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建筑布局复杂,入口长廊连接德辅道西与皇后大道西,内部装饰融入希腊神话壁画等西式元素,并设有“位仔”铁椅等特色设施。
  而它的根源可以追溯到民国,民国期间靳家家族起势,这剧院背后挂钩的也正是靳家。
  据说,靳家那一辈的掌权人是军阀,在戏楼对唱戏的花旦一见钟情,娶回家做了第六个姨太,为了博美人儿一笑,效仿烽火戏诸侯,便出手阔绰花重金建立了太平剧院。
  可惜那个封建时代,女人善妒,六姨太被恶妇陷害惨死,红颜多薄命,沦为谈资,一直到现在来太平剧院听戏的人都会感慨一番物是人非事事休。
  贵宾通道,靳述白双手插兜,身后跟着魏巡大刀阔斧地走了进来,门口内侍见着眼睫低垂,毕恭毕敬的模样。
  有人比他先到一步。
  靳沉聿坐在第二层右包厢内,西装革履背头一丝不苟,瞥见靳述白来眉梢上挑,率先打招呼,“哟,稀客。”
  靳述白眯眼未理,撩起风衣衣摆叠着腿落座左侧包厢。这种设计其实是方便一些权贵谈事儿,既不同坐显得拥挤,又不因为距离而听不见对话,两个包厢中间仅仅是用雕花檀香木隔板挡着。
  “让我猜猜,你是听哪一场呢......”靳沉聿缓缓转动手中红酒脚杯,“《孔雀东南飞》?《窦娥冤》?还是《霸王别姬》。”
  “大哥对我的事好像很关心,”半晌,靳述白才开口说,“不对,是非常关心。”
  “你是我弟弟,我不关心你关心谁?”靳沉聿说。
  “我给大哥的礼物收到了么?”靳述白问。
  靳沉聿晃动的手腕儿一顿,高脚杯搁在桌面发出脆响,冷呵了一声。
  “大哥喜欢就好,”靳述白温和地笑,“免得让你会认为我太给你脸了。”
  “靳述白。”靳沉聿沉脸,平静地喊男人名字,侧过头,隔着空镂挡板缝隙看他,“就清了个泰国的场子,你在狂什么?”
  “看来大哥还是对我的礼物不满意。”靳述白啧了声。
  第17章 游园梦
  锣鼓响,台上表演开始。
  孟月渠还不知道靳述白已经来了,剧院观众席将近千人,放眼望去都隐匿在暮黑座位处,聚光灯唯独只照亮舞台。
  他衣着改编之后的“虞姬”戏袍,相比于上次当做别人替身,这次他正儿八经地站在台上,饰演了一场宏大的艺术表演《霸王别姬》。
  “哎,这不是......”靳沉聿往前顷身,微眯着眼侧头看了看靳述白,突然笑了,“我说是怎么回事儿呢,原来二弟是为了佳人而来啊。”
  靳述白转动手腕儿上的佛珠一顿,缓缓转头,隼厉的黑眸与靳沉聿对视。
  “难怪你会喜欢,”靳沉聿率先移开目光,“长得的确漂亮。”
  “靳沉聿。”男人淡然语气中带着寒意。
  点到为止,靳沉聿没再开口了。
  “月色虽好,只是四野皆是悲愁之声,令人可惨。只因秦王无道,以致兵戈四起,群雄逐鹿,涂炭生灵,使那些无罪黎民,远别爹娘,抛妻弃子,怎地叫人不恨。正是千古英雄争何事,赢得沙场战俘寒——”
  孟月渠的戏腔婉转悠扬,身段柔软多姿却又不失虞姬英气,将霸王宠妃的那股果敢铿锵的劲儿演绎得惟妙惟肖,一颦一笑尽落进观众的眼中。
  一声枪响突兀地打破这美好的氛围,骤然引起了现场慌乱。
  不明所以的观众听见枪声吓得尖叫起来,开始四处逃窜,伴随着闯进来带头套的恐怖分子,已经有人遇难在子弹下。
  只见太平剧院楼层上面纷纷涌出靳家的人手,靳述白倒显镇定,朝魏巡看过去,后者心领神会,拔出腰间的枪往戏台奔。
  “靳沉聿,这是什么意思?”靳述白冷眼看过去。
  “我怎么知道?”靳沉聿面色阴沉,紧蹙眉头下的双眸有些闪躲。
  “呵,”靳述白起身,黑眸睥睨坐在凳子上的男人,“你最好祈祷今天的烂摊子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靳述白,你又是什么意思?”靳沉聿腾地站起来,“你凭什么质问我?你以为你在香港得罪的人少吗?!”
  “你屁股擦没擦干净只有你自己清楚,”靳述白沉声说,“今天我的人要是有任何损失,我会让你死。”
  说完,他转身下了楼,弧度带起冷冽的厉风。
  靳沉聿胸膛起伏,神情愤愤,恰逢有人匆匆凑到他耳边禀报,“是洪门的人。”
  男人脸色更难看了。
  孟月渠在听到第一声枪响先是呆愣了一瞬,随后看见台下观众时起彼伏的尖叫才反应过来。乌泱泱地冲进来的那群人完完全全是暴徒模样,他不知所措的左看右看,戏台没有遮掩物,他吓得腿立马就软了。
  人在极度恐慌中大脑是宕机的,所有人都在逃窜躲避子弹,他却怎么迈步也无力迈开,恍惚间,两道人影迅速朝他奔来,而有人要快一步,他手腕儿被强劲的力道握住,磕磕绊绊地跟着那人走。
  是魏巡。
  寸头男人身穿夹克,宽阔的肩背好似盾牌挡在他面前,右手标准抬臂开枪姿势,对着那群暴恐分子。
  魏巡一直将他护到幕后,他才转头看见刚刚晚一秒的人。
  “阿匪......”孟月渠喃喃道。
  滕匪被逃难的人群挤着,眼看离孟月渠更近了,却又被挤散。
  甫一回头,孟月渠撞进男人坚硬温热的怀抱里。与其说是撞,倒不如说是靳述白不由分说地揽住孟月渠纤瘦的腰,没将后方的滕匪当回事,近乎以强迫的姿态带着孟月渠走。
  “靳述白?”从孟月渠的视角来看,只能看见男人锋利的下颌线以及两侧的阴霾,自己身躯得以依靠,心也一瞬间安了下来。
  场面依旧很乱,孟月渠此刻却不感觉到害怕了。
  一辆黑色宾利疾速停靠在路边,魏巡迅速坐上副驾驶,待靳述白揽着孟月渠上车以后,油门轰踩,轮胎在地面发出刺耳声响。
  下雨了,黑车隐匿于夜色中高架桥上,与此同时,撵上来的皮卡并肩宾利,子弹噼里啪啦打在车身。
  “妈的,”靳述白黑眸狠戾,暗骂一句,随即单手按住孟月渠的后颈将人往腿上带,让他呈现俯趴的姿势,“别动宝宝。”
  孟月渠还不清楚什么原因,感觉到男人巴掌轻轻拍了拍他的屁股。他一愣,觉得这个姿势有些羞耻,但眼前情况不容他考虑。
  车窗打开,雨水随着速度惯性飘了进来,他就着余光看到靳述白同魏巡一样的握枪,朝那辆皮卡打去。
  他心惊胆战地趴着,即使靳述白持枪与那群人火拼,可这还是他第一次直面近距离地感受枪响。孟月渠紧紧抓住男人的风衣衣摆,传达自己的不安,后脖颈被人缓慢摩挲着,像是在安慰他不要怕,跟摸猫儿似的。
  只有短短几分钟时间,车窗闭,那辆皮卡没再打过来枪声,只是传来巨大碰撞在高架桥钢管的声音。
  孟月渠还乖顺地趴在男人遒劲的大腿,直到屁股上又传来荡意,他才支撑着泛麻的身体起来,当目光触及靳述白左手的枪,他腾地躲避到座位最左侧。
  “吓到了?”靳述白眼神下瞥看见枪,抬手随意扔到了副驾驶,魏巡接过,插在腰间。
  孟月渠咬着下唇,没应声。刚有那么一瞬间,他觉着靳述白......非常陌生,彷佛他不认识一般。
  “过来宝贝儿。”靳述白叹了口气,朝孟月渠伸出手。
  那只手粗长,手掌带着薄薄的茧,手背青筋尽显,刚拿着枪果决快断。
  “是不是......”孟月渠小声说,“安全了?”
  “嗯。”靳述白沉定地回。
  “靳述白。”孟月渠哭腔,一把抱住男人的腰。
  “没事儿了,没事儿了,嗯?”靳述白抱着怀里受惊的兔,嗓音低沉地宽慰。
  “他们这些都是什么人呀,好烦,怎么我一来香港就这样.....”孟月渠委屈地控诉,“你来的时候也没和我说,我甚至都不知道你来了,要是你没来我该怎么办呀!”越说孟月渠越觉得后怕和生气,归根于靳述白今天来看他没和他说。
  “怪我。”靳述白尽情地看孟月渠闹。
  魏巡眼一掀,透过后视镜看后面场景。
  孟月渠被匆匆救下台,身上的“虞姬”戏袍还未换下,凤冠头面上的珠钗晃荡,活生生宠妃怪君的娇嗔模样。
  “我们现在去哪儿?”孟月渠望向窗外。
  “去一个安全的地方。”靳述白说。
  “不行的靳述白,我还不知道阿匪怎么样了,”孟月渠想起滕匪,心里又急切起来了,“能不能返回去,还有我们研究院的人,今天发生这么可怕的事儿,他们.....他们都怎么样了,我都不清楚.....”
  “别急,剧院有靳家的人,他们奔的也就是靳家人,”靳述白说,“这个时候警署处已经到了,不会有事儿的。”
  “为什么会奔着靳家人来?”孟月渠看着男人还未消散阴郁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