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叙平生[带球跑] 第5节
  说完,江东铭又坐回沙发上,点了根烟,转脸看着他:“不过,这也不是你头回抽风。看来时隔多年,又犯病了。”
  赵叙平听得云里雾里:“什么啊?”
  江东铭:“咱俩去美国那会儿你没抽风?妈的在国内打得昏天暗地,出了国你丫就不打了,成天学习,跟个装逼犯似的,瞅你丫内操行!老子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啊,怎么就突然变了个人?”
  赵叙平阴沉着脸静默半晌,弹了弹烟灰:“走前赵天成嘱咐过,出去别惹事儿。”
  赵天成是他爹。
  赵天成没说过这话,因为知道说了也没用,想着实在不行就让他回国,反正孽子已废,心如死灰,爱咋咋吧。
  他俩出国后,得知赵叙平在外面规规矩矩的,赵天成也纳闷儿。
  第5章
  赵叙平连着一星期没回来,周静烟和保姆住着大别墅,自在归自在,心里仍是忐忑不安。
  看守所里关着她弟弟,她不知道这案子什么时候审,弟弟会被判多少年。
  只差两个月就成年的赵庭伊死在大货车下,货车侧翻,司机与赵庭伊当场死亡,一同离去的,还有赵庭伊肚里的孩子。
  如果那天周知宇不带赵庭伊私奔就好了;如果那天赵庭伊没能从家里逃出来就好了;如果那天死的人是她周静烟就好了……
  可又哪有那么多如果呢?
  周静烟每分每秒都像被架在火上烤。
  于理,她觉得周知宇判多少年都罪有应得;于情,她又心疼弟弟在牢里受罪。
  她成日躲在卧室,吃得少,睡不好,清丽面庞又瘦了一圈,肌肤白得没血色,赵叙平回来那天,瞧着这张惨兮兮的脸,好半天没作声。
  下楼找到芳姐,他问:“她每天都在家里做什么?”
  芳姐直叹气:“周小姐成天把自个儿关屋里,有时候我送饭上去,有时候她下来吃,还不是顿顿都吃,一天能吃两顿就不错了,每次只吃几口就放筷子……赵先生,要不您带周小姐去医院查查?”
  其实他俩都知道,周静烟得的是心病。
  “她口淡,你做饭清淡点儿。”赵叙平说。
  芳姐觉着冤,这几天做的已经淡得不能再淡,清汤寡水,她吃再多都不饱,干活也没力气,只能偷摸给自己开小灶,做些吃得出咸味儿的荤腥补充体力。
  “连着好几天,周小姐一口肉都不吃,说是不爱吃,我也就不做了。要不您抽空带她去做个体检,看看是不是身体缺什么元素?”芳姐说得委婉。
  她打心眼里觉着,女主人郁郁寡欢,无非是因为被冷落。上回俩人闹完,第二天男主人一走就是一个星期,夫妻之间,本该床头吵架床尾和,丈夫哪能冷落妻子这么久?
  这男主人容貌气质经济条件样样顶尖,可却不是个好丈夫。
  芳姐心疼周静烟,又害怕赵叙平,哪敢把话说得太直白。
  赵叙平又回到楼上,见周静烟还跟刚才一样,坐沙发上看书,姿势没变过,他带着讥讽笑腔开口:“这么爱学习,怎么没考上清北?”
  打小周静烟学习成绩就不太行,没少被老师骂笨。
  他回来前,书上的字周静烟还能看进去点儿,他一回来,周静烟就什么也看不进了。看不进也得硬着头皮看,看书总比看他强。
  周静烟害怕看见这张曾经日思夜想的脸。
  这张脸面对她时,曾是平静的,淡然的,有一次甚至还是温柔的。
  可那些在心里千回百转的过往已如云烟散去,这张脸现在留给她的,只有冰冷的恨意。
  “没学习,看的闲书。”她小声回应。
  书摊开放在腿上,周静烟低埋着头,眼也不眨盯着页面,两手紧攥着两边书角,书角被攥得发皱,手在微颤。
  赵叙平往她身旁一坐,拿起书,合上看了看封面——《孙子兵法》。
  赵叙平笑出声:“偷摸学招儿对付我呢?”
  周静烟依然埋着头,双手合拢,放腿上交叉绞着:“我哪斗得过你……”
  “知道就好。”赵叙平将书往圆几上扔,啪的一声,吓得周静烟缩脖,他抬手抚上她后脖颈,更是吓得她往旁边挪。
  赵叙平冷脸开口:“回来。”
  她抖着身子回到原位。
  “离我近点儿。”
  放在腿上的手攥成拳,骨节撑得发白,她咬着唇将身子贴过去,胳膊碰到他胳膊。
  赵叙平抬手搂她,握住她瘦削的肩头,眉心紧皱:“芳姐说你不吃东西。”
  “也吃的,只是有点儿少……”
  “吃得少,还不吃肉,怎么,结婚了又打算当尼姑?”
  周静烟发现,这人不仅打架厉害,刻薄也很有一套,嘴毒得跟砒霜似的。
  她遇事忍让惯了,性子软如棉花,宁愿吃哑巴亏也没底气跟人吵,何况这会儿面对的是赵叙平,更是敢怒不敢言,细声细气解释:“我吃不下。”
  “得吃啊,你不吃肉,你弟就得吃苦。”赵叙平淡笑着说。
  周静烟终于抬头,转脸望向他,眼眶瞬间蓄满了泪。
  他仍笑着,揽在她肩头的手往旁边移,移到后脖颈,指尖从那儿缓缓向下滑动。
  她实在是瘦,小时候就瘦骨嶙峋,周家人个头都挺高,她亲爹一米八几,亲妈少说一米七,就她矮,好像小学毕业就不长个了,没准儿以前吃不饱,发育不良,才只长到一米六。
  结婚那天瞧着只是清瘦单薄,还挺好看,短短一周没见,竟瘦成这样,后背像是皮包骨,脸也快脱相。
  “周静烟,你多吃点儿,你弟在看守所能好受点儿。”
  “我吃!我会吃的,我多吃点儿,我吃肉!”
  她不住地点头,泪珠也不住地从眼眶滚出。
  赵叙平指尖仍在她脊骨游移,侧头面无表情瞧着这张泪湿的脸,过一小会儿,忽然笑了:“太瘦了抱着硌得慌。”
  周静烟心想:你又没抱过我。
  她点头保证:“我会把自己吃胖的!”
  赵叙平摸摸她脸颊,冷笑着起身离开。
  晚饭时周静烟逼着自己吃了小半碗肉,一整碗饭,兴许太久没吃这么多,强咽下去的后果是全吐了出来。
  周静烟趴在洗脸池上吐,芳姐愁眉苦脸轻拍她后背,忽地一惊一乍:“哎呀,周小姐,您该不会是怀孕了吧?”
  周静烟漱漱口,摇着头擦嘴。
  芳姐越想越觉得是:“我去给您买验孕棒,或者陪您直接上医院检查?”
  周静烟垂眸盯着洗脸池,又摇了摇头。
  她和赵叙平都没做过,哪来的孩子?
  芳姐:“您……您确定没怀?”
  周静烟:“确定。”
  芳姐想了想,说:“那估计是挺久没吃荤,忽然吃那么多肉,身体接受不了。这样,您先去休息,我煮点儿肉末粥,咱们先从少量来,再一点点加肉。”
  周静烟被芳姐扶回卧室,躺床上发呆,手机在枕边震起来。
  看见来电备注,周静烟红了眼眶,接通后,声音颤得不行:“琳琳……”
  那头沉默片刻,也哭了:“烟烟,这些天你还好吗?”
  周静烟吸吸鼻子:“挺好的。”
  沈琳不信:“真挺好?”
  周静烟破涕为笑:“嗯,还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呢。”
  沈琳故作生气,骂道:“你个没良心的,我不找你,你就不找我是吧?”
  周静烟:“我、我怕你气还没消,想着过阵子再联系你……”
  沈琳:“赵叙平欺负你没有?”
  周静烟:“没,他对我挺好。”
  沈琳像是听了个笑话:“你可拉倒吧,他要真对你好,他就不是赵叙平。烟烟我告诉你,伴君如伴虎,得能屈能伸,为了保护自己,做小伏低没什么错,不过他怎么欺负你的,你得一笔一笔在心里记着,以后但凡有机会,加倍让他还回来!”
  周静烟嘴上应着,心里想:哪有这种机会啊。赵家倒了,赵叙平都不会倒。在赵叙平眼里,她只是一只蝼蚁。
  沈琳又问:“他跟你签婚前协议了吧?”
  周静烟:“签了。”
  沈琳:“离婚一分钱也拿不到?”
  周静烟:“嗯。不过他说这辈子都不会离,因为……”
  沈琳:“因为得折磨你一辈子?”
  周静烟喉咙堵得发不出声。
  沈琳哽咽着问:“他、他没打你吧?”
  周静烟:“没有,他很少回来,回来刻薄我几句就走。”
  沈琳松一口气:“那还成……你俩,你俩——”
  她支支吾吾,周静烟问:“我俩什么?”
  沈琳:“你俩那个没?”
  周静烟瞬间明白“那个”是“哪个”,脸微微烫:“没……”
  她没谈过恋爱,沈琳也没谈过,可沈琳胆子比她大,性子比她硬,也比她更豁得出去。
  沈琳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要不……要不你勾引他试试?你弟那案子估计快开庭了,你多给他吹吹枕边风,万一他听进去了呢?”
  周静烟苍白的脸上浮起绯红:“怎、怎么吹啊?”
  沈琳:“看过片儿没?”
  周静烟:“没……”
  以前活着都费劲,哪有闲心看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