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越讨厌回忆的人越是深陷其中挣脱不开。
  陈敏大概是在家待得无聊,一天里早中晚频繁骚扰樊景遥。
  他学生时代能称得上是朋友的也就樊景遥,李晏算半个,高中毕业就出国了,隔好几年才回来一次,除了家人和樊景遥,还真没别的谁能让他联络了。
  可视频一接通,樊景遥整个人呈现出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给陈敏吓一跳。
  “你也减肥啊?”
  樊景遥连冷笑的力气都没有,只哼了一嗓子。
  “你到底咋了啊?”
  “没事,有一点不太舒服。”
  “你这可不像一点。”陈敏凑近屏幕,仔细诊断,“按照我多年减肥的经验来看,你最起码有两顿没吃了,你是不是从昨天中午就没吃东西?”
  樊景遥挑了下眉,这个动作倒是不耗费什么气力:“猜挺准,不过你的独特的才能很难有用武之地。”
  陈敏忽略了他的调侃,觉得这人状态很差。
  “你不能这样哦,不吃东西可不行,你在哪家酒店把位置发给我,我找人给你送东西吃。”
  他如果精神充沛,此刻兴许还会调侃陈敏这有钱人的霸总做派,可他实在没心力。
  樊景遥是个无论精神还是体力都挺拔尖的人,提不起劲儿的状态委实少见,也算是多个原因赶到这儿了,只能说倒霉。
  “不用你,我一会儿直接联系客房服务就行。”
  “酒店后厨做的和我给你订的相提并论吗?快点给我地址!”
  陈敏是个好脾气,急了也没有半点威慑力,像只呲着牙的仓鼠。
  樊景遥拗不过,发了定位给他。
  本来对他说的也没多想,结果东西送到,还真给樊景遥小小惊了下。
  膳食居也算有名,离长青总部不远,商区里能独门独院开家私房菜馆,可想而知得是什么价格。
  听说厨师挺了不起,但樊景遥对吃食不讲究,穷日子他过了那么多年,现在仍然觉得小摊上十块钱的炒面也算美味。
  知道这类看似普通,实则贵到令人咋舌的小店,多数也是因为他老板,一个吃饭极其精贵的人。
  除了送来的砂锅粥外,还有包药品。樊景遥拆开一看,感冒药、胃药、止痛药,堪称齐全。
  他把桌上的东西摆了个好看的角度,用手机拍了照片给金主发过去,同时发了个“抱拳”的表情,对方很高傲地回了个“ok”。
  也幸亏陈敏送来的这点东西,让樊景遥可算恢复些体力,第二天下午才提起精神和老板一起去了场酒会。
  这算是开年的第一件工作,行业内的商务酒会,算是重大。
  即便如此,他大老板这类场合的次数也不算很多,或许有人以为他保持低调故作神秘,实则以樊景遥来看,他老板只是单纯嫌浪费时间而已。
  人和人不一样,出身不同就决定了为人处世的方式不同。
  到了徐朔这个份上,根本都不需要再去参与无意义的社交,别人会期望着主动与他维持关系。
  樊景遥在长青待了这么多年,是一步一步混出头的,这类场合如出一辙,他的身份与周围人的态度却在不停地变。
  临海城市风景秀美,酒会的场地选在彭石公园附近一栋很有特色的私人建筑内,观看海景的绝佳角度。
  樊景遥来得早了点儿,没进去,就在室外的庭院内找了个相对人少的僻静位置一待,打算等他那姗姗来迟的老板一起。
  口袋里的手机连着震了几下,樊景遥掏出来一看,是个蛮意外又不算惊奇的人。
  李晏:你回宁海了?
  不知道怎么地,樊景遥就想逗逗他,回道:没有。
  ——少骗我。
  樊景遥“啧”了一声,指尖在屏幕键盘上滑动,试图找借口伪装得更像点。
  庭院内有来客交谈的声音,侍应生端着东西来回行走,尽管有些杂乱,樊景遥还是听见从建筑内传来的音乐声。
  主办人很有艺术性,还专门请了室内乐团。
  眼下酒会还没正式开场,大概有乐手在开了窗的休息室内调琴,音准调好后试着拉了几声,很简短。
  但樊景遥还是从为数不多的几个音符里辨认出,那是他这没有半点音乐天赋的人,这辈子曾接触过最多次的曲子。
  第18章 又咋啦
  从窗口泄露出的短暂琴音像是当头一棒,樊景遥愣愣地盯着手机屏幕,也没了刚刚那份逗弄人的心思。想回复,又不知道该回些什么。
  院外缓缓开过来辆车,不算扎眼。等车上的人下来后,院里就有几小撮的人开始交头接耳。
  樊景遥匆忙收了手机迎上去,见他老板朝他点了下头。
  徐朔应该是才结束北华的旅行回到宁海,尽管看不出多少疲惫感,但共事多年,樊景遥还是能从细枝末节上瞧出来一点。
  徐朔当然也是,看见他的第一眼,立刻就皱了下眉。
  “没休息好?”
  “这几天睡得不大安稳。”
  “程炀有家常去的中医馆,看起来疗效不错,你可以问问他。”
  樊景遥抿了下嘴,没吱声。
  他老板会有点冷幽默,更实在些讲就是人有点隐藏的恶劣。
  明明是他把自己助理折腾到压力太大不得不喝药调理,现下竟然还叫别人去找他分享经验,彻头彻尾的恶劣行径。
  “程助今天没来?”
  “嗯。”徐朔应了声,想起来又忍不住皱眉。
  樊景遥扭头瞥见他的表情,和了个稀泥:“程助还年轻,再练两年吧。”
  徐朔没对他的话表示赞同还是否认,寻思了两秒钟,说了句挺莫名其妙的话:“跟养儿子似的。”
  “……”
  什么鬼形容。
  徐朔注意到他的反应,也跟着问了句:“你不是也没带人来。”
  “嗐。”樊景遥叹了口气,“我不也是跟养女儿一样?”
  虽然是意义分明的上下级关系,可共事的时间算了算,也有八、九年。私交即便说不上多密切,但彼此也相互了解。
  樊景遥也能摸清他老板的脾性,偶尔这类的玩笑,对方都浑不在意。
  果然徐朔听到也就是瞥了他一眼,没说些别的。
  樊景遥近几年来风头正盛,长青整个集团这么大的体量,同级的数他年轻。又是徐朔当年力排众议,一手提上来的。这类场合,就算抓不住徐朔,也不可能让樊景遥消停。
  更何况樊景遥原本就有觉悟,到了如今看起来还算可以的位置,做事也没法随心所欲全凭心情。
  虚与蛇委也好,假情假意也罢,反正都是在演戏,就看谁先绷不住。
  于是进了大厅,樊景遥从侍应生捧着的托盘中拿起杯酒,冲着遥遥奔他而来的人笑了下,立刻投入到工作状态中。
  商务酒会稍显正式,年后又刚刚开始复工,大家也都没那么拼命。
  樊景遥喝得不多,毕竟现在无论从接触到的人群还是各种场合上来看,都不太会出现以前在桌上灌酒的情况。
  散场也是干脆利落,徐朔有司机来接,樊景遥没蹭车,说打算散着步回去。
  酒会的场地与他暂住的酒店距离不远,步行大概也就二十多分钟的路程。
  这季节里宁海的温度要比宜河或是北华温和得多,夜里的风带了点点凉意,反倒能令人清醒,也舒服不少。
  樊景遥说是散步回去,实际上走了没几分钟的路,眼尖地看见两栋大楼间的廊下立着个垃圾桶,便临时拐了过去,从兜里掏出盒烟来,全凭本能。
  等到把烟塞进嘴里抽了两口,才恍惚想起来前两天还说要控制着戒烟,这会儿却完全忘了。
  这地方很宽敞也很干净,往里还有家24小时便利店,和其他的什么小店。
  将近午夜的时间,路上不见几个人影。
  樊景遥也没抬头看这两栋楼是做什么的,只在意到门口及四周亮了许多藏地灯,连带着他待的地方也没那么黑了。
  他上学时是不抽烟的,来长青实习住宿舍,有个室友总是抽烟,给他带偏了。
  再后来工作时接触的人越来越多,和某些人打交道来回递烟也是常有的。偶尔感觉压力大了,也就习惯点一颗了。
  不过樊景遥抽烟这事儿实属被动,再加上他本来对这东西也没好奇和执念,到现在为止连烟瘾都谈不上,顶多心情烦闷的阶段才会抽得勤些。
  更何况烟抽多了身上难免有味道,十分影响他工作。
  于他这个一无所有的人而言,工作则是最为重要的立身之本。
  某种意义上来讲,他在工作上的劲头是与他老板极为相似的,不同层面上的工作狂罢了。
  李晏挎着装满泡面的塑料袋从便利店出来时,刚巧见到远处楼下站着个人。
  地灯不刺眼,但还算明亮,楼宇间的长廊开阔,视野良好。
  他能清楚地看见樊景遥穿了件浅灰色的大衣,长至膝盖,里面是件和裤子同色的黑衬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