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你别惹是生非,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无忧呢?”
  “在太学交友。”
  “咸阳的樱桃能吃了吗?”
  “不能,很酸。”
  “阿父怎么知道?”
  “扶苏带着将闾爬树去摘了。都是你起的坏头,一个个都跟你学,连南嘉她们都往樱桃树上爬,像什么样子?”
  “他们没给阿父送几个吗?”
  “难吃得很。”
  “那看来是送了。云中的桃花刚开一点点,咸阳是不是已经落了?我的葡萄开花了吗?花开得多不多?”
  “我怎么知道?我整日闲着没事干,还要去管你的葡萄?”
  “铜钱有没有想我?”
  “我会猫语?”嬴政烦不胜烦。
  “那阿父有没有想我?”他眼巴巴地问。
  “哼。”嬴政甩袖而去。
  李世民被蒙毅拦住,又补了一件流光溢彩的紫霞色披风。
  “阿父这是要出门吗?带我一个。”
  他急吼吼地往外跑,嬴政忍无可忍,骂道:“你就不能稳重点?跑什么?身上有伤你自己不知道吗?”
  说话间,秦王驻足等在原地。
  “我怕阿父不等我。”李世民放慢脚步,无比端方。
  “我什么时候不等你了?”嬴政手痒脚也痒,很想一脚踹他屁股上,直接把他踹飞。努力了很久,才忍住了这种沸腾的冲动。
  “阿父要去哪?”李世民好奇地东张西望,兴奋道,“要去干掉谁吗?我可以帮忙!”
  政哥:看你就烦![愤怒]
  二凤:[可怜][求你了][求求你了]
  萌甜:说烦的时候,王上和太子之间的距离超过十步了吗?[哦哦哦]
  萌1:十步?那太远了。据我目测,最多三步。[无奈]
  甜甜:所以就这么结束了?总共一鞭子?
  萌1:这个我明天才能告诉你,因为晚上还没到。
  甜甜:你不是不上夜班?[问号]
  萌1:本来是不上的,但我自愿加班![眼镜]
  上次太子雪夜发烧的事,我错过了,惋惜了很久呢。二手材料,终究不如亲眼所见。今晚我必熬夜。
  甜甜:你已经沉浸其中,不可自拔了……[化了]
  萌1:[坏笑]
  第129章 “我喜欢杀人”
  “处理一点私事。”嬴政表情淡漠,仿佛只是出门散个步,顺便摘朵花。
  “我懂了。”李世民恍然大悟似的,连忙跟上,如春游般热切,“那阿父等我着甲。”
  “着什么甲?压着背上的伤口,又得疼。”
  “也对。那我带把刀,还有弓箭。等我一会儿。”
  “我帮太子拿吧。”蒙毅很自觉。
  嬴政已然上了马车,等太子跟熊蜂采蜜似的忙忙碌碌完毕,也上了车,才让中车府令驾车。
  马车辚辚而动,咕噜咕噜地转在邯郸的大路与小路上。嬴政顺手拿起一卷奏报看,李世民往他旁边挪挪,悄咪咪凑近。
  太子歪头,认真地端详他。嬴政撇他一眼,问:“有事?”
  “阿父你是不是瘦了?”
  “真难为你说得出口。”嬴政的怨气比鬼还大,“你一跑出去两个月,死活叫不回来,我要怎么才能不挂心?”
  太子做乖巧状,聆听教训。
  嬴政瞪他一眼,专心看完了手里的奏报,沉吟道:“你是怎么收服李牧的?”
  “奏报上不是都写了?”
  “再说一遍,仔细点。”
  “哦。”于是李世民就巴拉巴拉从头讲起,神采飞扬,抑扬顿挫,把一场场惊心动魄、千钧一发的险战,讲得像出国旅游一样热闹,哪怕箭雨纷飞,也轻描淡写成了云霄飞车般的刺激。
  “李牧真的很有意思,他是那种很少见的、忠于民大过忠于君的将军。”他笑着赞许,“我有一次跟他聊天……”
  李世民天天跑去看他拐来的流浪猫,就像他天天去看他受伤的马和卫尉,风雨无阻。
  有时给李牧带几卷书过去,也有时带六博棋。
  他俩下棋,特别费脑子,跟在沙盘上论战没什么区别,走一步算十步,每步都是心眼子,到处都是诱饵和陷阱,看似占据先机,指不定哪一步就踏进对方陷阱,被杀得片甲不留,满盘皆输。
  “你杀气太重。”李牧冷不丁道。
  “我也发现了。”李世民苦恼道,“有些事我不好对人说,要是告诉你,你能帮我保密吗?”
  “得看是什么事。做不到的事,我不会许诺。”李牧却拒绝了。
  “是私事。”少年天策犹豫着降低声量,“你觉不觉得,杀人是有瘾的?与喝酒、赌博差不多?”
  李牧的注意力立刻从棋盘上收起,诧异但凝重地注视着他:“我以为,你是特例。”
  李世民一愣:“何出此言?”
  “你有在尽力克制自己,不是吗?若是换了一位将领,攻云中最少要费十倍的兵力,造成三五倍的伤亡。”李牧淡淡道,“你采用了伤亡最小的战术,靠你自己和你选锋的卫尉,及战马铠甲、兵器马具,抹平了人数的优势,所以才能这么快拿下云中,也没有伤及黔首。”
  “这是在夸我吗?”
  “稍微懂点兵法的人,都知道你这样的战术是消耗很大的,急行军很伤身。你损耗自己,来取得最大的战果,没有造成一点多余的死亡,连黔首的田地都没有踩踏,麦苗都没有让马嚼用……翻遍史册,也是罕见的‘仁义’之师了。我不是在夸你,只是事实如此罢了。”李牧平平地论述完毕,而后道,“你依然觉得哪里不妥吗?”
  “怎么说呢……”李世民试图把自己复杂的想法表述出来,但又有点不好意思,“我……”
  李牧只静静地看着他,并不催促。
  “我好像喜欢杀人。”
  “??”李牧的头上冒出了两个问号,一个不够,必须得两个,才能体现他的迷惑,“你喜欢杀人?但是极力减少伤亡?”
  “我有时候觉得,打仗和打猎是一样的,瞄准猎物,箭射出去,然后敌人应声而倒,轻而易举地就死在面前,很简单,也很爽快。死掉的猎物越多,越有成就感。刀锋划过敌人脖颈时,鲜血喷涌飞溅出来的场面,也很漂亮,像花一样艳丽……”
  “然后你救了我?”
  “听我说完嘛。”
  李牧忍住吐槽的欲望,沉静地听他讲。
  “而且骑着马奔驰,冲入敌军阵地,像收割麦子一样收割人头,心跳和脉搏都会比平常要快一点,若有旌旗招展,鼓声震地,斩将夺旗的那一刻,更是血脉为之偾张,像吞食了火焰般热烈而刺激……”
  他绘声绘色地描述完,李牧无语道:“这不是很寻常吗?”
  “寻常吗?”李世民眨眨眼睛。
  “我杀胡人的时候也是如此。”
  “不一样吧?你看起来比我冷静多了。”
  “杀得多了,便如此了。”
  “可我杀的还有赵军。”他刁钻地丢出这句话,等李牧的反应。
  “你确定你不是来攻心的吗?”李牧扔掉棋子,没心情下了。
  “真不是啦。”李世民以手支颐,抬眼望他,幽幽叹了口气。
  “如果你是想问,如何从战场抽离,不把那些杀气、嗜血、轻贱生命、同伴死伤、指挥失利、战胜或战败的大起大落等所有战场问题一直遗留下来,影响普通生活的话。”
  “还有喜欢杀人……”
  “你不喜欢杀人。”李牧平静地打断他,“真正喜欢杀人的,不是你这个表现。你只是喜欢胜利。”
  李世民若有所思,忽然想到了李元吉和胡亥。
  “我见过一些贵族子弟,他们会骑马追逐手无寸铁的无辜黔首,用弓箭乱射他们,看他们仓皇尖叫逃窜的样子,觉得十分快乐,大笑不止。——你能干出这事?”
  李世民皱眉摇头。
  “你不仅干不出,还会觉得这些滥杀无辜的贵族甚为可恶,面目可憎。——你太低估你自己了。”李牧刚刚说过不想夸他,说着说着,却无意识顺嘴带出了两句,“你已经践行了上古圣贤之‘仁’,任谁都挑不出你一点毛病来,就别对自己要求太高了。”
  李世民微微动容,眼睛亮晶晶地瞧着他,感动极了。
  “你好会夸。”李世民情不自禁地感叹。
  “他夸你一句,你记到现在。”嬴政侧目道,“没出息。”
  “不是啊,李牧夸人特别特别。”
  “什么特别特别?”
  “就好像走在路上,突然就冒出一只猫,它嘴里还叼着金饼,一下子就跳进我怀里,连猫带金子,全都投怀送抱的感觉,毛茸茸,金灿灿的,可爱又可贵,太惊喜了。”
  “你是想猫还是想金子了?”
  “都想!”李世民乐滋滋地美了一会儿,又往嬴政身边挤挤,“还有……”
  李牧病房里那两根柳枝,在水里养着养着,底下长出了很多白色须须,后来被他种到地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