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好不容易尽量压住声音收拾完了自己,祝安津刚打开卫生间的门,赫然是蒋平延宽阔高大的身体,黑压压地挡住客厅的光线。
  蒋平延站在门前,漫不经心地垂眸盯着他,嘴唇缓慢地动了动,对他做出了评价:“好快。”
  他往后退了一步,下意识攥了下衣角,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裤子,没看出来任何的异常,才挤着人和门框之间狭窄的缝隙迅速出去了:“关你什么事。”
  温热的手掌突然攥住了他的手腕,他哆嗦了下,回头,安静而沉默地看着蒋平延。
  “不洗手吗?”
  蒋平延淡淡地开了口。
  祝安津用力挣脱开:“我去厨房洗。”
  “给我做早餐,晚上给你带红烧兔。”
  “祝安津站住了脚步。
  那两年住在蒋宅的时候,除了佣人准备三餐,蒋平延每天上班了回来,都会给他带好吃的,他最喜欢红烧兔。
  他没想到蒋平延还记得,愣了下,答应了:“我今天还是煮饺子。”
  蒋平延往卫生间里走,顶着与他进去之前同样的东西,像是故意一样,当着他的面打开了换气:“嗯,我不挑。”
  *
  从这一天起,祝安津和蒋平延形成了一个不言而喻的习惯,早上他给两人做早餐,晚上蒋平延会从各大他没听过名字的餐馆或是酒店打包几个菜回来。
  祝安津的饮食形成了质和量的飞跃,又因为价格悬殊巨大,他没有主动打破这场双方的任务分工,只要蒋平延给他带一天晚餐,他就给蒋平延做一天早餐。
  吃过早餐,他正常去上班,蒋平延也一样,两人出门的时间差不多,蒋平延和第一天一样,会象征性地问他要不要送,即便他每天都拒绝了,蒋平延此后也仍然照问。
  自从有了他家的钥匙,几乎每一天他回到家,蒋平延都已经在沙发上坐着了,办公或是打电话,有时甚至旁若无人地开起了临时线上会议,俨然是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领地。
  他们的交流甚少,房间绝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安静的,偶尔在吃饭的时候,蒋平延会挑起简短的、没什么意义的话题。
  “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蒋平延的语气平淡,明明没有具体的姓名,祝安津却立刻就明白了蒋平延是在说谁。
  他的筷子没有停,往嘴里送了一口菜,嚼完了,才开口:“一个下雪天,我没有住处,她把我捡回家了。”
  简短的一句话,蒋平延和他都默不作声,只剩下偶尔的、轻微的碗筷敲打的声音——这和他们的开始一模一样,甚至连分开的结局也相似。
  直到他们都要吃完了,蒋平延才又出声,依旧没什么情绪:“也是交易吗?”
  “...”
  祝安津被剁椒辣得嘴角发红泛肿,抬头瞥了他一眼,又低下头,自顾自挑着最后几口米饭。
  蒋平延还长久地看着他,没得到回答,又重复了这个问题:“和她做是交易吗?”
  祝安津的舌头都麻木了,他张嘴吸了两口气,没抬头,漫不经心地随意开口:“是什么重要吗?反正小希都有了。”
  “祝安津。”
  蒋平延抬手,用筷子压住了他要夹菜的筷子,碰出一声不重的响:“回答我。”
  祝安津于是只能抬起头,餐桌顶上的暖光将他额前柔软的发丝照成了浅色,连带着他的睫毛也变得模糊:“不是,是我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又为什么要分开?”
  蒋平延看着他,眼睛像一口井,看不出是干枯的还是半满了水,只是一望无际的黑,映着一点没什么轮廓和色泽的光。
  “...”
  祝安津也长久而沉默地与人对视,仿佛要跌落那口井:“因为只有我。”
  房间安静的仿佛能听见空气流动的声音,祝安津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要说出这句话,也不知道究竟是说给谁,说给四年前一厢情愿的自己,还是说给现在仍然不敢提及过去的自己。
  蒋平延的睫毛往下垂了点,像是乌云遮蔽,眸色变得更加晦暗:“我的腿没有断,你是不是会留下来?”
  说来说去还是这个问题,从那天晚上在酒吧听见蒋平延和祝憬的“游戏”之后,蒋平延的所有都与他无关了。
  祝安津不再与人僵持,他收了还要夹菜的手,把碗底最后的米饭吃完,站起来了,收拾碗筷往厨房走:“我已经回答过你两遍了。”
  流水声哗啦啦地响起来,水在洗碗池里越涨越高,盖住了所有的声响,连蒋平延把碗筷拿进来,他也没有听见,直到人的手伸向他的后腰,将他随意挂上的围裙系上,像系过很多遍一样熟练。
  “明天带束花回来吧,家里有点空。”
  祝安津没有躲,短短的几天时间,他好像已经习惯了蒋平延的悄无声息:“我不想打理。”
  “我来换水,凋谢了枯萎了我来扔,你每天从店里捡点剩下的回来就行。”
  “蒋总,你的公司也要倒闭了吗?”
  祝安津回了点身体,皱眉看向蒋平延,他不觉得蒋平延是闲到能养花的身份,爱花、愿意打点花的性格,也不觉得他应该带花回现在这个共同居住的房子。
  “家里有点空。”
  蒋平延还是重复,目光却是落在了他的脖子上。
  平时在外穿着高领御寒,在家才会换上低领的衣服,他的锁骨凹陷的地方,和嘴角一样有一颗小痣,颜色浅一点。
  他总觉得这是蒋平延的手笔,因为蒋平延很喜欢碾压这个地方,直到将它磨褪了色。
  “你的脖子有点空。”
  他想起来蒋平延在第一年冬天结束,临走的前几天和他说过的话,那一年蒋平延送给了他第一份礼物,是一条狗链。
  第22章 past22你对谁都不拒绝?
  从祝安津穿上兔子服装的那个夜晚起,游戏就已经开始了,所有的一切都是假象,除了他成为蒋平延的狗。
  跟蒋平延回家的那天,那场雪下了一整个晚上,到第二天早上还在肆意地飞扬,街道被清晨的扫雪车清理干净了,两旁路沿白茫茫的一片,堆积起一指还要深的雪。
  蒋平延将祝安津送回了祝宅,车辆才刚停稳在前院门口,祝宅的大门就打开半扇,祝姝明悠然地出现在门内,面上带着端庄的笑,俨然没了昨晚面对他时的冷漠刻薄。
  “你在车上等我。”
  蒋平延给他落下一句话就下了车,径直往祝姝明的方向走,过了会儿,不知道两人谈了什么,蒋平延又走回来,抬手敲了他的这一面车窗。
  祝安津把车窗摇下来,寒风混着雪一起涌进温暖的车厢,蒋平延的一只手压在了窗框上,修长的指节冻红了点:“你要下车,还是跟我回去?”
  人的睫毛沾着雪,低垂着,看起来是湿润的,祝安津觉得自己根本还没有来得及思考,话就已经脱口而出:“可以跟你回去吗?”
  他不知道昨天晚上没有受到的冻,祝姝明会不会让他今晚补上,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更多的惩罚在后面等着他,跟蒋平延回去,无疑是现下最好的选择,但今天蒋平延既然是把他送回来的,又怎么会带他走?
  蒋平延的面色冷淡,照例没有给他一个非常准确的答复,而只是模棱两可:“可以争取。”
  祝安津紧了膝盖上的手指,知道人不可能平白无故帮他:“条件呢...”
  昨晚是拥抱,今天又会是什么。
  “昨天已经说过了。”
  蒋平延的头发被风吹起,隔着混乱纷飞的雪片,祝安津从人沉默的注视里,生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矛盾感,像雪一样轻盈又厚重。
  「蒋平延是祝憬的订婚对象。」
  祝安津在大脑里最后重复了一遍这句话,而后看着人冻红的耳廓,开了口:“我跟你回去。”
  蒋平延没有再说话,他收了搭在车窗框上的手,拉开车门,向祝安津压低了宽大的身体:“往里面坐。”
  车内的光线随着人的靠近暗下来,祝安津愣了下,往里面挪了,蒋平延利落地抬腿迈上车,带着一身寒气坐到了他的身边。
  人的大腿敞开,明明还有不短的距离,祝安津却总觉蒋平延的膝盖就要碰上自己。
  他看着稳坐的人,试探着发问:“不是说要争取吗?”
  还是其实根本就只是想要他一个准确的选择,施以援手的是蒋平延,但永远只是扔下一个轻飘飘的钩子,要不要咬上,还得看他自己。
  蒋平延转向他,神色淡然:“已经争取到了。”
  祝安津眨了下眼睛:“祝姝明同意了吗?”
  他并不觉得祝姝明会答应蒋平延,毕竟即使是抛开了祝憬与蒋平延的关系,无论如何,他也是祝姝明花费了三百万买下来的,死也要死在她门前才像祝姝明的作风。
  蒋平延又一次一言不发地盯着他,冷淡的目光像某种审视,想要从他的身上得到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