩子养在自己身边的。
  于是沈晏辞便被送去了先帝的崇妃身边养着。
  后来过了两年,太后又生下了而今的端王,这才被封为嫔。
  那时沈晏辞初开蒙,崇妃又将他视如己出照顾得很好,骤然把他送回太后身边,他一时不适应,常常哭闹不休。
  先帝见状心有不忍,又因崇妃一直央着她小产后坏了身子再不能生育,有沈晏辞养在膝下也略有宽慰,
  于是先帝动了恻隐之心,便将沈晏辞又送回了崇妃身边。
  后来崇妃病逝,那时沈晏辞已满十岁,到了挪去皇子所的年纪,
  于他而言,他的整个幼年、童年时期,都缺失了太后的陪伴。
  但他也知晓太后的苦衷,故而并未心生怨怼,反倒在懂事之后格外孝敬太后,母子俩的关系这才渐渐亲近起来。
  沈晏辞放下茶盏,对太后说:
  “听说母后惩罚了嘉嫔,降了她的位份?”
  太后道:“嘉答应贴身的宫女、太监,都指认她因妒生恨,因为见不得顺妃母女亲近,才会一把火烧了畅音阁。
  二人先后自戕,这件事落了个死无对证。为平息后宫非议,哀家不能不罚她。”
  她缓一缓,目光沉下,话里有话道:
  “只是哀家觉着奇怪,倘若嘉答应为着小产一事当真忆子成狂,那她要害也该害了允谦才是。何至于对盈月动手?那到底是她也疼爱的孩子。”
  说着骤然抬眸,与沈晏辞四目相撞,
  “可若那把火不是她放的。那么皇帝觉得盈月死了,顺妃伤心欲绝,这件事最能让谁得了痛快?”
  太后不把话挑明了说,但言外之意已是昭然若揭。
  满宫里最见不得顺妃舒心的,除了贞妃还能有谁?
  也只有贞妃能有这样手眼通天的本事,明晃晃的把脏水泼到旁人身上去,连一点证据也不留下。
  沈晏辞或也是这般揣测的。
  听他叹了一声,摇头道:“所以母后让人掌掴了贞妃,她哭着跑去朝阳宫要见儿子,儿子也是推脱了。”
  “只推脱不见又有什么用?”太后温色中含了薄怒道:
  “这些年来皇帝如何宠着贞妃,以至于连皇后都忽略了,哀家都看在眼里。
  皇帝可还记得当年你为了迎皇后为王妃,与先帝起了多大的争执?怎么如今所求得了,反倒不知珍惜?”
  沈晏辞目光闪向一侧。揉捏着发酸的山根,看上去很是无奈,
  “从前儿子是王公,肩上挑不得什么担子,求一心爱之人为正妻,哪怕是专宠她一人,也只管合起门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
  可如今儿子是大懿的君主,许多事也并非儿子想要怎样,便能怎样了。”
  太后脸色不豫道:“皇帝这话叫哀家听了个糊涂。有些话实在哀家是在不宜说,但今日也是不得不问问皇帝。你是在怕什么?”
  她气得有些发颤,咄咄相逼道:“贞妃的母家是中书令。他是三朝元老不假,可他也是大懿的臣子,是你的奴才!
  皇帝处处为他掣肘,宠得贞妃几乎要在后宫只手遮天,连国母都要在她座下受辱。皇帝要是当真这般忌惮中书令,索性下一道圣旨抄家便是了。
  雷霆之威霹雳而下,哀家不信他还能翻出什么风浪来!反倒越是纵着他,越要他不知收敛,蹬鼻子上脸!”
  这话句句锥心。
  可沈晏辞却像是没听见似的。
  他端起茶盏又进了一口,口吻孝谨地顾左右而言他道:
  “贞妃以下犯上,母后教训她是应当的。这些日子儿子忙于前朝时,忽略了后宫,幸而有母后帮儿子看顾。”
  太后问东他答西,不听半句对于贞妃的处置,也是默认了要让嘉答应背下这口黑锅。
  太后长叹一声,面色灰败如土,“先帝从前看中你,是在你身上看见了他从前的影子。你与你父皇有着一样沉稳的心思,有着一样远大的抱负。”
  太后频频摇头,语气失望至极,
  “可如今呢?若要先帝见你而今如此窝......”
  窝囊。
  只是这个伤脸面的词,太后到底没有说出口。
  沈晏辞俊朗的面容仍旧挂着几分淡薄的笑意,
  可那笑意中,分明已经卷了寒气,看得人身子发凛。
  太后摆手作罢,“罢了。罢了。皇帝自有打算,哀家也不好论说前朝事。只是哀家希望皇帝能明白一个道理,一家不治,何以治天下?”
  她将手中佛珠生硬地撂在桌上,语气听来不善,
  “贞妃被打烂了脸,需得时日养着。哀家已经吩咐敬事房撤了她的绿头牌。皇帝也该晾一晾她,不为别的,只为让皇后心中能好受些。”
  沈晏辞维持着表面的恭顺,淡声应道:
  “儿子知道。”
  第140章 大懿赘婿2
  母子俩长久无言。
  秋末冬初,白昼渐短。
  沈晏辞来时外头还日色和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见晚霞已经追上了窗外晴空。
  室内光线一寸寸暗下去。
  太后眼睛不大好,慧莲忙燃了烛,又见太后抬眉抛给她一个眼色,便躬身而退。
  只等殿中唯余母子二人时,太后静静看着沈晏辞。
  宫灯暖煦的光影跳跃在他脸上,愈发衬出颓色来。
  太后到底为人母,见沈晏辞憔悴如此也不忍心,于是先一步缓和了态度,温声关怀道:
  “还在为了前朝的事头疼?”
  沈晏辞蹙眉应下,“捐毒王重疾不治,骤然暴毙。新王上任,国有动荡。这几日,前朝对于是否趁乱攻打捐毒一事争执不下。
  捐毒不比楼兰早已臣服大懿,它虽每年给大懿上供寻求庇护,但也在暗中联系其余西域小国,彼此暗相勾结,蠢蠢欲动。”
  太后不动声色道:“那皇帝怎么想?”
  沈晏辞道:“前些日子征讨南蛮虽大获全胜,但我军也耗损不少。而今再与捐毒开战,即便是胜,也得伤筋动骨。
  且自皇后的父亲战死西域后,平外一事大多是由柳公的儿子在外领军。
  这一仗胜算纵有九成,但即便是胜了,也是损耗了大懿的兵力,反而坐大了柳家的势力。”
  ......
  又是这般说辞。
  太后听得脑瓜子嗡嗡作响,脸色自然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她真想问沈晏辞一句,
  中书令你怕,镇国公你也怕,做皇帝做得这样畏首畏尾。与其如此,倒不如洗手作罢,将这皇位拱手相让算了!
  又听沈晏辞说得一句,
  “故而朕来找母后,也是想听听母后的意思。”
  “哀家?”太后的面容一半笼在烛火下,一半没入阴影里,“后宫不得干政,皇帝何以要来问哀家的意思?”
  沈晏辞道:“前朝主张攻打捐毒,多半原因还是出在昭淑公主身上。昭淑公主和亲去了捐毒,而今捐毒王暴毙,按照他们的旧俗,新王登基后,昭淑公主便要顺成了新王的妾。
  这样有违纲纪伦常之事,实在有损大懿的国威。且昭淑是母后的养女,母后与她母女情深。当日她被派去和亲,母后为着此事哭了三日,更因此落下了眼疾。
  所以前朝老臣主张攻打捐毒,一方面是为了守住大懿的国威。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能让母后早日与昭淑公主母女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