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虞望大为震惊,一路反反复复地问他为什么,真的吗,不是骗人的吧,你是不是又耍我之类的话,到了揽月楼,菜都上齐之后,文慎真的开始任劳任怨地给他拆蟹,还亲手将剥好的蟹钳肉喂到他嘴边。
  文霜聆啧啧两声,掩唇偷笑,两位母亲看他们关系又莫名好起来,自然心中欣慰,只有虞望呆若木鸡地咀嚼着,生平第一次,他吃不出嘴里的食物是什么滋味。
  虞望不甘心,于是开始给文慎剥回去,文慎却道自己胃口不好,让母亲们和姐姐吃,一顿饭下来,文慎就喝了一碗蟹肉粥,回程路上也是满身疲惫,但唇角却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眉心舒展着,看着很是安心。
  马车摇摇晃晃,深秋午后微凉的阳光漏过窗棂,倾泻在文慎柔软的青丝和白皙的脸颊上。文慎有些乏了,靠在窗边打算小憩一会儿,虞望却突然从背后伸出左手捂住他的额头,顺便把他往自己怀里带:磕着不难受吗?哥哥的肩借给你靠。
  嗯。文慎睡眼朦胧道。
  草。
  阿慎。
  嗯?
  你有多少年没叫过我哥哥了?
  大概有十年了吧,虞望心想,文慎乖乖叫着世子哥哥的时候真的很惹人喜爱。
  阿慎。
  唔
  再叫一声,怎么样?虞望心如擂鼓,强装镇定地和他打着商量。倒不是想占他什么便宜,取得什么地位上的优越感,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呢。
  很有小时候的感觉?怀旧?听人叫哥哥很开心?特殊癖好?
  好像都不是。
  文慎睡着了,呼吸声轻盈而绵长,发冠旁垂下的缎带随着马车摇晃轻轻蹭着虞望的手腕,虞望突然觉得心口很痒,手指也是,他注视了文慎好久,终于忍不住挠了挠他柔软的下巴。
  别文慎迷迷糊糊地抗议,微微卷翘的睫毛颤动了两下,眉尾和眼窝的小痣有些黯淡。虞望揽着他的腰,循着他的声音,鬼使神差地低头凑近。
  霎时,文慎身上的梅子香又萦绕在他的鼻尖。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这味道有些碍事,好像冥冥之中一直提醒着他这是你最珍惜的手足兄弟,之所以这样毫无防备地睡在这里,是因为对你信任有加。
  第13章 平安
  两日之后,大理寺少卿徐闻雒登门拜访,说是找到了重要线索。唯一留的那个活口被徽州的一家农户指认,说是在徽州还有亲人,此时望山堂正负责押送进京。
  你们平时办案还会和江湖势力合作?虞望百无聊赖地拨了拨手上的满绿扳指,抬手抵住脑袋。
  侯爷有所不知,近两年望山堂几乎已经垄断了民间情报搜集渠道,一旦涉及疑难杂案,便不得不和那边交易。徐闻雒摇头苦笑,不过这次那边竟然一分钱也没收,想必是真心想为侯爷查一个公道。
  未必,也可能是没到时候。虞望冷哼道,如今谁不知道我夫人是江南文氏的嫡子,望山堂是不是冲着他的腰包去的也未可知。他又那么爱我,要是那边真能把这事办好,就算狮子大开口,他也会傻傻掏钱的。
  徐闻雒一脸你看我信不信的神情,无情揭穿他:文大人虽家财万贯,却最是俭省,夜里连灯火都舍不得点的,京城出了名的铁公鸡,素来世家大族都喜欢拿这一点来笑话他,你不知道?
  虞望一怔: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除了朝服,我就没见他私服超过十件。徐闻雒鸡贼道,所以文府拿那么多绫罗绸缎做嫁妆根本没意思,不如虞兄你从库房里薅两箱苏绣云锦给我,我回家给雪儿裁两件新衣裳,正好快入冬了嘛,雪儿一直催我去绣花阁给她买新冬装,说再不买就不让上榻了。
  你疯了还是我疯了?我给你银两去买绣花阁的成衣都行,动阿慎的嫁妆?明日我身首异处了你来给我收尸?
  虞家和徐家向来交情不浅,两人从小打成一片,徐闻雒后来又娶了虞望的表妹霍雪柔,亲上加亲,所以什么话都说,不怕虞望生气。
  开玩笑开玩笑,不过说真的,你不给文大人添置一些衣裳?每年冬天我看他都穿得单薄,手上更是遭老罪了,几乎年年都生冻疮。我说替你关照一下吧,结果人家还不领情,送过去的东西当天原封不动地送回来,简直了。
  他没坏心思,只是不想欠别人。虞望拍拍徐闻雒的肩膀,谢了,我今晚就拷问他为何这样亏待自己。
  可别说是我告的密。徐闻雒捂紧头上的乌纱帽。
  得了吧,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而且哪有那么闲,还去报复你?这两天明明休婚假,还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呢,我想见他一面都难。
  徐闻雒愣了一下,讶异道:文大人没在府上?
  没啊,一大早就出门了。虞望也觉得不对劲,没穿官服,穿的我的内衫和裘袍。
  其实你不说最后一句也可以。
  虞望没搭理他,继续自说自话:前些日子我一直觉得他有些奇怪,府中多了些眼线和暗卫,而他本人也不喜欢和我同床共枕,待我睡着后不是去软榻上蜷着睡就是去书房趴着睡,最近甚至不睡觉,就光是盯着我睡,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会趁他睡觉把他吃了?
  徐闻雒沉思:会不会是文大人不喜欢和男人睡?
  那他以前还缠着我不放呢。
  多久以前?
  三四岁的时候?
  徐闻雒翻了翻白眼:难为你三四岁的事还记得这么清楚!
  那不然呢?
  那是他人生最艰难的一段岁月,比后来行军打仗,九死一生都难熬百倍千倍。如果文慎不曾出现,他一辈子都走不出来。
  所以他当时想的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放文慎走。说他自私也好,贪婪也罢,文慎必须留在他的身边,永远留在他的身边,哪儿也不许去。
  徐闻雒走后,留下一封望山堂的投名信,说是望山堂堂主对他倾慕已久,愿以十份顶级机密情报表明衷心,以求和他春风一度,逍遥缠绵一晚。
  虞望被信中直白露骨的语句弄得浑身不适,立刻让人把信烧了,要是文慎回来看到,不知道得气成什么样子。
  与此同时,宫中。
  文慎正辅佐太子处理益州水患赈灾诸事,殿外突然传来异动,太监急急忙忙地跑进来,连声道: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宁安,何事这般慌慌张张的?没看见老师在这儿吗?太子搁下笔,怒目沉声。
  无妨。文慎做出稍安勿躁的手势,示意宁安继续说。
  恭、恭亲王薨了!
  什么?!太子腾地站起来。
  文慎也一副意料之外的神情,跟着站起来:恭亲王不过不惑之年,怎么会
  是被人刺杀身亡的!宁安满脸惊惧道,恭亲王昨夜留宿花巷,一柄长箭突然从窗外射进厢房,王爷身上的女人没事,王爷的心脏却被直接贯穿了恭亲王府的人连夜查封花楼,找刺客找了好几个时辰,实在查不到线索才呈报大理寺的。
  文慎和太子对视一眼,默契地前往大理寺察看情况。堂堂亲王居然惨死在烟花柳巷,无故被人刺杀,凶手还销声匿迹无处可查,传出去不知要引起京城多大的震荡。
  文慎到了一会儿,虞望也来了。虞府和恭亲王府还算有些来往,毕竟挨得近,他和文慎成亲恭亲王府又送了不少贺礼,之前他还怀疑他遇刺和恭亲王府脱不了干系,谁料三日之后恭亲王竟不明不白地死了。
  仵作查验过尸体之后,确定恭亲王不只是中箭身亡,箭上所淬的寒毒入体,和长期服用的壮阳药相冲,导致七窍生血,口目尽溃,揭开尸体上的白布时,虞望悄无声息地站在文慎前面,把文慎的视线遮住了。
  文慎: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贴心?
  徐闻雒忙得焦头烂额,虞府这边的事还没处理好,恭亲王府就又出了事,还是无可挽回的大事!都是一条街上的,下一个是不是该轮到敬王府了?一时间王公大臣们人人自危,连皇宫都不得安生了。
  恭亲王何辜?那贼人竟下此毒手!大理寺定要将凶手抓出来,否则整个皇城都不得安寝!
  抓出来之后诛九族,凌迟处死,严惩不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