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回府后,她把燕驰给叫出来。
  让燕驰去查京官比五花要方便。
  燕驰毕恭毕敬:“夫人有什么吩咐?”
  冯清岁笑道:“麻烦帮我查一下谭尚书和他那位嫂子,诸如两人过往、平日往来,名下产业之类。”
  “好咧!”
  燕驰爽快地领命而去。
  小半天后,呈了一个薄册给冯清岁。
  冯清岁赞道:“不愧是二爷的人,办事就是利索。”
  燕驰得意一笑。
  “夫人有事尽管吩咐,小的没别的长处,就是腿跑得快。”
  隐在暗处的烛影听到这话,冷哼了一声。
  腿跑得快又如何,轻功可没他好。
  大夫人要是知道他们俩各自的能耐,定会找他而非燕驰。
  冯清岁可不知两个暗卫的较劲,她翻完燕驰给她的薄册后,发现一件挺有意思的事。
  这对叔嫂平日几乎不曾往来,焦氏都是在他去上朝时,过去谭府串门。
  谭青舟为人清廉,生活简朴,鲜少外出,回府都是待在外院书房,平日皇宫、官署、家宅三点一线,是个相当勤勉的官员。
  而他的寡嫂焦氏,则长袖善舞,商路亨通。
  她从离州来京城后,靠着开食店赚了第一桶金,而后买田置地购商铺,迅速发家,如今家财万贯,阡陌连云,俨然京师豪贾。
  冯清岁看得啧啧称奇。
  一般人开食店能养家就不错了,焦氏竟能靠开食店发家致富,秘诀何在?
  她立马派五花去焦氏开的食店查探消息。
  这一查探,发现焦氏经营食店的法子和别的店铺截然不同。
  在她的食店买吃食,得先预存一笔餐费。
  预存一两银子,食店送四两银子;预存十两,送四十两;以此类推。
  预存后,食客会得到若干张用膳单,每次来点餐,食店会在单上盖章。
  不同菜品盖不同的章,每次点餐菜品品类不限,但每个菜品只能点一次——即不能重复点同一样菜品。
  虽然规矩比别的食店多,但冲着存一送四这点,食客蜂拥而至。
  她的食店开到哪,哪里就人满为患。
  食店掌柜说东家出于怜贫扶弱,才想出如此经营法子,完全是靠薄利多销撑住这门生意的。
  冯清岁不曾开过食店,但去过很多食店,对食店的毛利有所了解。
  焦氏食店这种做法,不亏本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赚到大笔银钱,让她买田买地买商铺?
  猫腻就藏在五花的一个小小发现里:
  “我预存银子时,偷看账簿发现,我预存一两,掌柜给我记的五两,赠送的四两都算成是我预存的了。”
  也就是说,所谓的“赠银”都成了食客给的银子。
  这银子打哪来的?
  一般贪官靠钱庄、当铺、古玩店销赃,谭青舟却靠寡嫂的食店销赃。
  真是别出心裁。
  夜里五花去焦氏府里偷账簿,不曾想,又有新发现。
  第116章 自负
  “夫人,你猜焦氏屋里藏了什么?”
  从焦氏的大宅子回来后,五花摇醒冯清岁,神采奕奕问道。
  还有点迷糊的冯清岁:“男人?”
  “这回你可猜错了。”
  五花得意洋洋。
  “是一扇门!”
  冯清岁呆怔。
  门?门有什么好藏的?
  “你说的,是暗室?”
  五花从怀里掏出一包鸭爪,坐到窗边半月桌前,道:“是地道的门。”
  随后边啃鸭爪边将今晚的收获告诉冯清岁。
  “我潜去她寝室时,发现屋里没人,等了小半个时辰,架子床前的地毯忽然向上翻起,露出个三尺见方的洞口。”
  “焦氏就从那洞口走上来。”
  “等她睡过去,我迷晕了她,打开那扇覆着地毯的地道门,下去看了看,你猜这地道通往哪儿?”
  这还用说?
  冯清岁轻笑:“谭青舟的书房吧。”
  “没错!”五花两眼放光,“这地道修得可漂亮了,中间还有个寝室,放了一张大床,床底做了抽屉,抽屉里全是金锭银锭。”
  “这寝室的三面墙还有暗仓,也藏满了金锭银锭。”
  “我在其中一个暗仓找到了焦氏的账簿,有食店的,也有田庄和商铺的,还找到了这个。”
  她朝床头努了努嘴。
  冯清岁才发现床头边的圆凳堆着一沓账簿,账簿顶端搁着个巴掌大的檀木盒子。
  她拿起盒子,打开一看,是张纸条。
  眼眸顿时一凝。
  纸条的尺寸和她在下药毒害姐姐的荀大夫那里得到的纸条一模一样,纸上的字同样是用楷书写的,就连墨香里那丝细微的兰花香,都没有区别。
  毫无疑问,两张纸条出自同一人之手。
  皇后。
  冯清岁嗤笑一声:“真够自负的。”
  每次指使旁人杀人都要用一模一样的纸墨和字迹,如同每次杀完人都要签上大名的连环杀手。
  如此狂妄,不可一世,无非是笃定旁人无法追寻到自己。
  是谁给她的自信?
  想必是韩瑞轩送她墨锭时,没告诉她自己还留了块瑕疵品,让她以为,全天下只有她有这一款花香墨,且无人知晓。
  因而她肆无忌惮地用这墨作恶,隐秘地炫耀自己的本事。
  冯清岁合上盖子,垂下眼睑。
  总有一天,她要让皇后死在这份自负上。
  焦氏尚不知自己和谭青舟的私通暗道已为人所知,翌日醒来,用过早膳,去了隔壁一趟,假装才知道崔氏留在庆国公府陪侍母亲。
  而后回府,命人取了几样上了年份的名贵药材,送去庆国公府。
  附言:“望老夫人沉疴早愈,福寿康宁。”
  便一心一意盼着庆国公老夫人的死讯。
  崔氏与庆国公老夫人感情深厚,只要庆国公老夫人一死,她从旁挑拨几句,她定然会告冯清岁。
  谋害老封君可是死罪,刑狱司定会将冯清岁缉拿归案。
  只要冯清岁进了刑狱司大牢,谭青舟就有办法让她死在里面。
  如此,就能完成要挟之人的指令了。
  想到这里,她拧起眉头。
  “到底是何方神圣,将我和谭青舟的底细摸得这般清楚?”
  她刚及笄就嫁给了谭青舟,而后三年抱俩,谭青舟进京赶考时,她在离州日盼夜盼,等着做官娘子。
  谁知做是做了,却是个七品小官的娘子。
  太常寺典簿那点俸禄,只够谭青舟一个人在京城赁房度日,压根养不起他们娘仨。
  她放着地方豪贾不嫁,嫁谭青舟一个寒门举子,图什么?
  不就图个诰命吗。
  五品以上才能请诰,谭青舟呆在太常寺这种冷衙门,便是做到致仕,也未必能让她当上诰命夫人。
  京城这地儿,藏龙卧虎,没个把权贵扶持,想要青云直上,简直痴心妄想。
  她收到谭青舟的家信后,寻思了几天,找上族长,让他将她从谭青舟房里人改成谭青舟大哥谭青山的遗孀。
  谭青山比谭青舟大两岁,五岁时随谭母去镇上看社火,被拍花子拐了去,生死不明。
  谭父谭母花了大力气找谭青山,结果人没找着,还累出一身病。
  早早就撒手人间。
  “……青山死后,我们娘仨为了让他落叶归根,到处打听,终于找着谭家村……”
  族长当时目瞪口呆。
  但听完谭青舟的情况,以及她的初衷——为了让谭青舟有个好前程,好回馈父老乡亲,欣然同意了她做法。
  不光改了族谱,还让全村人统一说辞,日后就把她当做谭青舟的寡嫂对待。
  至于官府那里备案的婚书,有钱能使鬼推磨,改一改也不是难事。
  一切准备妥当后,她方给谭青舟去信,告知她自己的安排,让他好好找个高门贵女,不要辜负她的牺牲。
  谭青舟和她是一路人,眼里只有功名利禄,对她此番作为,表示了一番感动后就设局迎娶贵女去了。
  她可不会白给人做嫁衣裳。
  自然另做了一番手脚。
  只有崔氏无所出,她的儿子才能“过继”给谭青舟,继承谭青舟的奋斗成果。
  而她,则借着过继儿子的恩情,顺利来京城投奔谭青舟。
  谭青舟既想贪墨,又畏手畏脚,还是她想出经营食店的妙计,才让他的赃款有了正当去处。
  她和谭青舟,才是这天上地下,最般配的一对。
  崔氏不过是他们过河的板子。
  等奕儿的亲事定下来,崔氏这板子也可以抽了。
  她谋划了二十年,眼看就要迎来曙光,却突然来了当头一棒。
  “一定要把人揪出来,掐灭祸根。”
  她喃喃自语。
  那张威胁她和谭青舟的纸条上的墨香非同寻常,她特地收好,留待日后寻找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