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景俟好整以暇:“栾元魁说,‘你当真是石子濯么?’”
  “老狐狸,”石子濯骂了一句,“我若不是石子濯,如何得知此事?”
  景俟的呼吸就在石子濯唇边,听起来如同擂鼓:“又答对了。‘你知道什么,速速说来’。”
  石子濯闷哼一声,加快了语速:“钥匙。我昨夜从殿下处得了一把钥匙,交给杜介去打制一套大的。为何杜介偏偏死在昨晚?”
  “你怀疑贤王杀人灭口?”景俟的呼吸也愈发急促起来。
  “恰恰相反,”石子濯忍耐不住地把住景俟的手臂,“若是贤王所为,为何不杀我?”
  “王府中有内鬼?”景俟几乎是用气声说出这句话。
  “不错——”石子濯咽下一声呻|吟,“杀杜介,是他们早有预谋——”
  方才这几句一问一答越说越快,呼吸的频率也越来越快,到了最后一句,景俟猛然一顿,石子濯难耐睁眼,喘|息不止,无声催促。
  景俟故意慢慢说道:“兹——事——体——大——我会禀告霍大人,请他裁度……”
  石子濯在这堪比折磨的停顿中,从几乎要溺于欲|望的脑子中,拎出一个想法来:“我有个不情之请……”
  “怎么,活学活用?”景俟听起来也并不淡然,兀自调侃,“看来本王给你透题了啊。”
  石子濯没理会,几乎语不成句地说完后面的话:“恳请栾大人为我在霍大人面前表功……若是属下有幸……坐上千户的位置,岂不是更易办事?”
  景俟却道:“霍参怎么会容许你手握大权?本王怎可能如此邀功?”
  “所以……”石子濯手背上青筋暴起,“你会说,贤王已知我乃是锦衣卫小旗,不知他从何处得到的消息,目下尚且不知我要寻密道之事,却不能确保他明日不知、后日不知……若是我当上千户,对贤王假意投效,总比一个小旗对他有用,故而他不会轻易杀我……”
  “大人……”石子濯像是在复现情景,但他暧昧的这一声称呼,水汽朦胧的双目盯着景俟,又好像在唤他调情,“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啊……”
  景俟缓缓笑了:“可惜啊,实在是可惜。你少说了一句顶顶要紧的话。”
  景俟松了手,像是真心实意觉得惋惜:“怎么办,不上不下很难受吧?”
  第31章 欲到浓时
  石子濯还沉溺在方才连绵不断的快活之中, 忽然如抽刀断水水断流,他不由自主地追寻起那股如梦似幻的触感来。
  然而,他的手刚穿越水面,便被景俟攥住了手腕。
  景俟的力道不容挣脱, 眼中带着笑意:“不要耍赖。”
  “不曾耍赖, ”石子濯双目赤红, 想是憋得实在难受, “殿下可不曾说过,不准我自己碰。”
  景俟说出的话倒像是耍赖了:“你不是说,本王就是你,你就是本王?本王不碰,不就是你不碰?”
  石子濯气笑了, 凶狠的眼神像是要将景俟拆吃入腹:“殿下说我少了一句,究竟是哪一句?”
  景俟正色道:“你说钥匙交给了杜介,但杜介死时, 身上并无钥匙, 若是工匠处也无有呢?”
  石子濯脑袋有些晕晕沉沉,景俟也说得不明不白, 他勉强想了想,反问道:“你怎知工匠处便没有?”
  “今早,本王在假山缝隙之中捡到了那柄小钥匙,”景俟坦然道,“想必是杜介所放,只是不知他究竟找到工匠否?”
  石子濯不知道该从何处说起:“这一切都在殿下的股掌之中,是也不是?从一开始,钥匙就是你故意放在铃铛里,叫我取了去。你知道我必定将钥匙交予杜介, 故而设计杀他。他死之后,你顺势推我取而代之。殿下做了这么多,还不是要我在锦衣卫中充当耳目?”
  “不错,”景俟干脆利落地承认了,“本王是有此意。既然你想通此节,这一句话的错漏,本王就饶你——”
  景俟口中的话没有半点暧昧之意,手上却故技重施,慢条斯理。
  石子濯忍无可忍,猛然按住景俟的后颈,恰如鹰抓狡兔、虎擒顽狐,唇齿间好似有神香一点,全仗呼吸供养,不叫那双唇相贴,灭了魂烟。
  这神香若即若离,云遮雾绕,零星一点,恍惚间好似两世情窦,不肯轻开。
  石子濯以牙还牙,额抵着额,笑得肆意:“投桃报李……”
  这回换作景俟软了腰肢,嘴上强硬:“放肆!”
  “殿下不喜欢么?”石子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在下还以为殿下就爱如此……”
  景俟作势要去咬他,石子濯往后一仰,躲开了。
  石子濯得逞,难掩笑意:“怎么,殿下要个痛快么?”
  景俟死死掐住石子濯的下颌,目染微红:“别玩了,一起……”
  欲到浓时,神香吹灭,水波中锦鲤游荡,依稀间不是佛手,亵渎缥缈殿前。梅花吐蕊,雪落其间,鸦鬓厮连,何处血色煞人,细看处香火焯烫,怪齿利牙尖,腥气灌鼻尖。
  一霎时,什么君臣恪礼,什么你我本同,全都断送。谁造出情|欲昏蒙,骗人沦中,哪管天高地厚,宫墙枯柳,今夕月缺几成。
  一桶春波,好处厮磨,唇失血色,落入咫尺喉中。外间风停雪驻,地龙烧热,片刻温存掩住明朝严霜花落。
  景俟懒洋洋倚在石子濯身上,鞭痕浸了半点,他好似浑然不觉。
  还是石子濯轻轻推他:“殿下该换药了。”
  景俟方才慢悠悠起身,不避不躲擦了身上,躺到床上等人伺候。
  石子濯系好衣衫,又取来药膏,细细上了一回药,包裹停当,方才扯上床帐,唤人倒了凉水,手搭景俟腰间,不多时沉沉而卧。
  景俟回首看到枕侧睡颜,本不困倦,忽然觉心中安稳,竟也昏沉沉睡了过去。
  一觉睡得日上三竿,唤了水梳洗,糜仪在一旁垂首,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不曾看到两人唇上的伤痕,一本正经地禀道:“今早栾大人又带人前来,属下记得殿下吩咐,叫他们自去搜查,只不可惊扰殿下。”
  石子濯淡淡颔首,示意知晓。
  糜仪又说道:“属下听说,栾大人许是查出些眉目来了。”
  “什么眉目?”石子濯正坐在镜前,身后景俟伤连着手臂,石子濯便不叫他为自己梳头,也不让糜仪动手,自己束冠。
  糜仪道:“具体如何,属下并不能得知,只是听说栾大人昨日差人去查杜介的仇家,顺藤摸瓜,竟然查到他连西域人都得罪过。”
  石子濯问道:“昨日不还说,杜介性情孤傲,得罪者数不胜数,怎么单单说到这西域人头上?怕不是昨日西域使者前来,栾元魁有所怀疑吧?”
  “属下听得正是此意,”糜仪道,“不敢隐瞒殿下,栾大人叫属下前去问话,正问了昨日西域使者前来之事。”
  石子濯淡淡“嗯”了一声,似乎并不担心糜仪说出什么不利的话来。
  果然,糜仪接着道:“属下便说,这使者不过是送了两颗夜明珠,和……”
  他小心翼翼看了石子濯和景俟一眼,见二人都未曾出声,便继续说道:“和金叶子一串,旁的并无什么,也没有说几句话,使者便告辞离去。”
  石子濯问道:“杜介得罪的西域人同使者何干?”
  糜仪说道:“回殿下,这当中内情,属下也弄得不明不白,只听闻,杜介曾误闯了一处西域富商在京的宅邸,同那西域富商起了龃龉。这富商既然能京中置宅,本就身有使者之责,恐怕栾大人以为昨日的使者是为这富商讨公道来了。”
  “西域人在景朝杀人,恐怕没有这般大胆。”石子濯道,“栾元魁想必并不全然认为凶手是西域人。”
  “正是,殿下料事如神,”糜仪奉承道,“栾大人还怀疑旁人。”
  “说来听听。”石子濯束好了冠,起身示意还靠在床上的景俟坐到境前。
  糜仪本想劝“不成规矩”,却莫名不敢,口中说道:“属下听来,杜介得罪之人,多半是在任务途中。按说杜介乃是锦衣卫,所办之事又是陛下旨意,纵然是办事铁面,也不该有人敢表露记恨才是……”
  石子濯乜他一眼,糜仪惊觉自己妄议,连忙神色一肃,老老实实道:“栾大人所怀疑者,有三人。这第一人乃是锦衣卫副指挥使解昊英。”
  解昊英正是石子濯将假装头颅的石头丢入其府邸、以嫁祸于他的倒霉蛋。
  糜仪道:“栾大人以为,这刺客最后翻入解大人的府邸,看起来是明晃晃的嫁祸,却保不准正是解大人自设其计,好叫旁人觉得他无辜。”
  石子濯微微颔首,手上捧起景俟顺滑的长发,挽了一个发髻。景俟从镜子中看到身后人的神情,知道他心不在焉。
  糜仪却未曾发现石子濯的神游,继续往下说:“这第二位,便是风修竹。”
  石子濯听过这个风修竹的事情。风修竹本是世家公子,祖上三代战功赫赫,他小小年纪便展露将才,人人都说,他定能成为将帅。出事那年,风修竹正直青春年华,也曾武陵打马,意气风发。可惜一朝风云变色,景倬弑父杀兄谋得皇位,风家将景倬视为篡位之君,率军讨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