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入口上方架着摄像头,圆圆的镜头对着外面一动不动,旁边立着探照灯,铁架子锈迹斑斑,灯头蒙着层灰,篱笆上挂着几串弹头,随着风轻轻摇晃,碰在一起叮咚作响。
  空气里有股混着土腥的机油味,熏得人眼前发黑,站在篱笆外面往里面看,只能看到铁门和沙袋,再往里就是黑沉沉的深不见底。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在看,也不知道那些枪口对着哪里。
  四个人站在门口,脚像是被钉住了一样,不敢再往前挪出一步。
  铜锣烧两腿发颤,软得像面条一样,他之前虽然出生在抗战剧组,但剧组运行没多久就解散了,那些真刀真枪还没摸到,就没什么实感,但此时被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身上的冷汗哗啦啦冒了出来,擦都擦不干净。
  “欧、欧、欧、欧尼酱们,”铜锣烧一寸寸往铁拐李背后挪动,“那、那什么,欧尼酱们,我、我,我们回去吧,之前再怎么可怕,也没有拿枪对着我们的......”
  “来都来了,这么放弃就功亏一篑了,”闻琰舟轻抚胸前的相机,“别忘了,爷爷还让我们拿来了信物。”
  闻琰舟说着举起了相机,这相机是过来之前陆舟交给他们的,说把它当做信物展示出来,两兄弟应该会让他们进去,但会不会见他们就不一定了。
  在举起相机的一瞬间,那些枪口缓缓收了回去,铁门从中间拉开了一条小缝,可以供一个人挤进门里。
  四个人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铁拐李率先走进门里,铜锣烧在背后紧紧黏着他走,半步都不肯离开。
  从铜墙铁壁的外壳进去之后,内里是一栋看起来中规中矩的别墅,可等他们靠近别墅,几个人站在那里都僵住了。
  这别墅和他们在之前的迷雾里看到的一模一样,因为见过太多次了,他们能清晰地辨认出别墅里的每样东西,看它们比看自己的宿舍还要熟悉。
  “欧尼酱们,我们真的要进去吗,”铜锣烧颤抖着搂住铁拐李的腰,“里面会不会、会不会有枪,把我们打成筛子。”
  谁也不敢说出肯定的“不会”二字。
  “没事,我们有信物呢,”闻琰舟摸了摸胸前的相机,“想杀掉我们的话,刚才就杀掉了,何必把我们放进来呢?”
  这话说得有些道理,几个人放松一些,缓缓走进别墅,在里面转了一圈。
  如果说哪里有所不同,那就是别墅里多了一部电梯,这是之前的别墅里所没有的。
  这电梯是运行状态,不知下去之后会通往哪里。
  确切地说,如果不是胡子爷爷说兄弟俩住在这里,没人会相信这里还有人类居住。
  “下去吧,”卓一鸣道,“来都来了,留在这也没人给我们泡茶。”
  几个人走进电梯,电梯大门轰然关上。
  这电梯竟足足有十八层那么高,不知道那兄弟俩住在几层,几人只能把每层数字都按上一次,刚向下滑了一层,脚下的挡板向外打开,几个人毫无准备的向下坠去,落进了海洋球所组成的海洋里。
  四周全都是五颜六色的橡胶球,挤得人动弹不得,他们想站起来,腿刚抬起就被球裹住,没等站稳又摔下去,小球像是被哗啦啦倾倒过来的,沿着身体往上滚动,漫到胸口脖子下巴,渐渐堵住口鼻。
  卓一鸣听见闻琰舟在旁边咳嗽,声音闷闷的像是被堵住了,他伸手想把闻琰舟抓来,摸到的全是滑溜溜的小球,那些东西像是泥鳅,每次抓住一捏就跑,卓一鸣张嘴想喊,嘴巴刚刚张开,一个球滚进嘴里,顶得喉咙发紧,他赶紧闭嘴用鼻子吸气,可鼻孔也被球堵住,吸进来的气带着股橡胶味,又闷又呛的噎的厉害。
  胸口被球压着越来越沉,卓一鸣想把球推开,胳膊抬起就被卡住,被球挤得动弹不得,他能感觉到附近有人在动,胳膊撞到自己的腰,可混乱中不知道是谁,脚下的球不断下陷,身体跟着往下坠落,球已经没过肩膀,耳朵里全是沙沙的声音。
  头闷闷的开始发晕,眼前满是浓黑的雾气,卓一鸣想要吸气,胸口却像被压住一样使不上劲,他胡乱挥舞双手,碰到一个人湿乎乎的手臂,刚抓住就滑开了,球还在不断上涌,嘴巴被挤得张不开了,只能从牙缝里吸进空气,喉咙里又干又疼,胸口闷得像要炸开。
  周围的球好像在动,不是自己在动,是被人挣扎着撞开的,滚来滚去的小球撞到脸上,撞得脸颊生疼,他想低头躲开,脖子却被球挤着动弹不得,他渐渐感受到窒息的痛楚,眼前的画面化成扭曲的线条,挤压掉他最后一丝神智。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难道、难道要死在这里,要命丧于此......
  在卓一鸣神志清醒的最后一秒画面里,闻琰舟抓住他的手臂,奋力挤到他的面前,将一口氧气渡给了他。
  柔软的嘴唇贴在一起,将卓一鸣最后一丝“我是直男”的防线彻底冲开,他能感受到自己死死抓住闻琰舟的肩膀、搂住闻琰舟的腰、抱住闻琰舟的脖子,不知是对生的渴望,还是对情感的拉扯,他陷入忘我的状态,汲取足以续命的呼吸。
  不知这个姿势保持了多久,卓一鸣清醒过来的时候,铁拐李正在他眼前摆手,铜锣烧瞪着两个圆溜溜的大眼睛,张开的嘴巴保持o形,半天没有合上。
  理智瞬间回笼,卓一鸣嗷的一声,把闻琰舟推开了。
  闻琰舟意犹未尽地摩挲嘴唇,像在品味冰糖葫芦外面的那层糖壳,对那甜蜜意犹未尽。
  “你你你你我我我我我刚刚刚球球球球——”
  “卓欧尼酱,你怎么结巴了,”铜锣烧道,“被我传染了吗?”
  “快被那些球憋死的时候,那些球瞬间就消失了,”铁拐李道,“我们还是在电梯里。”
  卓一鸣合上嘴巴:“之前那些是幻觉吗?”
  “像又不像,”铁拐李从口袋里摸来摸去,摸出一只蓝色小球,“瞬间消失像是幻觉,口袋里的小球不像幻觉。”
  几个人围过来看那小球,那小球被挤得瘪瘪的扁扁的,饱受摧残的样子。
  “这电梯根本不受我们控制,”闻琰舟敲了敲电梯上的数字,“它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这哪是人类能盖成的别墅啊,”卓一鸣嘟囔,“我们要是有这样的建造水平,直接找人在二环盖几间房就住下了,哪用得着翻山越岭跑这么远。”
  叮咚一声,电梯停在了地下十层,电梯门被打开了。
  ◇
  第50章 梦里人(7)
  前方的隧道黑沉沉的,隧道尽头隐约是游乐场的样子,但那昏暗的灯光和烧焦的塑料味又同时体现出一点......那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游乐场。
  铜锣烧两眼发直:“欧尼酱们,我、我们要过去吗,我能不能、能不能戴上眼罩过去......”
  “这电梯明显是兄弟俩的,我们遇到什么也会受到他们的控制,”铁拐李道,“说不定他们在隧道后等着我们,我们只能过去看看。”
  “他们也可能是在看我们笑话,”卓一鸣哼哼,“谁知道他俩有什么癖好,说不定就是喜欢我们在这吱哇乱叫,他们在那哈哈大笑。”
  说着说着,卓一鸣想起之前的“亲密接触”,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脸上不自觉红了起来。
  沿着隧道走进游乐场,那里面的种种比起恐怖悬疑剧组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彩灯忽明忽暗,照在褪色的旋转木马上面,木马的彩虹身体掉了漆,露出底下的粗糙木头,转动时木马支架发出嘎吱嘎吱的摩擦声,每转一圈就顿一下,像被什么给卡住了,木马脖颈缠着旧绳,绳子松松地打了个结,随着转动轻轻摇晃。
  秋千架上挂着几个秋千,木板边缘被磨坏了,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不知何处的夜风吹来,秋千被风吹得前后晃动,晃两声停顿一下,像没上紧发条的钟摆,绳结处缠着几串铃铛,风一吹叮咚作响,地面上的沙土被秋千带起浮灰,呛得人睁不开眼。
  “哪有人把游乐场建在别墅里的,这不对吧,等等,别墅为什么会这么大啊,为什么电梯外面会有隧道,隧道外面会有游乐场啊,怎么想都不对吧!”卓一鸣靠仰天长啸缓解紧张,他两腿抖得站都站不直了,不说点什么真的要升天了,“喂你们两个家伙,到底是不是英雄好汉,是英雄就堂堂正正地出来会会我们!”
  等了很久也没有回应,回应他的只有风声。
  木马后面是个破旧的塑料滑梯,摸上去有点黏手,像是沾了层灰没擦干净,再后面是座积木城堡,用泡沫搭的城堡歪歪扭扭,有些积木被撞坏了,擦一擦就往下落灰,城堡的窗户里塞着破旧的芭比娃娃,闻琰舟和周一鸣围着那娃娃看了一会儿,怎么看怎么觉得熟悉,这娃娃和别墅儿童房里的一模一样,不知和别墅里的那个是不是同款。
  “这娃娃怎么到处都是,”卓一鸣打个哆嗦,脑袋里蹦出许多恐怖画面,“别看了别看了,接着往前走吧,我怕它跳起来追打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