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不由怀疑人生:“难道我真的看错了?”
  罪魁祸首纪长卿对此一无所知,正皱着眉头地坐在回府的马车上。
  陛下早朝突然宣布明日要去春狩。
  春日正是孕育之时,此时狩猎有伤天和。
  但陛下态度强硬,借口练兵,坚决要去,他们这些臣子也只有听命的份。
  不过仅提前一天宣布,怎么看都不太寻常。
  许是陛下被陆侍卫和卢美人刺激狠了,迫不及待想要狩猎发泄。
  如此仓促,极易出现纰漏,让人有机可乘。
  但陛下都不在意,他在意也没用,还不如想想晚上做什么菜。
  春笋正嫩,做个腌笃鲜好了。
  小狐狸应该爱吃。
  腌笃鲜笋香肉酥,汤白汁浓,鲜味十足,冯清岁确实爱吃。
  “没想到二爷连江南菜肴都做得这么好。”
  放下汤勺后,她笑眯眯道。
  “我师父最爱吃腌笃鲜了,若是今儿也在这里,尝了这一口汤,肯定哪都不去,留在府里陪我。”
  纪长卿心中一动。
  “老听你提师父,至今没见着人,什么时候请她来府里住住?”
  冯清岁眉眼耷拉下来。
  “我师父如今行踪不明,联系不上。”
  她买了京城周边几个州的行程图,琢磨了两天,也没琢磨出师父会往哪个州去。
  “有你师父的画像吗?”纪长卿问道,“给我一张,我派人去找。”
  冯清岁忙道:“不用了,人海茫茫,孤影难觅,还是等师父联系我吧。”
  哪怕是脊柱受伤这几年,师父也不会在一个地方逗留太久。
  像是在躲着什么人似的。
  若是大动干戈找她,说不定会给她带来危险。
  纪长卿微微蹙眉。
  这人明显为师父担忧,却不肯接受他的帮助,是打定主意要走了吗?
  他明日一早就要出发去狩猎,后日才能回府。
  她该不会趁他不在,偷偷溜走吧?
  思及此,他沉着脸道:“不管你作何打算,等我春狩回来再说。”
  冯清岁:“???”
  她要作何打算?
  虽然一头雾水,见纪长卿一脸慎重,她还是应了下来。
  “好,我等二爷回来,祝二爷春狩顺遂。”
  纪长卿心中稍宽。
  翌日进宫不久,就随陛下、一众官员和侍卫,去了近郊猎场。
  怕伤着母兽,他只射了几只飞禽就收手。
  陛下却杀红了眼。
  见着公兽就射杀,猎物堆得跟小山似的。
  陛下果然是来发泄的,他心想,看来被侍卫和宫妃双重背叛一事,让陛下极其受伤。
  不知不觉,黄昏降临,看着依然不知疲倦地往丛林深处行进的皇帝,他心头浮上几分隐忧。
  快步追上去,欲提醒一二,却见皇帝驻步,弯弓搭箭,射向前方一丛灌木。
  “啊!”
  一声女子尖叫响起。
  御前侍卫神色一变,立刻上前,围住灌木丛。
  “什么人!”
  侍卫统领于莫方喝了一句。
  灌木丛里钻出一个背着竹篓,穿着粗布衣裙,扎着两根长辫子的十七八岁女子。
  “我、我只是来采药的。”
  女子跪在地上,惶恐抬头。
  一张泫然欲泣的娇俏脸庞映入众人眼帘。
  于莫方倒抽了一口凉气。
  又一个吴贵妃!
  还是年轻版本的。
  怎么哪哪都能遇见翻版吴贵妃?
  看守猎场的人怎么办事的,居然让外人闯了进来!
  这要真是普通农女还好,若是刺客……
  他下意识站到了皇帝身前。
  皇帝却跟中了邪似的,绕过他,走向女子。
  “陛下!”
  他忍不住出声。
  皇帝恍若未闻。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
  女子骤然跃起,亮出手中匕首,刺向皇帝胸口。
  第104章 受伤
  冯清岁早早歇下,半夜被紫苏唤醒。
  “夫人,二爷身边的百福找您,说是二爷受了重伤,刚送回府里,想请您过去救治。”
  冯清岁惊了片刻,立刻下床更衣,带上医箱,随百福赶去纪长卿所在的沧海轩。
  刚进纪长卿寝室,便见时安坐在床前,捂着纪长卿胸口,脸上一片焦虑。
  看到她,如见如来。
  “夫人,您快帮二爷看看,他被火铳弹丸击中肋骨了。”
  冯清岁上前,见捂在纪长卿胸口的布帛被染得通红,不由心中一沉。
  “把灯都挪过来!”
  她吩咐完,和时安换了位置。
  时安和百福匆匆将沧海轩所有灯盏挪到床榻边。
  冯清岁伸手去解纪长卿腰带,欲褪去他上半身衣物,好给他取弹清创。
  却被纪长卿按住双手。
  “剪开伤处就好,别除衣。”
  冯清岁:“???”
  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男女大防。
  “来不及剪。”
  她没好气道。
  “再不止血,你就要失血身亡了。”
  纪长卿却分外坚持:“来得及,我手快,可以自己剪。”
  冯清岁:“……”
  这守身如玉,不许旁人玷污一眼的忠贞模样,说他没有心上人她都不信!
  伤者拒不配合,她唯有妥协。
  用剪刀小心剪开他胸口衣物后,她探触过伤口,确定弹丸嵌入深度后,给纪长卿服了麻沸散。
  等麻沸散发挥作用,方用尖刀刮开骨面,剖出铅弹,又将沾过铅弹的骨肉磨去。
  嵌在血肉里的碎片则用银镊一一夹出。
  而后敷上止血药粉。
  纪长卿喝下麻沸散不久,模糊感觉刀刃划开血肉,刮过骨头,疼痛似隔了好几层,遥远而沉闷。
  眼皮像灌了铅般沉重,但他还是竭力睁眼,盯着在他胸口忙碌的柔荑看。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当初在乌城,应该也是差不多情形。
  他模糊想道。
  只是那时他伤在腹部,而非肋骨。
  他不让冯清岁除衣,便是怕她发现自己腹部的疤痕。
  那是她亲手缝合过的伤口,她肯定记得。
  她本来就有离意,若是知道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在骗他,肯定恼羞成怒,跑得更快。
  冯清岁刚要给纪长卿包扎伤口,门房领了个人来找百福。
  是方院判。
  “陛下方才传信回宫,命本官来为纪大人疗伤。”
  方院判解释道。
  纪长卿尚未恢复气力,冯清岁代为应答:“辛苦方院判半夜出诊,我已经帮二爷处理好伤口了。”
  方院判此前听说这位纪大夫人会一点医术,但不知这“一点”到底是多少,笑道:“本官可否看一眼?回头好向陛下交差。”
  冯清岁点点头:“自然可以。”
  方院判看过纪长卿的伤口,又看过取出的弹丸和碎片后,夸奖道:“夫人处理得很是细致,一般人只知抠出弹丸,可不知还有碎片要取。”
  冯清岁谦笑道:“不过是以前看过几个被火药炸伤的采石场匠人,有些许经验。”
  方院判恍然大悟。
  他就说,火铳只在御林军麾下的燧龙卫配备,民间照理来说不知道火铳这东西,更不可能见过弹伤,这位纪大夫人如何知道如何料理。
  原来她治过火药伤。
  那就难怪了。
  火药的硝石硫磺远比弹片细碎,残留在伤口处的话,会让伤口溃烂速度翻好几倍。
  若懂得清理火药伤口,会处理弹伤也不出奇。
  “夫人真是蕙质兰心。”他再次夸赞,“这等举一反三的本事,常人少有。”
  冯清岁轻笑:“方大人过奖了。”
  等方院判离开,她才松了口气。
  她确实治过火药伤,但取弹的技巧,却是师父教给她的。
  并非师父特意传授,而是在教她处理箭伤时顺带一提。
  “刀、箭、枪、矛这些冷兵器造成的伤口,切口整齐、边缘清晰,只需止血、清创、缝合便好。
  热兵器造成的伤口,一定要彻底刮取铅子和焦骨腐肌,决不能有任何残留,否则会引发铅疯和火毒攻心。”
  她当时便问:“什么是热兵器?”
  师父说火铳便是。
  又道:“民间应无火铳,你处理火药伤时照这办法处理便好。”
  却不知纪长卿这伤是怎么来的?
  莫非此次春狩,用的狩猎工具不是弓箭,而是火铳?
  纪长卿遭遇他人误射受的伤?
  她看了眼纪长卿,见他已然睡去,心想今晚是得不到答案了。
  下半夜,就在开药方、抓药、熬药、喂药中度过。
  纪长卿不知自己昨晚烧了一场,早上痛醒,只觉口干舌苦,刚要喊人送茶,忽然瞥见窗边的美人榻上侧卧着一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