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知道,我都知道……虽非我本愿,但那已经发生的事我就要负起责任的,即使是这样的我……”
  我心里盘算着还要说些什么,可一抬头,他也看了过来。纯净有波的眼睛让我觉得他更好看了。
  许步歌现在看起来很好亲,原本垂在两侧的手也磨蹭着触碰到我的腰然后攀附上我的背部,像是已经做好了某种准备,浑身紧绷。
  我缓缓歪头头细细看他的脸和唇,紧紧扣在他腰上的手却骤然松开,垂下眼角:“回去罢,你和我不一样,你还有选择,你当得更好一番天地。”
  我手松开的那刹那,许步歌眼中一瞬的愣住后有失望的神色闪过,身体却顿时放松了下来。
  下一刻他便冲我肩膀推了一把,从我手中抽走了木棍。
  在木棍拿到手的那一刻,他自己也盯着木棍好几秒,似乎是在懊悔这一举动。
  我维持着被推的姿势,仿佛受了伤一般,垂首站在那儿,许步歌又立即走了过来:“你没事吧?”
  我抬头望他,正想冲他笑,他又止住了脚步,转身扯开缰绳领着马往来处走,扬声道:“活该。我才没稀罕你说的要赠我的剑,我只是想找一个以后不会阻我将军路的女子,你刚好合适而已我才与你说了这么多……你要是以后敢对去尘不好……”
  他在为自己对我的靠近进行辩解着。
  我捂着肩垂头跟在他身后,不近不远,不发一言,对他所说的一切默认。
  但心中对他的这一些反应雀跃无比。
  我长久的沉默似乎引起了他的不满,许步歌转过身看我:“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我抬头望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又垂下了头去,显得十分落寞。
  他更不满了,不耐道:“你说句话啊,路还这么长。”
  我想了想,便顺他意,佯装犹豫开口问道:“你和温去尘很是交好?”
  许步歌脚步有一瞬间的凝滞,我悠悠跟在他身后看他反应。
  “……我父亲与去尘父亲从小相识。”
  “只是长辈之间相熟?”
  “当然不止。去尘诗词礼仪样样精通,受所有长辈的青睐,是南嘉国所有男子的典范……他待我也很好,什么都能教我。明明同龄,但我与他待在一处,我怎样都是受益的。我母亲就是这么说的,让我有时间就多去找找他。”
  老马甩了甩头,许步歌轻轻拍了拍马脖子继续道:“所以从小无论是春天花开时还是冬天落雪间,我有一半的时间是在去尘院里渡过的,不止是我,还有其他府里的年龄相仿的许多男子都会带上一两个贴身小厮等在去尘的院子中,我因与去尘更相熟些,大多时候都是直接去的去尘的屋内等。我去时去尘多半是静坐在镜前,垂眸看着手中的一卷书,所有人就如此等着他,等他的侍者为他两袖熏上熏香,等外院的对谈声从歌赋到对诗再到时兴的装扮或哪家的女子正在官场春风得意……时间或长或短……你知道吗,但无论是等多长的时间,似乎从来未有人对此生怨过,每每当去尘步出那道门时,外院的交谈声立止。”
  倒是未看出来,温去尘原是这般骄傲的人?
  许步歌还在说着,他说温去尘的时候话里话外充满崇敬。
  我想了想觉得不妙。
  于是我快走几步与许步歌并肩,手仍然捂着那本就不痛的肩,惊讶问道:“那破云剑法也是温去尘教你的?”
  他话被我打断,反应了一会才皱眉回答:“破云剑法是我偷学家姐的,南嘉国男子哪能学剑。”
  我了然点头:“哈,果然男子中只有你会。”
  少年的脸色绯红不再看我,我佯装未察,与他聊着。
  明明骑马来时的路,两人却默契无比地都未提出乘马回去。
  走到深夜,许府门前,在许步歌一步两回头进入府门隐去身影,许府门口的两护卫戒备地看着我时,我才发觉,许步歌还牵走了我的马。
  我下意识去探身侧,才想起今日我穿的是李妙生为我准备的衣物,未饰任何玉佩。
  我与站在我对面的许府护卫对视两秒,问道:“认识我吗?”
  那护卫立即拧眉,手压在刀柄上反问我:“你谁?”
  我不敢再多言,转身离开,只觉得许步歌走后,晚风都变冷了些。
  又想起楚府早就因楚华玉的一句父亲浅眠,夜半太多讨账告状的上府惊扰了众人歇息。又因母亲常年不在府内,自此楚府夜深时都大门紧闭,不再侯人。
  我看着楚府挂在门口的两个大灯笼,思索着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准确地只将忠叔呼唤出来顺便带包银钱,这时身后响起几声脚步,有人停步在我身后看着我。
  我屏息缓缓侧身。
  一女子站的端正,朝我拱手:“世女。”
  是言锦书。
  我松下一口气看向深秋仍然穿得单薄的女子,问道:“这个时辰,你在这干什么?”
  “哦,我在上街的那家驿馆打杂,回来顺路帮家弟去将卖糕点铺子老板交给家弟洗的衣物取回家去。”
  我一听,有些急了,便问她:“你在驿馆打杂?那你今日没代替我去上师府吗?”
  上师府虽只收世家女子,但那里管事的师长却是个死了妻主的鳏夫。
  我虽与他只见过几次,但不知为何我觉得他并非像伍念她们说的那般亲和。
  且我找人代去听学的事是万万不能让父亲知道的,我现在能这般在外游荡且每月有固定钱花,多半是靠着这个上师府学子的身份撑着。
  【作者有话说】
  随榜更
  第12章
  “啊,世女放心,在上师府读书受教的机会若不是世女垂怜于我,我是连那门槛都找不见的。何况我去听学还能从世女手中拿得报酬,我怎敢有所耽搁。驿馆打杂的差事我都是在上师府散学之后才去的。”
  言锦书说罢坦然冲我一笑,比她身子都要粗的包袱被她重新往上提了提。
  看着那袋过重的包袱忽然有些不解,我不明白我明明给她代去听学的报酬不低了,至少解决温饱且还有余。
  她为何还要如此每日搓磨自己的时间去驿馆打杂做下等事呢,这个时间明明可以用在钻研科考之事上。她既然有鸿鹄之志,就不能自甘下贱身。
  我想起我那身居高位的母亲对自己门客所说的话,读书人最忌讳在嘈杂低靡的环境中混沌太久,靠肉身劳力换取来的利益这只会麻痹和分散人的意志,然后烂泥一世目光狭隘,再无翻身可能。
  我默然点头,心里有话想说再抬头时却看见言锦书转头看向另一侧街口的墙檐边。
  我循着她的视线望去,才发现那里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身材纤长的男子,穿着一身粗布白衣,垂顺的黑发散在肩后。
  许是察觉到陌生女子的*视线,我看过去时,男子的身形明显往阴影后躲了躲,黑夜墙影的遮蔽下看不清他的脸。
  “沉影。”听见言锦书唤男子的名字,我转而又去看言锦书。
  对方对自己轻轻点头打过招呼之后便抬脚走向那名男子,走到近处低声与那名男子交谈,言语轻柔:“你怎来这接我了?”
  我莫名没有走,站在原地眼睛仍是瞟着那两人的方向。
  只见那男子熟稔地伸手接过言锦书身上的包袱抱在手中,似乎忍不住好奇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乖巧沉默的跟在言锦书的身后。
  只有言锦书的声音在渐行渐远:“你不用来的啊,这么晚了,你身为一男子怎还贸然独自出门……”
  言锦书这般辛苦莫非是为了美人?
  那便不算白忙活了。
  我心里如此想着抬头看了一眼楚府大门遮雨的屋檐,身后门却被从里打开。
  我诧异转回头正好对上忠叔惊喜的眸子。
  忠叔高兴的甚至有些不知所措:“终于回来啦,我们姑娘都是要娶夫的人了,到时候新夫人在府,可别再如此晚归了。”
  我愣了愣,又看了看他中的灯笼。
  “哦,这个,我是来给门前的两个灯笼添油的,那些府里新来的奴才马虎得很……可不能让世女夜里回来时,摸不清路。”
  我却只觉得他瞎操心,什么年纪了还如此亲力亲为劳累自己惯坏其他下人。
  “这么晚了,忠叔还为着我劳神,您比我那些长辈还让我感觉亲切。”我嘴上这么说着转身就往府内走。
  “不晚不晚!”忠叔追在我身后,还要为我披上披风。
  清晨的风是冷冽了些,但我已经穿得够厚了,这还未到冬天,哪需要这个!
  我连连摆手顺手又将披风扯了下来推回忠叔身上。
  我刻意绕开大早上就等在府门口的温去尘和他那个冷脸侍男,左右看了看,问道:“没为我备入宫的车马?”
  既然许步歌和温去尘是相熟的,那我便更需要和温去尘明显保持些距离。
  我不确定他们两人在一起时会不会谈论我,我更不确定从小就被捧在手上长大的温去尘能忍受我对他表面想敬如宾,实际敷衍至极的态度多久。