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低着头的孟盼沅明白了任文妮今天约饭的意图。
  她两手扶在桌边,小学生上课坐姿,调转上身面对任文妮:“我是与崩人,比江隙小两岁。”
  “那家里父母是做什么的啊。”
  “我爸片警,我妈是医生。”
  任文妮点点头:“那你父母也很厉害呢,阿姨今天找你啊,是想问问你和江隙走到哪一步啦?”
  走到哪一步?如果关系是一段进度条,那她和江隙的关系,直接就是从中段开始播放的,然后两倍速快进又两倍速退回起点,反反复复,到哪了谁也不知道。
  但这种话,肯定是没法和任文妮说,要不然这或真或假的关系就露馅了。
  “就...正常相处中吧。”
  “江隙最近特别忙,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
  “嗯,知道的。”孟盼沅言不由衷。
  “那你们俩多久联系一次?我是找不到他人,只能找他爸秘书打听打听。”
  有什么联系啊,和您一样根本找不到人。
  “嗯,正常频率吧。”孟盼沅继续演戏。
  “那你帮阿姨劝劝他,他这样两头跑,不可能长久的,本身他干管制就很耗费精力,一休息他又得忙公司的事,酒局应付不完,他上班是不能喝酒的。而且前一阵子他差点被撞,都是公司积的仇,别人报复。”任文妮深深叹了口气:“阿姨是真担心啊,他这样下去两头不讨好,身体也要搞垮,我其实希望他踏踏实实做好一件事就行,不瞒你说,他不管做空管还是接手公司,家里都有给他安排好对象,毕竟人情社会嘛,我们不想他太累......”
  “我懂得,阿姨您直说,没关系。”孟盼沅双脚慢慢下坠,好像又飞在空中。
  任文妮的话其实没什么,但是对于江隙的近况,她听了,心有千千结,一扯就疼。
  “我特别喜欢你,那天江隙带你回家,我特别惊喜,但是仔细想了几天后,你们俩都太忙了,以后很难往下走,他现在每天忙得晕头转向,你们能好好发展吗,到时候两人都受伤......”
  “你别觉得阿姨世故啊,但很多路是不能硬走得。”任文妮拍拍孟盼沅手臂。
  孟盼沅低下头,抿唇。
  上嘴唇缓慢回弹后,她抬起头。
  “阿姨,江隙...最近到底怎么样啊?”
  第31章
  “你说什么?”任文妮没听懂孟盼沅话里意思, 倾身贴近。
  孟盼沅咬紧牙齿,她好想摊牌。
  好想问问长夜漫漫里盼着的人最近到底在干什么,好不好。
  听起来好像不太好。
  好想他。
  但是从一开始不就知道么, 不可能走下去的。
  “没有,阿姨, 我口误。”孟盼沅强收情绪, 手指捏紧衣角, 面上无甚波澜:“您说的话,我会好好考虑,您别担心, 我也想他好好的。”
  一顿饭, 双方吃的五味杂陈。
  两人在皎洁月光下告别时, 任文妮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孟盼沅肩膀。
  “你是个好姑娘,一定会遇到适合的人。”
  开车回家的路上,孟盼沅拐道去了翠湖湿地公园。
  可惜公园早已闭园, 她停在路边, 下车沿着公园旁的河道,慢慢走着。
  河道水浅, 砖石陈旧, 路灯照在上面,像栋飘在水里, 一眼就看到底的古老房屋。
  路边的石凳突兀地摆在草坪上, 她走过去,缓缓坐下, 头顶树叶, 哗哗耸动。
  一男一女牵着一只阿拉斯加从她前面经过。
  她两手撑在石凳边缘,闻着空气中淡淡的泥水味, 静默凝望,无声无息。
  身后车流稀少的马路上,一辆灰色taycan极速掠过。
  周三上午十点。
  时盈大厦一层大厅里,急促的步伐比比皆是。
  孟盼沅支着熬了几宿的眼皮,飘过前台,手掌无力地抽出工牌,扫过闸机。
  电梯门正好打开,她闷着头要往里走。
  “怎么去了正面,还是这么丧啊。”虎果推着黑边镜架,走出电梯,侧开上身。
  孟盼沅一秒识别声源,立马抬头,提气。
  “哈哈哈,虎哥早,前两天熬大夜来着。”
  “那怎么行啊,好好养养。”往前走了一步,虎果又回身叫住孟盼沅:“对了,优山晚报有个特定刊价格特别便宜,是你之前谈的吧,方方现在怎么谈不下来啦?”
  “啊?...是那个独立的视频号吗?那个我当初看到的时候,他们刚开号,我找许老师谈的,本来是赠送,后来怕送不了几期,所以给了个特别便宜的价格,现在估计是正常运营了,报价差距很大的话也很正常,集采质疑了?”
  “嗯,方方今天被叫去重新学习廉政了,你有时间吗?帮忙去那边解释一下。”虎果轻叹。
  “没问题,我现在就去。”
  快步走到财务大厅,多方询问,孟盼沅才找到方方所在的会议室。
  刚到门边,里面焦急的声音就清晰传出。
  “我说了很多遍了,超出的这些金额都是真实可查的,不行你们找媒体当面比对,你们不是本来就有很多小号在督察么?”
  孟盼沅两指轻敲会议室门,一打开就看见四位同事正围着方方一个人。
  桌上散开几本文件,室内冷气开的有点低,制冷系统噪音不小。
  恭敬地逐一和几人打完招呼,孟盼沅详细看完方方身前的审批单,她慢身细气地就财务、集采、行政几位同事各自的痛点分别解释了一遍。
  诠述来龙去脉并让对方理解清楚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如果是孟盼沅自己碰上这事,她宁可多接几个项目来换,但方方不一样,刚接手舆情的工作就被怀疑,太打击人了,她知道这里面的难。
  耗到正午阳光穿透会议室的卷帘,圆形会议桌前的几人总算梳理清楚,然而他们还是给二人单独开了小灶,重新进行了一遍公司廉政教育。
  受完洗礼的两人走出财务大厅时,无精打采。
  “她们就是正常走流程,也不是要怀疑你。”孟盼沅拖着沉重的身体,小声安慰方方:“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虎哥就很信任你,还是他叫我来的呢。”
  “沅姐,好累噢,每天忙得要死,还要被审判。”方方说着说着,嘟起嘴要掉小珍珠。
  孟盼沅眼睛跟着发酸,想起了从前的自己。
  “请假休息两天吧。”
  “哪行啊,今天晚上还有传播。”
  身在其位,身不由己,自己是,方方也是,江隙......应该也是吧,孟盼沅眼眸黯淡,牵过方方的手。
  “别想了,请你吃好吃的去。”
  两人下到一层。
  取外卖的棋棋看见孟盼沅,招起手:“砂糖姐,你有一堆外卖在架子上,应该都是饮料。”
  孟盼沅疑惑地走过去。
  棋棋指着架子中间:“这两排全是你的,而且写得你本名。”
  “沅姐,你这是要请多少人喝饮料啊,得有七八十杯吧。”方方一袋袋点过去,数着数。
  孟盼沅随机打开一个外卖保温袋,两杯粉色桃汁扎眼得很。
  “嘶——嘶——”
  包装袋接二连三撕开。
  全是桃汁。
  心一下就空了。
  当晚十点,混混沌沌回到家。
  孟盼沅抱着双腿,蜷缩在沙发一角。
  长发洒落脚边,她抓起一撮,一点点扽着发尾。
  一滴泪悄无声息地滴在脚背,脚趾轻轻抬起,泪珠沿着脚背弧度流逝。
  眼睛像个没关紧的水龙头,蓄满一滴又一滴。
  脚边电话震动时,她小腿已经开始发麻,脸颊湿漉漉。
  她用手臂蹭掉眼泪,好像电话那头能看到似的。
  “盼盼。”
  大海深处传来回音。
  孟盼沅轻柔嗯着,下巴颤动,尾音差点没憋住。
  “最近太忙了,没时间找你,你回家了吗?”江隙语气温柔地不行。
  孟盼沅贴近听筒,却只在听他声音里的疲惫。
  “嗯,回了。”
  “今天的桃汁好喝吗?”
  “嗯。”
  “我妈前两天找你干嘛啊?”
  孟盼沅使劲捂住嘴,眼睛被迫瞪到最大,眼底满溢的泪水迫不及待涌出。
  她缓了好一会。
  “......聊业务。”
  "怎么了?不高兴了?你等等我好不好,我过几天一定抽空去看你。"
  滚烫的眼泪钻进指缝,咸湿味从唇畔流入舌尖。
  “江隙。”她忍住抽气,小声叫他。
  “嗯?”
  “你给我个收件地址吧。”
  “要送我东西啊?”江隙声音闭塞,倦意不经意露出。
  “你有件卫衣在我这,我把……”孟盼沅吁缓呼吸:“项链和衣服一起寄给你。”
  “什么意思。”沙哑嗓音浸入冰露。
  “......”
  “是不是因为我最近没找你?我真的太忙了,你乖啊,别瞎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