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李連庆?”那大哥咂摸了下,扭头问地里其余人,“栓子,你小子认识的人多,知不知道李连庆是谁?”
  被叫栓子的是个看上去快三十岁的男人,闻言思索了下,挠着脑袋一臉憨相:“要是找李石头李柱子的,我能给你们找一窝出来,连庆这名儿,十里八乡就没听人说过。”
  “这样啊……”
  熊锦州看了眼身边的宁归竹,扶着人在旁边的石头上坐下,问道:“大哥,能不能讨碗水喝,我夫郎身体不太好,走这一路也累了,我们在这歇歇再走。”
  “行吧,我去给你倒。”
  最先出来的男人也没多说什么,拎起放在田垄边的水罐,给倒了一碗送过来。
  熊锦州伸手接过道了谢,蹲在宁归竹面前,将水碗递给他。
  宁归竹喝了两口就没喝了,熊锦州接回碗,一口喝光剩下的水,朝着水罐的方向走过去,对已经回了田里的人道:“大哥,碗给你放这了啊。”
  “行,知道了。”
  见这群人低头幹活,没有继续搭话的意思,熊锦州皱了皱眉,不知道该如何再次挑起话题了。
  宁归竹这时走过来,拉着熊锦州的手道:“锦州,我刚想了下,连庆舅舅的名字是后来改的,如果他真的回了村的话,周遭人可能不知道他的姓名,要不,我们还是去找姓李的人家问问?”
  他说话没有压低声音,熊锦州留了些注意力在地里的男人们身上,见他们一点插话的意思都没有,握着宁归竹的手道:“行,问问。”
  于是主动朝地里的人问道,“大哥,这你也听见了,不知道……”
  他一口一个大哥的,被盯上的男人直起腰,心里嘀咕着刚不该跟人搭话的,面上对熊锦州道:“大兄弟,我们村是肯定没你要找的人呢,姓李的人家就那么几户,从来就没离开过村子,你要找的话,可以去田螺湾瞧瞧,那边姓李的人家多。”
  “哎好,谢谢大哥,真的感谢。”
  熊锦州面露喜色,问到田螺湾的位置后,牵着宁归竹的手往那边快步而去,大旺二彩跟在他们身后,一家子飞快消失在了树林之中。
  等到没有外人看见,熊锦州和宁归竹的步伐都放缓了下来。
  熊锦州道:“他们的警惕心也太高了些。”
  又不是没在村子里住过,村里人遇着陌生人,最多就是将孩子落在身边或者赶回家里去,他们两个打着找亲戚的名义出现,依照村里没什么闲事可聊的情况,不说多热情吧,至少会多问几句他们要找的亲戚是个什么情况才对。
  而且……
  “这村子里也有够奇怪的,那么多人,居然就几个男人出来幹活。”
  地里的事情,拖一天就坏一天收成,这情况不明摆着说“我有问题快来查”吗?
  听出熊锦州没说出来的意思,宁归竹抿了抿唇,低声道:“村里人一来就能瞧明白的事情,那些官老爷可做不到。”
  朝廷里的官到底是以家中小有资产的人为主,对田园生活有着不切实际的想象,好骗得很。
  ·
  夫夫俩打着找亲戚的名号,往周边几个村子都走了一趟,本就是胡编乱造的李连庆当然没寻着,倒是看了圈奇葩的村庄生态。
  几个村子里大部分人都关在了屋子里没出来,少数在外面忙活的人全都穿着整洁干净的衣衫,热出一身汗来都不脱。对外来人的警惕心也高,问地里家里的琐事,就乐呵呵地跟人闲聊,稍微有点打探周遭情况的意思,就闷不吭声当哑巴。
  每个村子停留的时间都不长,走了圈下来也才中午。
  熊锦州看天色不早,扇着扇子说道:“咱们回去吧,剩下几个村子都有些远,回头牵了馬车出来。”
  宁归竹“嗯”了声,抬头去看熊锦州。
  他有帷帽挡着,轻容纱又透气透风,没有那么热,见熊锦州满头大汗的,拿帕子给他擦了擦汗,“下午就不出来了,歇歇。”
  “好。”
  夫夫俩回了城,经过城门口时,又遇到那个兵卒大哥。
  双方闲聊了两句,听他们没有找到亲戚,兵卒大哥就安抚了几句:“敏州那么大呢,慢慢找,这才刚开始,别泄气。”
  “我们知道的。”这回是宁归竹开口,“就是没想到会这么不顺利。”
  听到这话,想起村子附近的情况,兵卒眼神闪烁了下,笑笑鼓励了两句,没有多说什么。
  进了城,熊锦州和宁归竹也没着急回家,而是去菜市那边买菜。
  因着下午就在家里待着,宁归竹买了些棒骨准备炖汤喝,除此之外就是夏日常见的蔬菜,和一块五花肉。
  熊锦州等他挑好,就将东西接了过去,宁归竹牵着狗走在他身侧。
  正值中午,那些有钱人家的孩子也出来活动了。
  宁归竹和熊锦州一路避让马车,不得不放缓回去的步伐。他们也不着急,凑在一起商量着一会儿要做的饭,又琢磨留在家里的那几只会是个什么情况,这一幕落在旁人眼里倒是十分般配。
  不过一些人更关注他们身边的狗。
  酒楼之上,红衣华服的少年指了指下面,跟身边的人笑道:“你们看那狗,帅不帅?”
  旁边的人探头瞧了瞧,“是挺不错的,让小厮买了回来,养着逗个趣儿?”
  “买就算了。”少年摆摆手,依旧笑吟吟的,“出门买个菜都要带着,这夫夫俩一看就是爱狗的,割别人心头好作甚。”
  听见少年这话,搭话的人不由遗憾地咂了下嘴。
  少年家世显赫,他若是想要,下面的人必然会想尽办法给他弄过来,但这会儿他这么说了,他们再跑上门去要人家的狗,那就是打少年的脸面了。
  酒楼雅间的情况传不到当事人耳中,熊锦州察觉到被人打量,也只是抬头看了两眼,见是一群少年公子,又没感知到什么恶意,就收回了视线,和宁归竹往家去。
  院门打开。
  馒头听见声音,蹄子哒哒地跑了过来,想要蹭蹭人类。
  宁归竹连忙将头顶的帷帽取下,张开手任由它蹭,一边摸一边夸:“好乖好乖。”
  馒头喉咙里发出轻快的声音,和宁归竹结束贴贴后,又甩着尾巴蹭了蹭熊锦州,跑回马儿身边。
  熊锦州“啧”了一声,“怎么对我就这么敷衍。”
  宁归竹笑着关上院门,道:“你要是少凶一点它,别老是逗它玩,它肯定不敷衍你。”
  “……”熊锦州只思索了两秒,就拒绝了这个建议,“那还是算了,我要是变得好说话起来,它能站咱两头顶上拉屎。”
  宁归竹乐不可支。
  骡子和马在院子里活动,也在墙边留下些脏兮兮的东西,宁归竹怕大旺二彩去碰,将它们拴在了廊柱边,熊锦州放下东西又去挑了一担子水,然后才拿着东西收拾卫生。
  宁归竹在廚房里忙活着,准备炖汤。
  棒骨硬,家里没处理的东西,是在肉铺时请屠户帮忙剁好的,这会儿简单洗洗,放到锅里加入姜片和黄酒焯水去腥,盛出后重新加水加姜片,大火煮开之后再小火慢炖。
  熊锦州收拾完院子里的脏东西,揪着马儿和骡子三令五申,不让它们在院子里乱搞,也不管两只听不听得懂人话。说完后,用剩下的水在院子里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出去提水了。
  宁归竹坐在卧室里,桌子上放着从家里带出来的笔墨纸砚,磨着墨回忆上午的见闻,听见熊锦州出去也只随口应了一声,头都没抬。
  院门半开着,从巷道里经过的人偶尔探头看一眼,见这儿的租户有骡子有马的,不由仔细瞧了瞧,随即就看见了拴在柱子上的两条狗。
  “汪汪汪汪汪——”
  两只狗凶得很,见有人窥探,被拴着也不妨碍它们往外扑,身体都飞起来了,细细的牵引绳给人种要断的即视感。
  门口探头探脑的人一下子就跑了,宁归竹放下墨条,喊了一声:“大旺二彩。”
  两只狗不情不愿地“呜”了两声,安静了下来。
  宁归竹听着,也没着急写字,拿着扇子出来,站在狗旁边逗它们。等熊锦州回来,他才笑着收回脚,快步去将院门关上了,回来解开两条狗的胸背,然后才问熊锦州:“不出去了吧?”
  “不了。”
  熊锦州走到他旁边,顺手拿过他手里的扇子,手臂前倾幅度略大地扇着风。
  不用自己扇扇子,凉风就落到了身上,宁归竹享受地微微眯起眼睛,说道:“我写点东西再睡,你要是困了的话就先休息。”
  “没事,不困。”
  今天什么都没干,就是在外面走了圈,熊锦州精神头还挺好。
  宁归竹也没有劝他,坐在桌边,将发现的疑点简要提炼记述了下来。
  这些疑点都是些小事情,微不足道的,宁归竹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用,但他们的任务就是这个,剩下详查的事情都与他们无关,他也就只能尽可能地记录得仔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