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不如这样,让新人和淑妃一样,不经选秀,提前入宫。如此也可安抚了你们父子心中的愧疚,柳公以为如何?”
  柳抚山本就打着这样的算盘,一听这话,忙不迭要谢主隆恩。
  可才躬身下去,又听沈晏辞说:
  “只是淑妃不经选秀入宫,已是破了规矩。要再如此,岂非是要让朕视祖宗定下的规矩如无物?到时前朝言官也会对柳公多有微词,反倒不美。”
  他看向柳抚山,敞声笑道:“反正都是从柳公府上出来的人。不如你那侄女先缓一缓,朕倒是有一个颇合适的人选。”
  柳抚山一愣,“不知皇上是说......”
  沈晏辞扬声道:“把人带进来。”
  偏殿的围帘被人挑开,
  柳抚山转头看过去,
  见李德全引着一低头颔首的婢女走到他身边。
  那婢女先是向沈晏辞请了安,而后才向他深深福了一礼,
  “老爷吉祥。”
  柳抚山这才看清了婢女的脸!
  是南瑾!
  柳抚山顿觉头皮发麻,“皇上?这.......”
  沈晏辞不理他的震惊,仍旧笑道:
  “这是淑妃的家生子,伺候淑妃很妥帖,也很忠心。朕想问问你,她从前在镇国公府的表现如何?”
  柳抚山看着南瑾那张粉腮玉面,一时哑口。
  她是镇国公府的家生子,又是被挑选着入宫伺候柳嫣然的。
  柳抚山这会儿若敢说南瑾一丁点的不是,那便是镇国公府挑选了不入流的婢子送入宫中,更成了罪过。
  于是他只得道:“南菀是臣府上的家生子,为人品行端正,又十分懂事机灵。算是府上最好的婢子。”
  沈晏辞满意地点头,“镇国公府送入宫的,必然都是经了千挑万选。朕自然放心。”
  他抬手随意一指南瑾,“她既然是镇国公府细心择上来的人,且而今又是宫女,不必选秀也可留侍宫中,如此一来,言官那儿也没理由议论。朕想着给她一个位份,倒也方便成全你们父子的忠心。”
  “这......”柳抚山结巴道:“皇上思虑周全。可......可她再是臣府上细心择选,到底也是个出身低下的粗鄙丫鬟。哪里配侍奉在皇上身侧?”
  “这事不难。”沈晏辞大手一挥,正色道:
  “朕已替柳公想了个周全体面的法子。柳公既也对这婢子赞不绝口,那你便将她认作个义女。”
  “她成了镇国公的义女,往后就再也不是出身低下的奴婢,自然配侍奉在朕左右。”
  第42章 给我跪下
  殿内一瞬沉寂。
  空气如胶凝住,噎的柳抚山无话可说。
  南瑾虽是家生子,但到底是个贱婢,怎能比得上亲侄女事事都向着柳家?
  可沈晏辞已经顺着他的心思,把话都说到了这份儿上,
  柳抚山要是还有推脱,那便是他不识抬举了。
  如此,他只得打碎了牙往肚里咽,
  “皇上如此安排,甚、甚是妥当。”
  沈晏辞抚掌笑道:“那就尽快回去拟了认亲的文书,交由官府下印。千万别耽搁太久,免得叫你儿在前线不得安心。”
  他看向南瑾,眸光温柔,语带深意,
  “且她既已是柳公的义女,也就不用从官女子的位份上开始熬起了。朕打算再为了柳公破次例,给她个常在的位份。不知柳公意下如何?”
  常在!?
  柳抚山闻言更是如遭雷击。
  祖制宫女晋升,向来都是从官女子做起。
  这官女子和寻常宫女没什么区别,只是得了皇帝宠幸,随意给个位份,平日里该做活还得做活,算不得什么正经小主。
  若再有幸得了身孕,或许才能被封个答应。这才彻底摆脱了奴籍,能分得宫室居住。
  将来再生下个一儿半女的,讨了皇帝欢喜,这才指不定能熬成个常在。
  柳抚山眸光浑浊地盯着南瑾。
  他实在是心里有火!
  她一个贱奴出身,怎么自己的女儿死了,反倒给她做了嫁衣,叫她得了这样泼天的富贵?
  然而偏偏这富贵,明面上却又是沈晏辞给他们镇国公府的,
  他还推脱不得!
  皇恩浩荡!
  故而柳抚山就算是装,当下也得装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恭敬拜道:
  “一切但听皇上安排。臣,感激不尽!”
  沈晏辞道:“很好。那柳公这两日尽快将认亲文书备下。待一切准备妥当后,朕会正式册封她为常在。”
  又冲南瑾略一挑眉,“你也别在这儿傻站着了。去送送你义父。”
  从被李德全带入朝阳宫的那一刻,
  南瑾就显得慌乱极了,全程手足无措地揪着衣裙的一角。
  方才听了柳抚山要将她认作义女的消息,她更是吓得瞠目。
  这会儿突然被沈晏辞提及,南瑾还未回过神来,只得结巴地应了句,
  “奴婢遵旨!”
  李德全从旁小声提醒她道:“小主可别再奴婢长奴婢短的了。皇上口谕已下,往后您就是这宫中正经的小主。该改口自称嫔妾了。”
  南瑾羞红了脸,这才拗口地说:
  “嫔、嫔妾遵旨......”
  这日后来,柳抚山在离宫的路上,全程都没有给过南瑾半分好脸色瞧。
  李德全走在前头引路,柳抚山故意放慢了脚步,和他拉开些距离后,才恶狠狠地瞪了南瑾一眼,愤声道:
  “你而今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南瑾惶恐道:“奴婢不敢。奴婢能得这位份,全因皇上对老爷的看重!”
  “哼。”柳抚山嗤道:“你生来就是贱奴,哪怕成了后妃,也要时刻记得自己骨子里仍是低贱之人,可别一时得意,就忘了谁才是你的主子!”
  他锐利的眼神刮在南瑾身上,恨不能将她撕碎了去,
  “老夫警告你,既然得了镇国公府给你的好处,日后就该惦记着如何回报镇国公府。你若敢动了歪心思,老夫今日是如何扶持你上位的,来日便也能轻易将你给拉下来!”
  南瑾静静看着他,心底不屑一嗤。
  呵。
  她能爬上来,自然就有本事能步步高升。
  柳抚山不是说,让她别忘记了自己的主子是谁吗?
  那她倒要看看,如今这个主子,还能不能受得起她这个贱婢一拜。
  “老爷息怒!”
  南瑾佯装仓惶,膝盖一软就要跪下。
  这举动可把柳抚山吓傻了。
  在南瑾还未彻底跪下之前,柳抚山连忙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扶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南瑾虽然还只是个常在,但也是沈晏辞的女人,
  后妃‘类君’,连亲王见了都得行礼,
  今时今日,柳抚山哪里还受得起南瑾的跪拜?
  可南瑾,却能受得起他的。
  临近宫门口,柳抚山对李德全说了句,
  “劳烦李公公相送,老夫这便走了。”
  可步子还没迈出宫门,李德全却叫住了他,
  “柳大人且慢。”
  柳抚山驻足,“公公还有何事?”
  李德全将手中拂尘朝着南瑾的方向一侧,笑着说:
  “您还没给南常在行礼呢。”
  柳抚山猝然怔忡。
  他没听错吧?
  这阉人竟叫他这个正一品的大臣,去给一个贱婢行礼?
  他当然不愿!
  见他不动,李德全肃声提醒了句,
  “柳大人可别忘了宫里头的规矩。级别再高的大臣,也是皇上的奴才。位份再低的妃嫔,也是皇上的女人。”
  柳抚山憋红了脸,负气向南瑾草草拱手一揖,
  “小主一切珍重。”
  他羞得恨不能寻个地缝钻进去。
  转身要逃,奈何身后又响起了李德全尖细的嗓音,
  “大人又错了。这南常在既是您的义女,您今儿个就算是送她入宫,当和昔日您送淑妃娘娘入宫时一样,礼数得周全了。”
  柳抚山听了这话,脸色一瞬僵青。
  礼数周全......
  大臣们家中女儿若中选入宫,那么在女儿离府上宫车前,无论多大的官都得给自己的女儿行跪拜大礼。
  这一拜,是割断了父女恩情,也是要提醒着他们,日后再见,彼此就得是先君臣,后父女了。
  但要柳抚山去跪一个奴婢,他怎么会肯?
  柳抚山脸色旋即冷下来,呛声道:“李公公的意思,是让老夫去跪她一个贱婢?”
  “柳大人慎言。”李德全也沉下脸色,半分不让道:“方才在御前,您已经收了南常在为义女,皇上也已经给了南常在位份。
  如今这‘贱婢’二字,是您该对皇上的妃嫔说出的污言秽语吗?还是说......柳大人是对皇上的安排有所不满?”
  “你......”
  眼见二人剑拔弩张,南瑾薄唇微抿,眼帘低垂,茶里茶气地说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