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不如我们收买狱卒……或者你告诉皇帝,你知道敌国太子的秘密,当做交换,这样还能和皇帝有接触,完成赎罪任务!”
  不在理会系统喋喋不休的献计,顾轻有些疲累地倚靠着墙壁,双目微阖,开始思考接下来要如何做。
  时隔久远,他已经忘了当时有没有留下后手。
  对这个世界为数不多的印象就是能屈能伸的皇帝,皇帝小时候受了他不少欺辱,长大了还能演出濡慕之情跟在他身边,不可否认对方是个聪明至极的家伙。
  身为先帝亲自定下的摄政王,身负教育帝王之职。他的阅历见识汇集无数小世界之长,哪怕偶尔提点一两句,都让身边人获益良多,更不用说天资聪颖的皇帝,很快在他细心教导之下具备成为他对手的潜质。
  可以说皇帝能这么快从顾轻手里拿回权势,那几年的教导起了很大作用。
  曾经隐忍的小皇帝一朝掌权,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清肃朝堂风气,问罪摄政王。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学生学得太快太好,便来逼死老师傅。
  顾轻无疑是傲慢的,在任务晚期他已经看到自己的下场,他什么也没做,冷眼旁观着一切。
  任务进度条显示鲜红的完成字样那天,写满摄政王十八条大罪的折子传得沸沸扬扬。
  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之下,谋害皇帝与通敌叛国两条大罪板上钉钉。
  进入诏狱第一天,顾轻拍拍屁股潇洒离开,如今在回来,这个世界也不过才过去半个月时间。
  形势对他越来越不利,他推测不出三天,皇帝就会下旨决定他的命运,就是不知道曾经的学生想让他怎么死。
  第56章
  大半个月里朝堂内外风云变色,波澜无声而起。
  文心殿鎏金兽炉腾起袅袅青烟,皇帝楚琰坐在御案之前,执笔的腕骨悬停在奏折上方,朱砂墨汁顺着狼毫笔尖无声滴落,在"顾轻"二字上洇开狰狞血斑。
  群臣上奏,要求处置通敌叛国的摄政王,折子请了一道又一道。
  他忽然想起十五岁生辰那日,顾轻握着他的手教他批奏折的温度——那人的指节分明比镣铐更冷,偏生焐得他整条胳膊都在发烫,心里忽然生出些烦闷。
  皇帝脸色沉下去,下方单膝跪地,正禀报要事的黑衣暗卫立刻住了口,怀疑自己那句话犯了帝王忌讳。
  “接着说。”
  暗卫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属下从王府书房找到了这个。”
  黑衣人双手呈上一卷保存得极好卷轴,卷轴用明黄色系带系了起来。皇帝贴身内监明安连忙将卷轴接过,送到楚琰手边。
  “这就是先帝留给他的筹码?一幅卷轴?”卷轴上的系带落满灰尘,边缘泛着潮湿又干透的黄色痕迹,似乎主人不怎么重视天家赏赐。
  暗卫一板一眼回答:“属下已多方查证,另有看守黄陵的岱容作证,管家所言属实。卷轴上的花纹也证实出自先皇御用画师之手,属下不敢随意查看……”
  先皇密旨最近才爆出来,朝堂之中竟无人知晓先皇弥留之际,留给摄政王一道免死金牌,没出几日,皇城中已经传遍。
  幸好有人通风报信,楚琰先所有人一步拿到密旨,明黄卷轴在紫檀案几铺展的刹那,楚琰听见自己后槽牙摩擦的细响。
  他的长相无疑继承了兰妃与先帝的优势,脸似玄玉,鼻若刀悬,长长的剑眉斜飞入鬓,雍容之中带有权利赋予的深深威严,虽年少,气势已不容人忽视。
  此时稍稍重了呼吸,明安和暗卫不约而同垂下头,死死盯着脚底,生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秘密。
  流言传得有鼻子有眼,已经有人暗指皇帝执意处死顾轻乃是不敬先皇,也有人不信传言认为是摄政王派故意搅浑水,意图救出奸臣。
  可不管如何,皇室秘辛都不是他们这些跟在帝王身边的人能掺和的。
  卷轴上只有简短的一句话,一旦继任者不堪重用,摄政王可取而代之。落款是楚瑄,先帝私印鲜红如新,朱砂渗入蚕丝经纬的纹路,像是随意写就后便盖了章。
  楚琰敛眸,遮挡住眼底的诧异,震惊与怀疑,楚瑄乃是先帝名讳,盖得章是天子私印,怪不得没有风声传出。
  先帝竟这样看中顾轻,宁愿叫大启江山落入外人手中,也不知先帝若是知晓自己走后,寄予厚望的摄政王对内血洗朝堂,残害忠良,对外撕毁议和协定,率先挑起战争,致使百姓流离失所,民生凋敝,会作何感想?
  也许是上苍看不下去降下惩罚,今年以来大启境内爆发大面积的干旱,旱灾尚未结束,南方洪涝的消息传来,城镇接连失手,险些引发时疫。
  国内天灾频发,皇帝和朝臣终于有了召回远在边关的摄政王的理由。
  没有数十万大军保驾护航,偌大皇城像是犹如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要将猎物吞吃殆尽。楚琰也的确做到了,抓住亲政路上最大的拦路虎虚弱之际,一击即中,将人送进了诏狱。
  自从知道舅舅在战场不治身亡的真相,他便开始布局,他知道自己势弱无根,便假意顺从讨好摄政王,倒也得了些不大的权利,这些已经足够他暗自蓄积力量。
  那晚,御林军包围王府,楚琰其实也到场了,只是没人发现,看着顾轻带上枷锁的场景,终于得尝所愿。那晚是他睡得最舒心的一个晚上。
  可没高兴几天,安插在摄政王派里的棋子传回消息,眼见营救顾轻无望,那群逆贼想了个办法,丢出了这个惊天大秘密,但说的人也并未见到过密旨,因此也不知晓能救自家主子的保命符就放在摄王府书房。
  谁能想到顾轻会放在人人一进门就能瞧见的画卷轴筒里面。
  秘密此刻就在他手上,轻飘飘的一句话,便能让楚氏皇朝易主,犹如一道无形的枷锁,压得楚琰呼吸沉重。
  免死金牌。他心中冷笑,此时拿出来也不怕成为必死金牌,世上那个帝王见到这道旨意,还能让顾轻活下来。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他没有这么大度。
  楚琰心中思绪翻转,顾轻的人不至于这么蠢笨,莫非有人暗中浑水摸鱼?
  楚琰抬眸,随口问:“那些人呢?”
  “皆已处置。”暗卫平淡地一句话,叫明安想起前几日宫殿门口一地的鲜血,似乎还能闻到那股腥臭的味道。
  “现如今知道这个秘密的,还有谁?”
  暗卫怔住片刻,知情人被他一刀割喉,尸体估计都找不到了……还知道的除了当事人,还能是谁。
  莫非陛下这是暗示…摄政王留不得了?!!
  关系到摄政王,暗卫顿时不敢说话,也不敢多说,呼吸声轻得像是悬在梁上的蛛丝。
  “他为什么不用这道密旨,趁早杀了朕取而代之,那样整个大启都是他的。”楚琰低笑出声,惊得殿角铜雀宫灯晃出诡谲暗影。
  那道免死金牌竟然是……听到皇家秘密的二人连忙跪下,连呼吸都压抑着,生怕帝王的怒火烧到自己身上。
  暗卫惴惴不安自己的命运,明安心里却透亮帝王的不悦从何而来,他担心楚琰刚掌权,又占据上风,起了捅破窗户纸的念头,连忙磕头劝道。
  “陛下,先帝喜好作画,宫中卷轴难免有失窃的时候,不如……”只要证实密旨是假的,问题便迎刃而解。
  “先帝对他的宠幸由来已久,赏赐一些卷轴倒也说得过去。”楚琰不轻不重得看了他一眼,见不得自小陪伴的近侍战战兢兢地模样,不耐地抬手示意:“起来说话。”
  “是了,摄政王狼子野心,早就有觊觎江山之心,因此早早地备下这卷轴,图个名正言顺,没想到终究不人算不如天算。”
  明安跟着楚琰十多年,知道先帝一直不喜自家殿下,若不是二人一母同胞,陛下早被打发出皇城,困在小小的封地。
  今晚乍然知晓这个秘密,内心讥讽之下恐怕言语上更会对先帝不敬。大启重视孝道,宗亲们据说听闻先帝留有密旨,可都看着呢。
  楚琰打量了明安一眼,明安目不斜视盯着鞋面,神色欲言又止。
  “这话,谁教你说的?”他的语气平平如常,仿佛随口一问。
  明安却不敢随意回答,案首前的男人已经不是那个韬光养晦,与他报团取暖,一心想报仇的殿下了。
  明安老老实实说:“是奴才自己想的,摄政王在诏狱半个月,也没拿出这道密旨,可见传言未必可信。”
  闻言,楚琰抬手挥了挥,对暗卫道:“你先下去吧。”
  殿内只剩下两人,楚琰朝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一道阴影便跟上了自己的同僚。
  派人收拾完尾巴,他转眸望向明安,“明安,你是知道朕不喜欢被人欺瞒,是易臻托你这么说的吧。”
  明安心底叹了一口气,“陛下……”
  “罢了,朕知道易臻不敢插手这件事,只得找上你。”楚琰心知肚明这个方法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