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门刚合上,江临舟猛地扑到床沿边吐开了。混杂着血丝的粥落在地上,他咳得整个人蜷成一团,被缚的腕子勒出深紫淤痕。
  江策川心如刀绞,刚想踹开这房顶从天而降,又害怕惊扰了门口的守卫,只好翻身从窗里滚进。
  江临舟听见声响还以为是十三郎又折返回来,头还没抬,就已经从喉咙里吐出一个滚字。
  “主子……”
  江策川一脸怜惜地看着江临舟,轻声呜咽道。
  这一声主子如平地惊雷一般,让江临舟猛地抬起头来。
  第38章 “这么心疼?”
  江临舟抬起头,怎么也没想到江策川会出现在这里,一时间不知道是悲是喜。
  “谁让你追过来的?!”
  江策川凑过来,“我自己要来的。”
  他虽然贪生怕死,但是把江临舟丢在那里不管不顾地自己逃命自己绝对做不出来。
  江临舟要气死了,他断的这一条腿就是为了让江策川跑了,现在他竟然回来了。
  “谁让你来这里的,我断的这一条腿是为了什么?你非要跟我死一块是吗?现在你在这儿逞英雄?要我夸你很厉害很无私吗江策川?!我现在要你跑得远远的,我不要你尽什么忠心,也不要你来这里送死!”
  江策川面对江临舟一连串的质问,什么话也没说,而是上前去松江临舟的手脚,江临舟气得不轻,眼看着江策川明明听着却装听不见的样子更生气了,手刚被松开,就上前给了他一巴掌。
  “我说话你听不到吗?赶紧滚!你想背着我这么一个瘸子逃出宫去?别痴心妄想了!”
  江临舟气得不行,还要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不能惊扰了外面的人。
  “要是打我能让你心里好受些那你打吧,我是你捡回家的,不追着你跑,我还能去哪里?”
  “天高海阔,你去哪里不行?”
  江策川盯着他的眼,“除了你身边,我哪里也不去。”
  以前他总觉得江临舟像老妈子一样,处处都要管制着他,而他自己也仗着江临舟的宠爱偷奸耍滑,能偷懒就偷懒,甚至有时候觉得江临舟不在的时候自己会过的很爽,但是江临舟每次去哪里不带他的时候,他又会不高兴。
  他总是像一块狗皮膏药一样黏着江临舟。
  “我的刀法是你指点的,我的字都是你教的,我是你一手养大的,我不跟着你怎么活?”
  天是高,海是阔,但是没有你的地方,我完全活不下去。
  随着最后一声响,捆住江临舟的链子都断裂了,江策川蹲在江临舟前面,催促道:“上来。”
  “不要。”
  江临舟摇头拒绝了,他清楚江策川带着自己跑不出去,不想再拖累他。
  江策川等不到背上的温热,起身把床上的江临舟打横抱了起来,“主子,是你自己不让我背的。”
  “你!”
  江临舟虽然早就知道他大逆不道,但是被抱起来的时候还是很生气,自己好说歹说江策川就跟一头倔驴一样不肯走,非要来送死。
  “放我下来!你到底听不听我的话?!你要是实在想救我就去姑苏找贺兰慈。”
  江策川闻言,头低了下来,“找过了,贺家现在自身难保,贺兰慈跟姑苏王都被皇帝扣下来,带刀也刚被抓走了。”
  “什么?”
  江临舟一脸茫然,十三郎一直瞒着他,没透露过一点的风声。
  “现在能救你的只有我了,主子。我知道你嫌我偷懒嫌我笨,觉得我没本事,这次你信我一次,我要带你逃出去。”
  江临舟听着,忽然脸上落了一滴泪,他猛地抬头看,只看到江策川将眼泪擦在肩膀上,但是脸上依然留下明显的泪痕。
  “我从来没有嫌弃你。”反倒是一直引以为豪,虽然这跟江临舟当时想象的活刀剑天差地别,但毕竟是自己带大的孩子,他怎么会嫌弃。
  “我就说我这么好你怎么能嫌弃我?”
  江策川嘴角勾出一个微笑,抱着江临舟跳出了窗子。
  两个人目标太大,江临舟腿上还有伤,刚走没几步就被人发现了。
  “西北角门。…..”江临舟揪着他衣领低喝,话音未落便被破空声打断。三支羽箭钉入他们方才落脚处,箭尾白翎还在簌簌发颤。
  江策川闪身躲进假山阴影,看着一队锦衣卫跑过。怀里的江临舟忽然闷哼出声,他左腿断骨处被颠得错位,冷汗浸透了素白中衣。
  “很疼吗,我跑慢点。”
  江策川看着江临舟冒汗的鼻尖,知道他是疼狠了,但是绝对不肯出声。
  弩箭擦着耳际飞过,削断江临舟一缕散发。江策川旋身将人护在墙角,后背硬扛了两记刀劈。刀斩开皮肉的闷响里,江策川疼出一身冷汗。
  怎么感觉越跑人越多……
  “上房!”江临舟抱紧了江策川的脖子,江策川纵身跃上庑殿顶时,琉璃瓦正被箭雨砸得叮当乱响。
  护城河的水汽扑面而来时,江策川的靴底早已磨穿。他望着三丈高的朱漆宫墙,突然把江临舟捆在背上:“抱紧了!”
  江临舟眼看着人越来越多,他们两个人几乎是在劫难逃,一个手无寸铁,一个是瘸子,江策川胡来就算了,自己怎么也跟着他胡闹……
  “把我扔了,你……”
  “我不听我不听!”
  江策川胡乱摇着头,他是不可能把江临舟放下的,大不了自己就交待在这里。他反正他举目无亲,有个便宜爹也不知道还喘不喘气。
  忽然一阵鼓掌声响起。
  “好个主仆情深,连件像样的武器都没有就敢只身前来,咱家很佩服你的勇气。”
  两个人往下一看,就能看到官服加身的十三郎匆匆赶来,依旧是白面红唇,叫人恶心。
  “正好咱家也很久没练箭了。”
  十三郎刚刚处理完事,迫不及待地赶回来看看江临舟在干什么,结果一打开门就只剩下床上空荡荡的链子,江临舟的人不见了踪影。
  怒不可遏的他转头问道:“少阁主人呢?!”
  手下哆哆嗦嗦地说少阁主被人劫走了,他们正派人去追。
  “真是一帮废物,哪里都能被人劫走,我看是舒坦日子过得多了,不知道好歹了,光吃饭不干事的蠢货!”
  等找到人一看更是生气,一个手无寸铁的夯货,一个腿上有伤的少主,就是这么两个人到现在都没被抓住。
  “不男不女的老阉货!”
  江策川看他就恶心,害他们落到这个境地的罪魁祸首就是他,所以有多难听他就骂的多难听。
  十三郎在下面听得一清二楚,冷笑一声,接过弓箭,就开始瞄准。
  江策川一看情况不对,连忙抱着江临舟开跑。
  冷箭穿透右小腿时,江策川正要把怀里的人往上托,剧痛让他瞬间单膝跪地,却仍死死护住怀里的江临舟。
  “你的腿受伤了!”
  江临舟看到江策川腿上插着一把箭,几乎惊叫起来。
  江策川强行忍住口中腥甜,勉强着说道:“没事一支箭而已,这下我也瘸了,你别总觉得再拖累我了。”
  江临舟急的要死了,他却还在这里贫嘴。
  底下的十三郎原本是做死侍的,练的一身好箭法,有百步穿杨之力,射杀一个江策川简直易如反掌,但是他没有一招毙命,而是把江策川当成活人靶子逗玩。
  “咻!”
  箭矢擦着耳际飞过,削断江策川耳边散落的发丝。十三郎的笑声从下面传来,那阉人蟒袍下摆掖在腰带里,射完一支箭就搭着二郎腿坐下喝一口茶。
  他将手搭在箭筒边歪了一下,往里面看了一眼,对着屋顶上的江策川说:“这筒还剩七支呢,你猜猜第几支会要了你的命。”
  “我猜你大爷!”江策川一把拽出腿里的箭,冲着他扔了下去。
  “公公小心!”
  十三郎身边的人飞起,将空中沾血的箭一把夺下。
  江临舟看着江策川流血不止的腿,心疼挂在了脸上,他的腿断过,自然知道这箭穿过皮肉的滋味有多不好受。
  “你现在走吧,别管我了。”
  江策川已经不下两次听到他说这种话了,“我凭什么不管你?你不是我主子吗?我怎么能不管你?!”
  底下的十三郎还在喝茶呢,就听到屋顶上的两个人吵起来了,笑道:“这是内讧呢,我来劝劝和。”
  说着就站起来,冲着江策川又放了一箭。
  江策川听到风声,把江临舟推开,自己侧身滚过,躲过了这一箭。
  十三郎又放出第二支,钉在江策川胯下的瓦片上,江临舟见状挣扎起身,却被溅起的瓦片碴子划破了脸,白净的面皮上渗出来血珠。
  “主子!”
  江策川没想到瓦片渣子会溅起来伤了江临舟。
  眼见着江临舟脸上见了血色,十三郎脸色顿时变得阴沉起来,拉起弓箭连发三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