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很大,带着浅淡的香味,从他的头顶一直拖到了沾水的瓷砖地,完全挡住了上一秒还如同尖刀一样刮在他身上的风。
  他在突然的回暖里懵了神,把东西一点点扒下来,发现是一件黑色的羽绒服。
  然后是一条休闲裤掉在了他面前的地上。
  他再一次抬头,男人还是站在窗口俯视着他,面无表情。
  第8章 再湿了,把你扔下去。
  看来是打定主意要使唤他了。
  祝安津找了处隐蔽的树丛,换下了身上湿透了的衣服,把自己扒光了,裹上男人给的羽绒服。
  男人的衣服大的要命,人大概得比他高二十公分,长款的羽绒服完全盖住了他的脚踝,差一点就要拖在地上,裤子也长了不少,裤腰往外卷了两圈才能在他的腰上卡住。
  他还没有从树丛里出来,就听见了祝憬的声音:“平延哥。”
  声音在二楼,太远,小到几乎让他以为是幻觉,而后他从树后探出点头,看见二楼男人刚站的窗口,祝憬站在旁边。
  祝安津这才知道,原来男人就是蒋平延,他一直听说的祝憬的联姻对象,祝姝明下个月就要举办两人的订婚宴。
  不知道祝憬说了什么,两人同时自上往庭院里看,不同的是,祝憬的眼神没落在实处,而蒋平延却直直看向了躲在树后的他。
  祝安津眼瞳一颤,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猛然缩回了粗壮的树干后面,隔了很久,他才小心翼翼地往外看,二楼的那个窗台边已经空了。
  祝安津过去替蒋平延捡了他的烟盒,还有后面扔下来的药瓶,是空的,上面没有任何标记字样,
  那盒烟倒是只抽了两三根的样子,几乎还是满的,而且可能是纸盒足够硬朗,一点水也没进去。
  他想到了刚才站在蒋平延身边谈笑的祝憬,又意识到他跌进游泳池,恰好蒋平延就在窗口站着的可能性——冬天,还是黑夜,庭院空无一人,谁会没事一直站在窗边,估计蒋平延也是祝憬的同伙。
  收了人的衣服,他肯定得把东西给人捡上去,看着那散乱了一地进水了的草莓礼盒,他的心里打起了坏主意。
  祝安津再一次抬头看向了二楼,没有人,于是他偷偷摸摸又蹲在了游泳池边,把烟盒打开,往里灌满了水,倒掉了。
  刚站起来,就看见那几个佣人折返回来了,径直往他的方向走,祝安津下意识往后退,远离了游泳池。
  那几个佣人倒是没有再找他的麻烦,只是一人收拾了几个满地的草莓礼盒,临走时又阴阳怪气地嘀咕:“毛手毛脚,果然是乡下来的。”
  说是嘀咕,实际上声音可一点没压着,全让祝安津听去了。
  城里生的还不是在这儿当佣人,祝安津翻了个白眼,瞪向那几人的后背,到底是没有身份地位,不敢开口回怼,只能自己忍了,毕竟比起浑身湿透差点冻死在这冬夜里,这点口舌实在算不上什么。
  等那几人走了,他穿着泡透了水湿答答的鞋,裹着黑羽绒服,像行走的垃圾袋一样蹑手蹑脚地钻进了大厅,趁着没人注意,偷偷爬上了二楼,凭着大致的位置敲响了蒋平延的门。
  隔了半分钟,蒋平延才给他开了门,正常的社交距离,他闻到了蒋平延身上浓烈的烟味。
  “平延哥,谁来了?”
  祝憬的声音再一次从房间里传来,是靠门的浴室的方向,里面哗啦啦的水声不断落下。
  蒋平延看了他一眼,随口回答了祝憬:“送东西的。”
  祝安津感觉这很难让他不多想。
  虽然两人下个月就要订婚,可祝憬才刚成年吧,他耳根一赤,低下了头,目光却又好巧不巧地落在了蒋平延的身上。
  蒋平延只穿了白衬衫,西裤非常服帖地衬出来了身体的形状,而后他再次面色发烫地把眼睛挪开了。
  蒋平延垂眸盯着他:“东西呢?”
  人的脸色冷淡,声音很沉,不知道是不是烟抽多了,还有点哑,楼下看不出来,站到面前了,祝安津才发现蒋平延比他比想象中的还要高大,并且比他想象中的五官更加的冷冽立体。
  他突然有点后悔自己小小的报复心,要是被蒋平延识破了,拳头落在他身上,他可得受不少罪。
  “湿了。”
  祝安津心虚地把湿透了的烟盒连带着空药瓶一起递出去。
  他的手本来都在羽绒服面上擦干了,但是由于烟盒里倒不干净的水不断地流出来,又变得湿漉漉的。
  蒋平延看了一眼,又不动声色地上移了视线,盯着他,没说话,似乎是对他的小把戏了然于心。
  “你不要吗?”
  祝安津硬着头皮问,总之没有被拆穿,他是不会自己承认的。
  “扔了吧。”
  蒋平延转身往房间里走了,但是并没有关门,就在祝安津思考要帮人把门关上还是直接离开时,蒋平延又到了窗口,往楼下扔了个东西。
  他眼睁睁地看着蒋平延回过身,慵懒又悠闲地倚靠着窗台,手肘抵着窗户栏,朝他抬了下半边眉尾:“捡上来。”
  “再湿了,我就把你从这里扔下去。”
  显然如果真的肉搏起来,祝安津完全不会是比他高了大半个头、宽了半边肩膀的蒋平延的对手,盯着蒋平延似笑非笑的脸,他知道蒋平延是识破了他的把戏,只能像耷拉耳朵的狗一样,灰溜溜地逃走了。
  只是逃也逃不到哪里去。
  他身上的羽绒服实在与整个宴会西装革履的少爷先生大相径庭,不可能待在大厅里,只能又回到了庭院,顺便也就捡了蒋平延扔下来的东西。
  是打火机,金属的,有点重,可能是做工比较好,居然一点凹痕都没有。
  寒风吹到脸上身上,他感觉自己泡在冰水里的脚趾已经冻得没有知觉了,也不想要再上去把打火机还给蒋平延,只能百无聊赖地蹲在了稍微能避一点风的角落里混时间,不知道这宴会到什么时候能结束,他才能回他的地下室。
  没过多久,他居然又在庭院里看见了蒋平延,祝憬换了一身西服,在蒋平延身边大半米远的距离。
  他一愣,下意识看向了蒋平延齐整的、毫无变化的西装,而后不着边际冒出来了“是不是太快了”的想法。
  祝憬也注意到了角落里蹲着的他。
  他看见祝憬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先是看了眼蒋平延,而后径直向他走来了,蒋平延在祝憬身后不徐不疾地跟着,停在了稍远一点的位置。
  “祝安津,你穿的谁的衣服?”
  祝憬的话一出口,祝安津就知道祝憬一定认出来了这是蒋平延的衣服,不然不会莫名其妙来问他。
  他不知道能不能如实地回答,于是只能求助于蒋平延,蒋平延的目光和他对上,仍旧淡淡的,并没有要帮助他的意思。
  他两头为难,只好仰头望着脸色不怎么样的祝憬,沉默不语。
  好在他在祝宅的这几个月都保持着这种状态,几乎不会出几句声,祝憬又耐着性子问了他一遍:“我妈不是给你拿了一套西装吗?你现在穿着谁的衣服?”
  还真是装得像模像样,最清楚他为什么没有穿着那套西装的人就是祝憬了。
  总不能一直不说话,祝安津想要只挑前半个问题回答,蒋平延却突然开了口:“是我的衣服。”
  祝憬盯着他的眼神霎时间就变得凶狠了。
  祝安津只怕他明天就让祝姝明把自己的心脏剖出来,连忙补充了事件的原委:“我刚才跌进了游泳池,蒋大少爷正好看见了,看我可怜,就给了我一件衣服。”
  他感觉自己刚才应该误会了蒋平延,看祝憬的这个反应,蒋平延应该事先对他被人推进游泳池这件事并不知情。
  祝憬敛了面对他时眼里的狠戾,又压了眉,转向了蒋平延:“平延哥,我都没有穿过你的衣服。”
  蒋平延的脸上还是没什么情绪:“上面有烟味,对你的身体不好,你刚不是还说来我房间里沾上了烟味,要洗个澡吗?”
  祝安津听明白了,确实是他想多了,祝憬只是洗了个澡。
  “好吧。”
  祝憬显然是被蒋平延的话堵得没有办法在挑毛病,只能又假意关切祝安津:“那你里面没有衣服,鞋子也是湿的,多不方便。这样吧,我叫佣人把地下室的门给你打开,你赶紧去把衣服换了,也把平延哥的衣服送出来,叫佣人洗了,之后我再还给平延哥。”
  他完全是给祝安津下达了指令,只询问了蒋平延关于自己衣服的处置意见:“哥你觉得可以吗?”
  “都行。”
  蒋平延说着话,又从衣服兜里摸出了一盒崭新的烟,拉着撕拉条把塑封拆开了,塑料膜咯啦咯啦地揉成一团握到了手上。
  他当着祝憬的面抖了一只烟出来,把烟夹在指间,又摸衣服兜,没摸到打火机,才想起来自己刚扔下了楼,现在正是来捡的。
  祝憬看着他拿烟,又委屈了:“哥,我还在这里呢,你烟瘾也太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