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石清便松开了手,说道:“我听她们说,山上有匪贼出没,要避开此山而行。”
  石子濯大致明白过来:“我们去找山匪来对付他们,然后趁乱逃走?”
  “不错,”石清说道,“你随我上山,先莫要惊动阿娘,我们叫那些山匪掩护我们救出阿娘,再一块儿走。”
  “好,”石子濯点点头,“我们这便走。”
  石子濯和石清蹑手蹑脚地从车队中离开,因着小孩子身量不高,又灵活轻巧,借着夜色和粗壮树干的遮掩,竟然躲过了值夜侍从的视线。
  石子濯和石清小心翼翼地走到半山腰,方才拔足狂奔起来。
  “阿姊,你有几分胜算?”石子濯有些担忧。
  “事在人为,”石清咬牙道,“若是此时什么都不做,恐将来悔之不及。”
  二人冲着山上露出的一角屋檐跑去,没有多久,便看见了一处山门。石子濯勉强辨认出上头题着“松风寨”这三个字。
  “想必就是此处了。”石清喘了口气,和石子濯穿过山门,往房屋渐多之处跑去。
  那些房屋被一堵院墙围住,石子濯和石清找到了院门,却是紧闭。
  石清拍门叫道:“来人!开门!”
  她连叫三声,才有人呵欠连天开了院门:“什么人扰人清梦?”
  开门的是个女人,约略三十上下,高拔健壮,她的影子像小山一样遮住石子濯和石清。
  石清仰头说道:“我有一桩大买卖,要同你们大当家的做。”
  女人笑道:“小娃娃,谁叫你来说这些话?我们松风寨可不是做买卖的地方。”
  女人说着,戒备地往他们身后看去,似乎是担忧这两个小孩乃是什么人派来的探子。
  石清道:“就我等二人在此,你若不信,错过了滔天富贵,可莫后悔!”
  “什么滔天富贵?”女人似乎不信,却还是问了一句。
  石清道:“山下正有一队车马,皆是贵人,便是吃饭用的勺子,都是银制,你们动不动心?”
  女人却道:“尔是何人?要给我们这个富贵?更何况,既是贵人,想必惜命,身边跟着硬点子,小小的松风寨未必啃得下,你们快些走了去吧。”
  石子濯也开口道:“你挟持我二人,他们必然拿金银来换。”
  他心中明镜一般:那贵人未必在意他和阿姊,却在意阿娘,阿娘心疼他们姐弟,必然央那贵人花钱赎人。那贵人能轻轻巧巧拿出一箱金子,想必也不是吝啬之人,自然肯换。此时只消生些事端,叫两方缠斗起来,不就正是逃跑之机?
  石清补充道:“不错,到时金银到手,我们也不贪心,只要十之一,如何?”
  “你们又是他们什么人?”女人又问了一句。
  石清和石子濯对视一眼:有戏!
  石清便半真半假地道:“那贵人强娶了我娘,我二人并非他亲生,恐怕跟他也不会给我二人什么钱财,只得剑走偏锋罢了。”
  女人道:“你们打算弄些钱财傍身,叫你娘仍旧羊入虎口?”
  “当然不是,”石清说道,“这正是要同大当家商议之事,若是能救出我娘,我们分文不取。”
  女人哈哈笑道:“原来如此,你二人随我来见大当家的吧。”
  石子濯和石清抬腿要进院门,那女人却将身子挡在门口,忽然拉着二人的手往他们脉门上一探。
  石清和石子濯都有些不解地抬头看去,那女人说道:“莫怪,我听闻江湖上有锁骨之功,恐怕你二人是什么高手装扮,不得不慎之又慎。”
  石清点头道:“是我们来得唐突,小心些无妨。”
  女人这才拉他们进入院门,警惕地关上了大门。女人道:“你这娃娃,小小年纪,有勇有谋,又举止倒得体。我们寨主恐怕正喜爱你这样的哩。”
  石清笑了一笑,拉着石子濯,微微落后于那女人一步,悄悄跟他咬耳朵:“阿濯,见了那寨主,你要少说话。”
  “为何?”石子濯道,“阿姊怕我将事情搞砸?”
  “不,”石清道,“这伙人只怕都是女人,都是厌恶男人的女人。”
  石子濯问道:“何以见得?”
  石清微微摇头:“说来话长。”
  石子濯便不再多问,将方才的对话细细回想一番,也隐隐约约觉得姐姐所言非虚。
  那女人领他们到了一处屋子前,叫二人在屋外稍待。女人进了屋子,不多时,屋中便亮起灯来,石清和石子濯被请了进去。
  当中坐着一个魁梧的女人,石清向她行礼:“在下石清,见过大当家的。这位是我弟弟石子濯。”
  石子濯也行了礼,谨记阿姊的话,没有贸然出声。
  那大当家果然不看他,只笑着看向石清:“八娘都同我讲了,你是为了救出母亲,才上山寨来的?”
  “不错。”石清答道。
  大当家道:“冲你这份孝心,便是有诈,我余飞凤也认了。你且来说说,这伙人都有几人,所带刀剑几何?”
  石清一一答来,条理清晰,石子濯也对她能观察得如此细致而有些惊讶佩服。
  余飞凤听罢,颔首道:“依尔的计策,松风寨确有一拼之力,只是有一事不明——这贵人究竟有多‘贵’?倘若有人替他寻仇,我松风寨的姊妹能活下几个?”
  石清有些哑口无言。石子濯也忐忑不安。
  若是如实相告,余飞凤还能帮助他们吗?
  石子濯一咬牙,不顾石清的叮嘱,说道:“大当家,此事确实凶险,你们若是、若是要帮我们,需得做好逃走的准备。”
  石清也黯然道:“不错,这人家在京中,颇有手段。”
  余飞凤朗声大笑:“你们当松风寨都是贪生怕死之辈么?方才有此一问,不过是要瞧一瞧尔品性究竟如何罢了!”
  “慢着——”景俟听到此处,忽然开口打断,“什么人叫你在本王面前说此事?”
  石子濯道:“这是小人亲历,无人指使。”
  景俟冷声道:“狡辩!我不知尔从何处听来这等密辛,偏在本王面前巧言令色!天下女子匪寨能有几何,怎么你也遇见松风寨、遇见余飞凤?”
  “这么说,殿下也见过此人?”石子濯道,“这便巧了,既然殿下知晓此人,想必能信小人所言非虚了吧。”
  “所言非虚?”景俟道,“我看你是拿本王消遣来了!以为将本王幼年遭遇改头换面,便能叫本王同你同病相怜?看来不吃个教训,你是学不乖了!”
  说着,他手中马鞭扬起,毫不犹豫地抽上石子濯的胸膛。
  石子濯一怔,那一鞭的力道不重而轻,不痛却痒,不像惩罚,倒像——
  第17章 给个甜枣
  下一鞭打在腹部,仍旧是一阵蚂蚁爬般的痒意随之而来。
  石子濯从下往上盯着景俟,并不像处于下位受罚者,反而更像蛰伏的虎狼。
  景俟并未被他锐利的眼神吓到,又挥出一鞭,这一鞭直奔腿根——
  石子濯猛然攥住鞭稍,在手上迅速地缠绕两圈,狠狠一扯,便将握住鞭柄的景俟扯到身前。
  景俟一个踉跄,跌跪在石子濯双腿之间,却不着恼,口中道:“这是何意?不甘受罚么?”
  石子濯身子前倾,贴近景俟的耳畔,问他:“爽吗?”
  景俟低低地笑了,毫不掩饰:“爽。”
  景俟含笑问他:“怎么,本王没叫你爽到?”
  “殿下料错了,”石子濯道,“若是执鞭之人是在下,在下还能爽到。”
  “是么?”景俟摸了摸石子濯胸口挨鞭子之处,“我听闻,好此道者,要痒痛交加,方为上乘,适才本王下手忒轻——试试?”
  石子濯仍不放开扯住鞭稍的手:“殿下玩心大起,连个由头都不找了么?”
  “由头不好找么?”景俟道,“若是陛下差人来拿你,见你完好无损从我这里出去,岂不疑心我乃是虚张声势,并非真与你割袍断义?”
  石子濯道:“何来的‘义’。”
  景俟混不在意自己用词不当,只兴致勃勃说道:“怎样?既然不得不捱几鞭子,不如依着本王,试上一试?”
  “殿下自个儿怎不试?”石子濯道,“莫拿在下消遣了。”
  “本王试过了。”景俟说道。
  石子濯一怔:“……什么?”
  景俟并不觉得有什么,十分平常地说道:“本王来前在屋中试过了,什么力道能裂衣留痕而不伤脏腑,并且能叫你爽上一爽,这下可以了吧?”
  石子濯看他的眼神变了:“原来好此道的是殿下。”
  “非也非也,”景俟笑道,“若非是为了你,我焉能自伤?”
  石子濯垂眸往下看:“殿下伤在何处?”
  景俟眼皮往上一抬,有些狡黠:“你当真要看?”
  “不给看?”石子濯也抬眼同他对视。
  二人目光一撞,景俟轻笑道:“柴房太冷了,不脱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