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明德皱眉道:“二小姐?”
  “哦,二小姐是我捡的猫……估计也在火里烧死了。”江策川顿时有点感伤,二小姐真是一只肥肥的绝世好猫。
  明德心道,合着江临舟三小姐的名字是跟猫一样的名字,都跟畜牲齐名了,这江策川不见得多敬重江临舟,可能关系没那么好。
  江策川一边说一边想起来江临舟从一开始不让二小姐进书房到默默摘下衣服上猫毛,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
  他似乎一直都在默默迁就着自己。
  明德见他忽然不说话了,问道:“你是给他当暗卫还是侍卫来的?就没挨过打?”
  “是死侍。”江策川纠正道,“打过,拿戒尺敲过我手板。”
  明德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江临舟是对他真不错,让一个做死侍的人能想起来挨的打竟然是手板……
  这样宠他,难怪江策川这么一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模样。
  总角之交,主仆情深……明德苦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就起身收拾起碗筷来。
  江策川不明白自己主动跟他聊起来了,他反倒也不高兴了,心里忽然有个可怕的想法。他一下子拉住明德的衣袖。
  “你是不是见过我主子?”
  明德愣了一下,下意识点了点,回过神来反问他,“为什么这么问?”
  江策川脸色十分难看,像是吃了苍蝇一样,“你是不是喜欢我主子?”
  第47章 我就说你没有忘了我!
  明德闻言,一脸你有病吧的表情看着他,那天半夜的江临舟恨不得化身变成鬼把他吃了。江策川竟然问他是不是喜欢上江临舟?
  江策川还在嘟嘟囔囔,“我不知道你们这些断袖怎么想的,但是喜欢上我主子是人之常情我能理解。”
  明德上下嘴唇一动,只留给他一句“傻()”。
  “你才是傻()!我是不是说准了你才恼羞成怒骂我?”
  明德觉得再多跟他说一句话都折寿,江策川这人有点聪明,但是确实是一点点,一个指甲盖大小不能再多了……
  明德刚踏出门去,就被正午的阳光晃了一下眼,这早上跟晚上的风呼呼吹,偏偏正午这样暖和,晒得骨头缝都暖洋洋的。
  同样是一个屋檐下,江临舟将小太监的端过来的茶扔在地上摔了个稀巴烂。瓷片渣滓混杂着上好的茶叶尖一块喂了这块地。
  江临舟怒气冲冲地质问十三郎“你不是说应允我一个条件,现在就开始反悔了?”
  江临舟准备好一切后想把江策川接回来,结果刚走没几步就被人拦回来了,这才有了现在摔杯子的事。
  “咱家没说不让你去接,只是咱家还有点小要求,你凑过来咱家跟你说。”
  江临舟怒气冲冲地坐下来了,“你直接在这里说就行,这不都是你的心腹,还怕他们听见?”
  十三郎见他不过来,只好自己过去俯身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江临舟听完就怒不可遏,死死瞪着他,似乎有想骂他的话,但是嘴唇动了动还是闭上了。
  十三郎眯着眼笑道:“九千岁意下如何啊,您说一个好字,咱家现在就把人接来。”
  江临舟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说了句“好。”
  “不用你去接,我自己去。”
  江临舟走后,十三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教训身边的小太监道:“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他再怎么表现的不在意,给他放一个小钩他自己就往上咬了。”
  身边的小太监却很担忧的样子,“江策川毕竟是江临舟的心腹,奴才以为您不该把他俩放在一块。”
  十三郎挑了挑眉,弹了弹袖子,“江策川不过一条在主人身边摇尾乞怜的小狗罢了,不成气候。还给他,他还能给咱家点好脸色看。”
  十三郎当初捉拿江策川的时候就已经跟他交锋过,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藏云阁里能出来功夫这样烂的死侍。
  不是说他多差劲,跟一般人比确实还可以,单是当藏云阁的死侍,尤其是伺候少阁主的死侍他还不够格。
  没有一身好武功也就算了,脑子看起来也不怎么灵光,只能说是愚忠。
  庭院里的老槐树只剩几片黄叶在枝头打颤,江临舟踩着青砖缝里的薄霜转过回廊,西风卷着碎雪粒子扑在脸上,他往西北的犄角旮里里走去,伸手推开厢房的雕花门。
  江策川这时候还在睡午觉,蜷在棉被堆里,听见脚步声,他还以为又是明德来烦他,扯着被子蒙住头,声音闷闷地传出来:“说了我没睡醒前别来吵我。”接着又觉得太闷了,露出头朝着榻里睡,只留下一个背影。
  玄色麂皮靴停在榻前几寸,江临舟看着从被角露出的半截铁链,镣铐在榻尾闪着冷光。他忽然伸手,食指蹭过对方冻得发红的鼻尖。
  “他大爷的干什么呢?我说你是断袖还生气!”江策川猛地掀被坐起,腕间铁链哗啦作响。待看清眼前人,他整个人往后撞上黄花梨木床栏,喉结上下滚了三次才挤出声音:“主……主子?”
  寒风裹着细雪扑在窗纸上,簌簌作响,屋里的炭盆早熄了,灰烬里还冒着几缕青烟,把整个屋子熏得冷寂又压抑。
  江策川看清楚眼前人,眼睛顿时蓄满了泪水,哆嗦着嘴唇问道:“主子,真是你?!”
  江临舟轻笑出声,“如假包换。”江策川一点也没变,天大的事该吃吃该喝喝。
  江策川看着眼前人一身玄色大氅,发间还沾着雪粒,腰间的玉佩泛着温润的光。
  “真是你!”他声音发颤,眼眶瞬间通红,江临舟还想再开口,就被江策川扑过来的力道撞得后退半步,滚烫的眼泪渗进冰凉的衣料,江策川死死抱着他的腰,哭得特别大声。
  “我还以为……以为你不要我了!”他抽噎着,“这么久都不来看我……我天天数着日子等,我就知道你有你的苦衷!你怎么可能会忘了我!”江临舟环住他颤抖的后背,指尖触到凸起的脊骨,心尖猛地一颤。
  窗外风雪骤然变大,枯叶在地上打着旋儿。江策川哭得更凶了,把委屈一股脑倒出来:“十三郎那个死阉货,拿铁链子拴我跟拴牲口一样。”控诉声带着哭腔,让江临舟想起小时候,虽然每次都是江策川先犯错,但是每次委屈了都要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怎么可能会落下你。”江临舟轻声打断他,掌心贴着江策川后颈摩挲,这话像是开关,江策川攥紧他的衣服,嚎啕声混着风声:“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有苦衷!我等你一年,等一辈子都行!”
  只要你别忘了我就行。
  暮色渐浓,屋内越发清冷。江临舟任他哭着,直到抽泣声变成小声抽气。怀中的人突然安静下来,江策川抬起头,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抬头看着江临舟。
  他发现江临舟穿着华丽,心道没受苦就好,最起码能吃饱穿暖。但是人却清瘦不少,扑在他怀里,抱着他的腰,感觉骨头硌得他生疼。
  “忘了什么都忘不了你。”江临舟把人重新按进怀里,望着窗外纷飞的雪花,“再也不会把你丢下了。”
  江临舟用钥匙给他打开链子,替他揉了揉被锁了许久的腕子,江策川忽然冒出一句“背我?”
  这次江临舟没再嘲讽他,只是说了一句好。
  这时候换作江策川沉默了,他摇摇头,“我自己能蹦能跳的用不着背,我逗你玩的。”
  江临舟实在是太清瘦了,就像是一层皮肉紧紧裹着骨头,自己一上去不得把他这一身骨头压散了……
  北风依旧呼啸,几片雪花落在两人肩头,很快就被体温融化,他们同撑一把伞,走在茫茫天地间。
  早就听见声音的明德在他们走后才敢出来,站在墙后面看着他们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满天的雪意中。
  他们两个人年少情深,显得自己像是阴沟里窥视的灰老鼠。
  江策川跟江临舟两个人冒着风雪回去,屋里的侍女端来了早就备下的姜汤。江策川端起碗一口灌下去,他现在有一堆话要问江临舟。
  但是放下碗却看见江临舟并没有要解开外衣的衣服,他试探地问道:“你还要出去?”
  江临舟点点头。
  “干什么去?”
  “有事。”
  这两个字一出来,江策川明显有点噎住了,不知道怎么去接这两个字,以前江临舟从来没对他说过有事这么生疏的字眼。
  他几乎是用乞求一般的眼神看着江临舟了,“……连我也不能说吗?”
  江临舟摇了摇头,不是他不想说,是他不知道怎么把这件端不上台面的事告诉江策川。
  他认贼作父,在杀父仇人十三郎的手下人过活,替他用严刑拷打逼问犯人,已经算得上是狼狈为奸了,早就不是江策川印象里光风霁月的少阁主了。
  还有自己身上少了件东西的事,他更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江策川垂下眼睛,“好,我不问,你有你的苦衷。”他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么善解人意了,要是换做以前的自己,肯定又会大喊大叫不停地问有什么是自己不能听的?我们关系不是最好吗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