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你疯了!”蒋维奇拉住他,“万一他要你放过他?”
  “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另外,顾轻不会这么做。”顾轻只会捏住他的死穴,用他在意的人和事来胁迫他,逼他不得不低头,这才是顾轻一贯的作风。
  他说的笃定,蒋维奇嘴边酝酿的阴谋论说不下去,打定主意要亲自盯着这项交易。
  两人上车后,蒋维奇从钱包里掏出几张钞票塞殷野手里,“你赌赢了,顾轻只是间接凶手。”那个把蒋氏推到麒盛面前的人才是造成一切悲剧的元凶,而这个人,他一定会找到!
  事发以来无数声音告诉他一切都和蒋氏技术有关,是顾轻看中这一块的利益,逼迫他父亲,害得他家破人亡。
  走到现在,蒋维奇参与过大大小小的商业竞争,无法继续自欺欺人,全推到顾轻身上有失偏颇,当然该他付出的代价,也不能逃避。
  只是他该怎么告诉爸爸,他是被至死都觉得歉疚的内部人员害死的?
  殷野露出一个笑,慢悠悠收下钱,嘴唇微抿:“以当年蒋氏的体量难以入顾轻的眼。知道核心技术的人不会多,顺着这个方向去查,或许能得到线索。”说完这些,他语气一转,神采飞扬,脸上就差写上得意二字:“早说对顾轻必须一击即中,你偏不信邪,这下舒服了。”
  蒋维奇捂着脸,显然羞愧自己几次三番的失控,不过他们都见过对方狼狈的样子,也不怕被揶揄。
  半晌恢复过来,蒋维奇问道:“当年他就是在那间琴房逼你交出顾二爷留下的遗产?”
  殷野点点头,黑眸一瞬间深沉起来,“我父亲在最后时刻为了保护妈妈,暗中将顾氏基金转到我妈名下。我妈又去世得突然,没告诉我那笔基金的内情。顾轻得知后不信,当场踩住了我的手,他当时应该是想废了我。”
  粗暴的疼痛远没有失去尊严、被折辱的难堪打击人,击碎了殷野苦心维持的假象,也击垮他好不容易蓄积起来的反抗勇气。
  顾轻居高临下审视他的那几秒,仿佛已经被判下死刑,那时他已经足够了解顾轻的脾气,始终紧咬牙关,脊背不肯塌下去,不远露出怯弱的一面。
  他不愿意求饶,冷汗顺着眉骨滑落到眼里,夹杂着血水,刺得眼睛生疼,他依旧固执地盯住顾轻,发誓迟早要把这份耻辱还回去。
  沉默的几秒钟是他挥之不去的噩梦,他力竭倒在地上,冷不丁看见顾轻手上黑洞洞的六轮手枪,那只手每扣下一次扳机,他的心脏就猛地紧缩起来,眼睛也害怕得合拢。
  然而响声之后发现什么都没发生,他暗自庆幸自己还活着,继而祈祷几秒后好运能再次降临。
  五次扳机响动过后无事发生,第六次的时候他自知逃避不开,对死亡的畏惧在那一刻战胜了所谓的自尊心,心脏飞速跳动几乎要从胸腔里钻出来。
  他一边劝自己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活着才有无限可能,一边向顾轻低下高傲的头颅。
  有了第一次弯腰,就有了此后的无数次恭敬臣服,突破心理防线只需要一次。
  顾轻说问过他两次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剩下的一次,就在那时发生。
  答案脱口而出,不需要思索,其实早在第一次见面,他就已羡慕起对方举手投足间说一不二的威势,埋下的种子得到野心的灌溉,从此他有了真正的目标。
  第15章
  顾轻转身离开时,他凭着一股劲爬到他脚边,猛地抱住剪裁得体的裤腿,嘴里呜呜咽咽求饶,眼泪几乎泅湿毛绒绒的地毯。
  沉着脸的男人俯视着他,随后不悦地踢开了腿上的手,像甩开一团碍眼的垃圾,毫不留情地离开。
  没人敢来给他手上药,更没人开口让他起来。
  殷野在佣人的沉默中明白顾轻的态度,他爬起来在屋里跪着,盯着手掌上因过于用力留下的脚印,滚烫的皮肤上隐隐残留着鞋底冰凉的触感。
  不言不语跪了三天三夜,中间连口水都没喝,最后他体力不支倒了下去。醒来已经在床上,罗斯特在为他测量体温,医生在一旁和顾轻说话。
  看他醒来,罗斯特皱着一张脸,眼底露出心疼,顾轻却把他当空气。
  留在手上的鞋印很快消失,手掌恢复如初,甚至比以往更加灵活,心上的鞋印却布满灰尘,永远停留在那里。
  --
  房间内。
  “宿主为什么要答应帮殷野?”它想不明白两人的条件交换。
  “麒盛好歹是我的东西。”亲自打下的江山多少有点感情,殷野不自量力和议会合作,顾轻只后悔自己没在离开前把议会收拾彻底。
  “那宿主打算交换什么?”
  “一天自由。”
  “什么!”系统手一抖,红色小人凄惨倒地,“殷野会放宿主离开庄园吗?”怎么看都是风险极大的买卖,殷野不会是先答应后翻脸吧。
  顾轻熟练地操纵游戏人物跳跃避让,“除非他能解决接下来的麻烦。”
  “他是主角,没什么麻烦解决不了。”系统撇撇嘴,剧情里都说了,主角就是在麻烦里成长的,最后结果一定利于他。
  “都在等我的后手,总不能让他们失望是不是?”
  系统拿眼斜他,“这就是宿主在死遁前埋下后手的理由?”它有些怀疑宿主究竟留下多少后手,竟然让殷野掌权后依旧疑神疑鬼,明明宿主只是被囚禁的反派。
  顾轻没有否认,第一次任务他秉持着小心驶得万年船的心态,担心现实与固定的剧情产生偏差,真要按剧情指引做事,把所有底牌都让出去心里没底,也忧虑系统骗他,完成任务之后万一走不了,岂不是权财两失,遇到合适的机会便随手埋下几枚棋子。
  为防万一他没有暴露真实身份,用代号招揽了各个领域的潜力股,他顺利离开,这些人不会跳出来,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曾经的援助者是谁。
  如果他没能离开——这些人就是他绝地反击,和主角或主神同归于尽的筹码。
  阴差阳错,他又回来了。这股力量就成为最安全隐蔽的底牌。
  顾轻出手可以轻易解决这股力量造成的麻烦,换成旁人没那么容易,殷野现在的位置看似很稳,却难以快速积累起他那样说一不二的威信。
  老狐狸各怀心思,巴不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阴奉阳违无疑会拖乱殷野的节奏,影响到麒盛,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能暂时离开这里也不错。”系统乐呵呵问:“那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看那些人能不能明白我的意思。”这几天他都没去馆藏室,是时候再次发出信号了。
  “有人来了。”系统冷不丁提醒。
  顾轻从假寐中醒来,桌旁放着杯咖啡,目光落到那颗云松,似在出神。
  红肿的手掌一直没做任何处理,佣人们仿佛没看见,多半是殷野下了命令,顾轻腿疼不愿意走动去找医疗箱,此时痛中带有一丝丝痒意,比单纯的疼痛难捱许多。
  他的脸色沉了下去,系统在脑海与他沟通,“宿主,要不要兑换药膏。”用一用商城里提供的去痕膏也足以缓解伤势。
  “不了。”庄园里全是眼睛,伤势好太快惹来疑心更麻烦。
  一名女佣在门外鬼鬼祟祟往里探头,等着主人的指令,顾轻朝女佣点头,年轻的女孩捧着新鲜花束走进屋内,又是位陌生的面孔,穿着与庄园内统一打扮的女佣不同,像是自己搭配的私服,充满个人特色。
  顾轻喜欢井然有序,桌面上的东西放乱都会惹他不悦,更何况这种在他眼里乱七八糟的着装——不用说,一定是殷野的安排。
  上午不给他面子,下午就要报复回来,睚眦必报的性格昭然若揭。
  系统只觉得殷野愧对宿主多年教导,小家子气的手段又带不来多少实质性伤害,这样的心性手腕怎么执掌偌大一个麒盛。
  顾轻止住系统的吐槽,活泼的女佣并未受到庄园统一的礼仪教导,当着顾轻的面把犹带着水汽和少许泥土的花放在木桌上,语气轻快:“顾先生,您要如何安排这些花?”
  “有些半开的我放在一楼餐厅了,味道淡淡的和香薰味道很搭。”女佣絮絮叨叨地说着。
  “谁让你这个时间去摘的?”顾轻不轻不淡地一句话让女佣煞白了脸。
  第一天工作似乎就做了件错事,女佣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又不得不回答,结结巴巴解释着:“是……是一位比我年长的姐姐,她走前说您常去的地方每天都要换新的鲜花,我才……”
  没有人吩咐,她怎么敢擅作主张?
  “你今天才到庄园?”顾先生气势骇人,声音却很好听,女佣心道,长得也好看,尤其是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十分迷人。
  她迫不及待点头,希望顾先生看在她刚来不熟悉的份上,不要解雇她。她的想法不加掩饰,眼巴巴望着顾轻。
  顾轻扫了一眼绽放的蓝鸢尾,推开一旁的咖啡杯,“去把修剪的工具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