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暂时是没办法了,便只有等他哪天想通提出主动结束这段荒唐只有肉身纠葛的关系。
  忠叔吞吞吐吐:“二姑娘莫急,现在还早,不如……”
  “不如与我同坐一辆马车吧?若世女不嫌弃的话。”温去尘话是对我说的,但视线却一直瞟向楚府内。
  我不知道他是想看到什么,但我至今仍觉得温道言之子莫名与我扯上关系,其中必不简单。
  “温公子要进府内坐坐吗?”
  是忠叔在问,他显然是对温去尘很满意。
  温去尘正要点头。
  “他不去。”我立即打断。
  我不喜欢温去尘。
  自从他出现在我的世界之后,挤压了我所有的个人空间,这让我生出强烈的不适。
  可能是我说这句说的过于果断。所有人都看向了我。
  我温和地笑了笑转而对温去尘道:“我们该走了,万一路上耽搁了,宫里那位可不好交待。”
  我如此地说,所有人便只能默然点头,不好再说其他,只有那个叫沈十二的恶奴直接给了我个白眼。
  我记住了。
  我最后还是上的温去尘的马车,我想本来为我单独安排的车马在忠叔见到温去尘之后被取消了。
  忠叔总是如此,擅作主张。
  马车上无人说话,温去尘主仆坐在对面。沈十二坐的很随意,几乎是躺靠在车厢壁上手里摆弄着几根铁丝,而温去尘像是因为我刚才的那句话受了了委屈般一直垂着眸。
  我只能当未看见,心里暗暗计算着进入宫墙换了宫内马车之后所行进的距离。就在拐了第二个弯之后,我便起了身。
  “世女?还未到必须下马车的地点。”温去尘仰头看我。
  沈十二未被宫内人传召,所以留在了宫墙外。
  我对他轻柔浅笑:“去尘你先去琼阳殿,我突然想起还有事,随后会来。”
  “可是……宫内不可随意走动,世女还是……”
  我仍是掀开帘子向外走去,只道:“我知道的,我以往常来,哪里能去哪里不能走近我都清楚,我马上就回,去尘无须担心。”
  “那世女可否带上我?”温去尘并听不进去这一套,他一边想起身一边抬头,却只见车帘晃动,而人早已下了车。
  宫车只载着一人去往了琼阳殿,我转身便与马车背道而行。
  宫里我常来,我知道距宫墙远处有一方高台,那里不禁行人,可随意上去。
  那里可以与出入宫门的人相视相语。
  至于君嘉礼,有他在的琼阳殿能少待些时间就少待些时间,对我对他都好。
  我撩起裙子迫不及待地登上高台阶梯,往宫门外眺去,那里停着好几辆车马,温府的马车也在列。
  第13章
  当视线终于在一辆辆马车中找到上面挂着许府门牌的马车后,我悠然趴在高台栏杆上,耐心等待许府的谁从那条直道上走过。
  正巧下一刻,一声爽朗的笑声传入耳中,我两手撑起身子探头看去。
  入眼的是一对姐弟走在大道上。姐姐昂首走在前带着不拘的笑意,比她高出不少的弟弟快走几步追至姐姐身旁,皱着眉,似乎在急于说着什么。
  “许步歌?!”我脸上荡开坦然的笑意,向她们招手,“好巧啊,你今日也有事入宫?”
  两人步伐骤停,看向这边。
  “这位就是你长姐许行云许将军吗?”我又问。
  当他姐姐许行云的视线投过来打量着我的时候,我已经恭恭敬敬向她行了个礼。
  可却被许步歌埋着头拉远,拉扯中许行云亦是向我大大方方回了个礼后才上了许府马车。而许步歌从头至尾都未理我。
  我望着转弯远去的马车歪了歪头。
  怎么回事这许步歌,难道过了一夜之后终是被自己的良心给策反了?
  我有些失望,收回视线的那刹却忽觉有一双眼睛似乎瞪了我良久。
  “你怎么能进宫门的?”我垂着眸子看着站在高台下的沈十二。
  “我和宫卫说楚二世女忘拿东西了,我给你送来。”沈十二仍是那副刻薄的脸。
  我一抬眼,果然看到宫卫站在不远处看着这边,似乎在等沈十二送完东西回去。
  “温去尘呢?”沈十二抱着手问我。
  “他此刻在哪我怎么知道,我是出来散步的。”
  “温去尘是和你一起去的,四皇子什么性子谁不知道?你作为他的妻主竟然这么没有责任心?反倒在这招蜂引蝶!”沈十二一字一句,怒视着我,语气中满是对我的指责和不屑。
  然而语言却是最能直接引发出人心中隐秘的恶。
  我装作惊诧:“你身为奴仆竟然直呼你主子的名讳,且还敢当众抹黑皇子的声名?好大的胆子啊!”
  他神情有瞬间的愣住,一直被攥在他手中的几股铁丝被握得更紧:“哈,这个世界真是荒唐没救了……那你现在是要把那边的官兵喊来抓我吗?反正这里的男人都卑微至极,像我这样的无名无份甚至连户籍都没有的,审都不用审,拖出去就能立即打死。”
  我以为他至少有卖身契在温府,谁能知道他甚至未入国籍。
  南嘉国女子一生下来就能入籍;
  而男子不同,生下来养至十二岁还活着的话再由家人带到每个朝廷指定的地点“埋红”再入籍。
  男子入籍埋红的地方往往聚满了人牙子,有很多穷苦人家将家中的儿子养大带来这里并非是要来入籍的,而是来换取钱财的。
  这样的一幕我亲眼见过,在我陪弟弟楚星时“埋红”时见过。
  那满耳的男孩儿惨叫痛哭声我仍记得。
  思绪飘至甚远,我若有所思的视线下移……
  “你妈的!你狗眼在看哪里?!”苏十二咬牙切齿,像是气极:“反正是要死的,我今天……”先前一直握在手中的铁丝团被掷到地上,不知哪来的牛劲向上跃起一把抓住高台的栏杆就要翻上来。
  我看出来了,他这人没读过书,极其没素质,而且他现在还想揍我。
  我连连后退,边退边试图安抚他:“性子竟如此急?我不过是与你开句玩笑而已,不管怎样你是去尘身边侍奉的人,我怎会想要人来抓你?……欸,你想上来就从那边石阶上来,你要再做出这种古怪举动那边的宫卫可真要被你吸引过来了。”
  他翻了好几次,却硬是没翻上来,最后一次他双脚落在地上。
  我安然站在高台上向下望着他,看到他盯着那栏杆又瞟了眼我然后忿忿转身开始怀疑人生的样子,忽又觉得这人实在好玩。
  于是我又靠近了栏杆与他搭话:“你叫沈十二?原来你不仅头发古怪,连名字也不同于他人。这种奇奇怪怪的名字定然不是去尘取得出的,他取名字会更有含义许多……”
  所有见过沈十二的人必定会先注意到他的发型。
  一头狼发,这种头发只在他国的男子头上出现过。
  而南嘉国的男子都极其爱护头发,都爱将头发养的又长又亮。
  他未理会我,我声音便又提高了一分:“所以是你父母取的吗?你说你户籍都没有,难道是你自己取的?”
  还是不理我,且他背对着我像是陷入了某种沉思,我抬头看了眼天色觉得还早又放心地与沈十二愉快地聊了起来:“去尘怎么不帮你入户籍呢?没户籍你以后可不好嫁人啊。”
  说到这句他终于有了反应。
  话音才落,他猛一侧头瞪向了我。
  他果然很反感我,以至于我为他着想的话他都觉得逆耳。
  “你看你,情绪起伏为何总这么大呢,你从前对我那般无礼我都从未记心上过……”
  “那是因为你们这种人从不把身边的下人甚至男人当做人来看待过,他们的愤怒或喜悦你们从未真正在乎过!”他转过了身,骨节分明的手握成拳:“男人的人命和尊严在你们这里是那般廉价!”
  我望着他微微睁圆了眼,我想我此时脸上的表情就如同被一束光照亮了我内心从未涉足的盲区良心得到开发般惊愕。
  但其实他叽哩呱啦说这么一堆,在我看来如稚儿说梦。
  男子视短,虽有一身莽劲,但若没有心细善谋的女子指引,根本成不了事。若不是靠着女子养着规范着,哪会有那些好斗如兽的男子安生之所。
  且天命既给了女人这样一副能接引神灵塑造肉身的完美身躯,就已能证明一切。
  人生来就不是平等的。男人能降生在世,那也是基于女人的包容和首肯。
  “你不像这里的人。”我听到我自己的声音如此的说。
  下一刻我看见他凝滞的表情和睁大了的双眼,整个人仿佛静止般。
  我猜他应该是从北方的哪个国家甚至部落流浪于此。
  但这么一句话让他反应如此之大,是超出我预料的。
  “我想我虽然听懂你说的话了,但……”我停了停,手有些无措般地捻弄着袖口,再思索了会才开口道:“又有些不懂。你说的话我记下了,我可能需要一些时间消化。”想了想我又补上一句:“从未有人提出过这这种见解,好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